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正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位老者。
却不料,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没关系。”
“没……没什么关系?”
我摊开了双手,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右手碰倒了一个放在房间门口的花瓶,它“砰”地一声,摔在地上,碎了。
然而这还没完,一片碎掉的花瓶陶瓷碎片,恰好飞向了一个档案柜的桌脚,“咔”地将那只桌脚一下子切断了。
随后,整个档案柜失去了重心,“轰隆”地倒塌了下来,放在档案柜上的一束笔筒这个时候朝柜子倒塌的方向泼洒出了无数支铅笔。
这些铅笔的其中一只被弹飞了,在空中打着转转,最后刺中了一枚正在发光的电灯泡,随后,由于铅笔内的铅芯导电,使整个房间的电路系统发生了短路。
这时,先知往左边挪了一小步。
接着,因为短路,那个位于房间正中央的吊灯不断地爆发出火花,最后在“嘭”地一声电光火石中,它从天花板上直直地掉了下来,正好砸中先知方才站着的位置,把他的椅子和桌子都砸了个稀巴烂。
随即,房间里面变得一片漆黑。
先知将它已经被砸坏的桌子上,盛有一支蜡烛的托盘提了起来,用火点上,透过这微弱的火光,对着我点点头:“现在你明白了。”
而我呢,我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薇洛卡的惊讶之情也完全不亚于我。
先知托着蜡烛托盘,走到一堵墙面前,点燃了上面挂着的、和这个地方完全格格不入的一只火把,整个房间总算再次有了亮度——虽然没有之前那么亮就是了。
他回过头,说:“我们来谈正事吧,很抱歉,两位,这里已经没有可以坐的椅子了,请你们先将就一下吧。”
“先……先知大人……”
“叫我丹尼尔就行了。”先知客气地说道。“沈晨星,你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怎样打败邪神,以及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离这个目标更进一步。”
我仍然没有从方才的惊讶中缓过神来,只是茫然地点点头。
“而你。”丹尼尔看向了薇洛卡。“薇洛卡,你是来探求关于诺尔兰王国未来可能的形势变动,你想知道它是否会像你认为的那样,在日渐衰弱,亦或者是其他会出现的状况。”
“啊……没错。”薇洛卡肯定地说道。
丹尼尔将蜡烛放在了我方才打碎花瓶的那个平台上,随后说道:“那么我就一个一个地回答你们的问题,不过在此之前……”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本不太厚的,用某种漆黑色的纸张装订成的小册子,翻开了其中的一页,给我们看。
“两位,首先我要向你们声明的是,在准备回答你们的问题之前,我已经作出了如这本记事簿中所写的,如此复杂的思考,也就是我用于回答你们答案的逻辑推理和思维链路。”
我看着这上面密密麻麻的金色字体,上面写了许多,显然是丹尼尔自己对于我们提出的问题进行的思考,这里涉及到了很多分支、假设,以及对某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文献的参考。
我不明白,哪个正常人思考起来,会把自己的思考过程写在纸上,还写出了这么多?
显然,丹尼尔作为先知,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的范畴,因此,他在我的心中又新添了几分神秘感。
“它们,将会用于我对你们回答的基础。”先知将小册子递给了我。“拿着,以后如果你有对我的回答有任何疑问的时候,就翻开它来看一看,我想对你们说的前提是,接下来我所说的答案,并不一定准确——最后是否愿意相信,还必须由你们来决定,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了。”
于是丹尼尔终于开始了他的回答:
“沈晨星,你现在的处境不容乐观,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再次被卷入了卡塔斯的这片漩涡之中,自己的亲人还被邪神攫取,消极且悲观的同时,你还相当迷茫——为什么邪神执意要将你拉进这场风波之中?这对她而言,究竟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我连连点头:“这确实是我目前最搞不懂的事情。”
丹尼尔继续说:“一开始,是你的论文,接着,是你的妹妹,你有没有注意到一点,沈晨星?邪神其实根本志不在此,也许她多多少少对你的论文感兴趣,但……这绝对不是她最想要的东西,她最需要获得的,是你。”
“什么……我?”我指着自己。“这是为何?”
“你的身上,有一种她所特别关注的、你当下依然还没有进化成特质的潜能……她希望借助这一系列使你备受打击而又无比在乎的事件,让你把这份身体里的潜能激发出来。”
“潜能……”
丹尼尔点点头:“而且,她知道,即使你明白了这一切,你也将不可避免地被她掌控,因为她时时刻刻都在把握着你的致命弱点,你最在乎的事情,就是她的筹码。”
我有点理解了:“也就是说,邪神并不需要我的论文,也不需要……她需要的,是我对这一切作出的反应?”
“没错,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你身上的潜能究竟是什么,这点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根据现状,为你作出推测而已。”
“我相信这种推测,丹尼尔。”我说。“那……之后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你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沈晨星,是努力提升你自己的能力,技术,与声誉。”丹尼尔说。“邪神对你的考验不会停止,将来她或许还会变本加厉,你只有通过不断磨练自己,直到能够完全抵御来自她的影响。”
“你的意思是……我最后必须和她战斗?”
“只有这样,你才能夺回属于你的一切,你的家庭,你的前途,还有你最珍爱的人。”
“可……这怎么可能呢?”我说。“我确实无数次地,在脑海中想象着怎么将她狠狠地教训一顿,可是我明白我做不到。”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很简单的例子,我听说诺尔兰涌现过非常多的……据说是能和邪神正面对决的冒险家,他们甚至都没有一个成功过,我又怎么可能成功?”
