这座由高墙和重兵把手的神秘设施门口，一个看上去相当严肃的老头，将我们拦了下来，他显然是这里的门卫。
“葛温，你来这里做什么？”门卫问道。
“来见见老朋友。”
“新的院长叮嘱我，千万要看好任何想要见那个疯子的人，尤其是你。”
“新的院长？”葛温挑起了眉毛。“萨德人呢？”
“他就是因为见了你现在最想见的人物，瓦兰德，如今，萨德院长也被关进了这里的其中一间……‘重点看护室’里。”
“……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嗯，我长话短说。”门卫顿了顿。“几个月前，自从你最后一次来过之后，那个瓦兰德就不知道因为什么，开始不断地说一些反国家言论，你懂的，觉醒的人，都这样。”
“这里面的所有人都是如此。”葛温说。“为什么你偏偏要提他？”
“因为……相比于其他疯子来说，瓦兰德并没有摆出一副疯疯癫癫的摸样，相反，他看起来正常的不得了，就好像一个已经没有病的人了一样——不过你也知道，一位冒险家如果觉醒了……”
“就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性。”葛温结果话来说道。
“嗯……但是他真的很奇怪，自从你那次走后，他就变成了我刚才描述的样子，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只不过是在装样子，实际上等到有机可乘的时候，就会继续伤害其他人。”
“几乎？”
“萨德院长，就是这‘几乎所有人’的例外，嗯，就是例外，他居然认为，瓦兰德已经开始恢复了，朝着正常人的方向恢复。”
“……继续说，然后怎么了？”
“随后，我就听到了一种传言，是看守最高级监禁牢房的护工告诉我的，他说，萨德院长以往在巡视那些觉醒者的时候，只会淡淡地扫视一眼，然而，最近他却不知为何，在瓦兰德的牢房面前停留的格外的久。”
“嗯……”
“一开始，包括我在内的人都不相信这回事，可有一次那个护工悄悄地带着我们去看了一次，那个场面，我至今难以忘怀。”
门卫继续说道：“我们就看见，原本紧闭的牢房，此时已经门户大开，而萨德院长呢，就直直地坐在牢房里的床上，和瓦兰德无比热烈地交谈着，那场面，就连那个护工都吓了一大跳，他说这次比之前还要更加变本加厉了，以往院长只是隔着栏杆，和那个疯子说话的。”
“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葛温问。
门卫四下张望，确认没有其他人以后，降低了音量：“那个疯子瓦兰德说，邪神已经在梦中告诉了他一切，什么‘诺尔兰王国其实只是神明在凡间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而国王也不过只是祂们操纵下的傀儡’，还有‘邪神根本就不屑于摧毁诺尔兰，这不过是祂实现更加恐怖的阴谋的其中一步而已，还有许多更加……就连我都听了作呕的话。’”
“这……这真的是？”
“污秽至极，对吧？”门卫说道。“然而，就是这些大逆不道，反对王国的话语，我们的院长大人居然听的津津有味，那个瓦兰德虽然不仅仅提出了这些逆天言论，还列出了许多他以为有道理的论点，但是院长却好像觉得这些事情有道理一般，还在和他深入探讨，好像他也这么认为似的！”
“所以，你们当场就逮住了他？把他也关进了牢房？”
“不，我们悄悄的离开了，在获得了全院的工作人员，以及皇室的共识以后，我们在当天晚上，以我们能做到的最宽容的方式，将院长‘请’进了牢房。”
“真是见鬼……”葛温撇了撇嘴。“怎么会有人相信那种疯子的言论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那个瓦兰德已经着魔了，也许当时邪神上了他的身，蛊惑了院长。无论如何，你要说这是萨德院长自己愿意相信的，我是坚决认定不可能的事情。”
葛温叹了一口气：“可惜，可惜！”
“我们新来的院长，瓦格纳，上任的第一时间，就是彻底的将瓦兰德疯子的牢房改造成了极度密不透风，且有着五重加固门锁的监禁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就连送饭送水，也只是在一个极窄的窗口递进去。”
“那，萨德呢？”
“你觉得还能有什么下场？”门卫说。“当然是和那个危险人物关在一起了，现在，那里都被我们称之为‘毛骨悚然的第六病房’。”
“第六……病房”这时，迟迟未开口的我，念了念这个名字。“病房……病室……”
“所以，我没办法见到瓦兰德了。”葛温似问非问地说道。
“对，任何人都不准接近他了，萨德院长也一样，我是说，我们曾经的院长。”
“那么，能让我去其他牢房看看吗？”葛温问。“我想带这小子见识见识，他也是一个冒险家。”
“这倒没问题，就像以往一样，不过……”门卫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不要让他也得了个萨德院长的下场，这不是我没在说好话，而是自从那次事件以后，我们才知道原来觉醒是带有传染性的。”
“我明白了。”葛温点点头。“走吧，小子。”
我跟着葛温，进入了疯人院。
经过了一个接待厅以后，在一位护工的陪同下，我们来到了集中牢房，这里不处我的所料，看起来简直就和监狱别无二致，只不过我们这边的监狱是用混凝土加铁栏杆制成的，而诺尔兰的监狱则是石头墙铁栏杆，反倒更添了几分阴森恐怖的气息。
每个牢房门前约两三米的地方，都划着一道用鲜红色颜料绘制的警戒线，随行的护工说，这是观察那些觉醒疯子的安全距离，因为你无法判断他们到底能做出些什么来。
我随机看了看几个牢房里的情况，这里面的人个个都是瘦骨嶙峋，披头散发，他们有的捶胸顿足，有的在呼天抢地，有的在破坏牢房里的设施，有的在大声叫喊着一些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这鬼地方……真是够吓人的。”
“这就是疯狂的最终表达形态。”葛温说道。“他们曾经也是一群体面的冒险家，但在受到了魔物的影响之后，这些家伙的灵魂就已经被剥夺了。”
“依我看来，”随行的护工说道。“这些人不过是一群相信了自以为正确思想的癫狂之人罢了，他们天天嚷嚷着一大堆在外面人看来简直就是要杀头的叛国言论，我都听出老茧来了。”
“他们都被洗脑了。”
“是啊，很可悲，我也很可怜他们，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想了想，问道：“所以，为什么还要专门设立一个机构，将这些人关在一起呢？”
“我也曾经有过这个疑问。”护工说。“但后来有一次，院长告诉我（老的那个），这些人留在这里，是因为有专门的医疗机构，正在想方设法地研究，怎么将这些人治好。”
“他们还能被治好的不成？”我问。
“目前来说，不可能。”护工答道。“但是萨德院长说，一只有人在往这方面努力，我听说萨德院长还是这些研究者的主要资金提供者，自从他老人家也被丢进了牢房，我就再也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消息了。”
“哦，也不知道这些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说。
“对，不过我也只需要在这里看着他们就好了，只要习惯了以后，说实话，这里也没外面人所说的那么吓人，况且这里的工资还不低呢。”
“你有没有好奇过，萨德院长为什么会被‘传染’？”葛温问。
“当然，我想当好奇。”护工点点头。“按照常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许那个叫瓦兰德的家伙，萨德认为能够治好他，结果反而被他带偏了吧。”
“带偏？你认为萨德院长并没有其他人认为的那样，被传染了觉醒？”
“我不这么认为。”护工说。“我觉得他只是听多了那些话，结果莫名其妙地认为它们有道理罢了。”
“那么！”葛温进一步说。“能否麻烦你带我去看一看？”
“不行，这是绝对不可以的。”护工马上说道。“尽管我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但出于基本的原则来说，我还是要保护你们的安全。”
“好吧。”葛温叹了口气。“看来以后我都没办法再看望他了，真可惜！”
“你们如果参观够了，我就带你们出去。”
“我们现在已经看够了，护工小子。”
“行，跟我来吧。”
虽然嘴上说着看够了，可我却瞥见葛温眼里分明有一种不甘心的怒火，回想起之前他说的话，皇室……难道真的在隐藏些什么事情吗？
“参观愉快。”在我们离开的时候，门卫说道。
“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我低声对葛温说道。“我想我已经见识过了觉醒是个什么可怕的东西，可我还是很好奇……符瑶，我如果离开了，她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也许，她只是心理上遇到了一些问题。”葛温喃喃道。“之前是我话重了，但是当时情况紧急，我不说这些，你可能不会留下来，但……自从我听了你说的那些事情以后，我后来又想了想，也许还是让你走的好。”
“这么说？”
“你有你自己的生活，小子。”葛温说。“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你被邪神算计，糊里糊涂地来到了这里，我对这件事很同情，毕竟我们都算是受过祂伤害的人了（尽管我是间接的），你留在这里，对你的家人来说，同样也是一种伤害。”
“可是……”我把昨天晚上，符瑶的反应告诉了葛温。“我看她的那个样子，我是真的不忍心离开她，万一……”
“没事的，小子。”葛温说。“我们又何尝没有失去过，自己最亲爱的东西呢？我的战友，你的论文，它们给我们带来的打击很大，但我们终究能够挺过来，你还年轻，不应该掺和进这个世界的事情来，不过，如果以后你有空闲的话，常来我这里看看，倒也没什么的。”
“我会的。”我点点头。“那个传送门离这里也不远，我想想，也许我周末可以到这边来看看。”
“什么……传送门？”
“就是我到这个世界来的工具，应该能这么说吧。”
“好吧，就像传送阵一样，我懂了。”葛温点点头。“回去，你就收拾收拾东西，今天晚上12点，我会在你们房间的外面等着。”
“可是晚上离开，外面的威胁怎么办？”
“我自有妙计，小子，现在就看你同不同意了。”
“我走。”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我斩钉截铁地说道，但心里却在想：“不过，还有一件事，我不确定邪神……会不会把论文还给我。”
这时，我们正路过市区的一家咖啡馆，那家咖啡馆外面有很多人，而我则是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等一下……”我反复地确认，尖顶帽子，帽子后面挂着的菱形水晶……错不了，那是邪神了。
上次，我就是在这家咖啡馆，受尽了屈辱，而这一次，不知如何鬼使神差般，我们又在这个地方相遇了。
邪神没有转过头，但祂肯定感觉到了我的存在，祂拉开了旁边的一个空座位，似乎是在邀请我过去。
“那个，葛大叔。”我说。“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情，我回去再收拾东西，你先走吧？”
“你去干什么，有什么人在等你吗？”
“差不多是这样。”
“那行，我先回去了，小子。”
葛温离开后，我走到那张椅子面前，缓缓地坐了下来。
她一如既往地抬起头，用那双血红色的眼眸看着我。
最后的谈判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