“那是因为,他们大多都高估了自己。”
“……什么意思?”
“诺尔兰人,从小就被灌输着冒险最为光荣的思想,成为冒险家的人,他们要么被无尽的财富与名誉蒙蔽了双眼,要么仅仅只是为了证明自我,在历史上,却从来没有一位冒险家,能够以自己真心的一腔热血,直面他们心中最大的敌人——没有一位传奇冒险家,是真心想要为了诺尔兰而击败邪神的,因为他们的那些纯朴的思想,大多都早已经在漫长的冒险生涯中,被磨灭的干干净净,即便最后成为了传奇冒险家,他们也早已经忘记了初心。”
丹尼尔再次看着我:“然而,你不一样,沈晨星,你是一个局外人,你有着你自己对事物独到的见解,同时……你还有着邪神有所顾忌的,某种潜能,这在以往的对决中,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也就是说……”
他看着我的眼神,变得愈发严肃了:“沈晨星,你很有可能成为第一位,击败邪神的人,尽管我还有很多未能提及的地方,但你的成功率,对比起以往的冒险家来说,是最高的。”
“我……”我正想说,即便这样我也做不到,丹尼尔却马上打断道:
“同时,你有一个其他冒险家都没有的优势——邪神,不会把你杀死。”
“什么?”
“邪神不会杀死你,这是我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算,得出来的唯一正确的结果。”他摸着下巴。“这场凡人与神的对决中,只要你愿意努力,邪神的失败,是必然性的。”
“只要我愿意努力?”
“只要你愿意努力。”
我站在原地,开始思考起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于此同时,丹尼尔也算是回答完了我的问题,转而开始回答薇洛卡的问题。
丹尼尔回答薇洛卡的过程,虽然我在旁边一直听着,可由于他们之间的对话涉及到了非常多我根本一窍不通的,只有这个世界的人可能才明白的“专业术语”,因此,我就像一个听不懂老师上课知识讲解的学生一样,在一旁听了十几分钟的天书。
这不是我想省略这段话,而是我真的真的听不懂他们在讲些什么。
而薇洛卡,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是不是还发出一声感叹,似乎她是真的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就这样,你的看法虽然受到了你自己主观思想的影响,但它确实是一个某种程度上成立的理论,而我刚刚给出的分析角度,则是为你补全了你自己所未能触及的那个领域。”
“哇……”薇洛卡看上去相当惊喜。“我就知道这一趟的收获肯定不小……丹尼尔先生……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为何你能够想到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想到的事情?”
“也许是我活得久了,见得多吧。”丹尼尔简短地回答,然而这个答案似乎并没有让薇洛卡满意。
“所以……现在我们可以自由问你的问题了,是这样吗?”我问。
丹尼尔说:“没错,现在你们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只需要提出问题,就行了,只不过相对于前两个,你们最想要知道的答案来说,接下来的问题我没有那么充分的准备,因此我也只能基于我自己的知识,给你们简短的回答。”
“那行,”我抢先一步,开始了我的第一个问题:“奥卡·切斯是谁?”
我之所以第一个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之前的那场沙漠之旅,实在是太令人感到费解了,那个身处自己办公室里的老者,和我现在眼前看到的这位先知,长相几乎别无二致,除了衣服的颜色不同以外,我还真就找不出差别来。
对于这个问题,丹尼尔先是沉默了几秒钟(与其说是沉默,不如说是愣神了好一会儿),随后说道:“你见到了奥卡?”
“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啊……既然如此……奥卡,他是一个很伟大的人,一个不愿意屈服于现实的、残酷真相的人,我在这里,仅仅只是帮助你们预测未来,而他是一位梦想家,他靠自己的力量,创造未来……可以说,没有奥卡,就没有如今的诺尔兰,卡塔斯的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
“这就是……你的答案?”
“没错。”
“那,轮到我了吧。”薇洛卡说。“丹尼尔先生,你知道图恩可的弱点,究竟是什么吗?”
“她的弱点,以我这个位面的知识是无法窥探的,但是,她很明显是通过力量投射来对我们的世界进行影响,真正重要的点,是考虑如何削弱她的这股力量源头。”
“和我之前推测的一样!”薇洛卡点点头,而我则是有的懵逼。
“等会……”我说。“图恩可是谁?”
“图恩可·伊莱斯汀。”丹尼尔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卡塔斯的邪神。”
“这里还有另外一位邪神?”我问。
“图菈是她的假名,你知道吗,沈晨星?”薇洛卡解释道。
“哦——这样啊……”我恍然大悟。“我以为之前她在黑板上写的那个是她的名字。”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沈晨星?”丹尼尔看着我,似乎很期待我的问题。
“我……啊……不……我想大概……我现在想不出来了,啊,真该死!”
“没关系。”丹尼尔说。“问题当然可以不需要一次性问完,我也不会因为今天你错过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只要你想来,我随时都会恭候的。”
“真的?”我问。“我想来几次,就来几次?”
“当然,只要我能回答的,你就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那好吧,我下次再来,等我先想好了再说!”我说。“薇洛卡,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也……暂时没有了。”
“那,我想我们就是可以走咯?”我看着丹尼尔。
“我当然无所谓。”丹尼尔摊开双手。“虽然我已经预料到你会问我了。”
“你倒是还挺幽默的,哈。”我调侃了一句,但是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说:
“那个,丹尼尔,我……”
“没关系。”丹尼尔说出了他和我见面时的第一句话,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