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下!你们不要再打了!”
看着眼前的这只鼓胀的妖精,逐渐收缩回到了正常状态,我像是经过了一场浩大劫难一般,深吸了一口气。
“都给我暂停一下……”
“我已经停手了!”面前的那位拿着长弓的女人不耐烦地大声说道。“好了,你要干什么?”
我转过头,看见一个男子正朝我们这里气喘吁吁地跑来,他的样貌和穿着,和不久之前我们看到的那只妖精伪装的外观,一模一样。
“薄荷小姐……他们是我的人,那个……他们原本要在我这里接受恩典,然后再进来的——抱歉给你惹麻烦了!”
“是吗?”那位名叫薄荷的女人说。“你能确定这些人就是你要找的?”
“啊……”我们的接头人有些着急地挠着头。“对了,我们之间有暗号来着,对吧?”
他看着我,好像无比期待着等到回复。
“暗号?”我略微低下头,思考了一番。“什么暗号?”
“就是那个……呃呃,‘薪柴堆高高?’”
“啊?”我一脸问号。“薪柴堆高高?然后呢?”
“然后就是你们说下一句了啊!”接头人急的满头冒汗,他眼角的余光不时地看着旁边的那个女人,好像相当害怕她会做出些什么来。
“下一句……”我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小声地说了一句方才的暗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像是得到了某种救赎一般,说道:“锅底滚滚烧!”
“对了!”接头人不住地点着头,随后马上对薄荷说:“你看,他知道我们之间联络的暗号,这当然就是我们的人嘛!”
薄荷看了我一眼,脸上分明写着大大的怀疑。
我紧张地站在原地,回避着这股锐利的眼神。
在度过了漫长的十几秒钟之后,她终于缓缓地将弓和箭收回到了背后,同时撂下一句话。
“让他们过去吧,下不为例。”
“哎,好的好的!”接头人如释重负,马上走到我们面前,小声说:“走,我们走,跟我走!”
“等一下。”薇洛卡叫停了他,两只眉毛紧紧地绷了起来。她大声对前面的薄荷说道:“小姐,既然我们的误会解除了,那我们在这期间受的伤,你要怎么补偿我们?”
“哎呀!”接头人大惊失色。“你别这么和她说话,她会不高兴的!”
“我只是在把事情讲明白而已。”薇洛卡说。“就算我自己无所谓,那符瑶和哈特呢?”
说着,她指向了我们来的方向,在那里的不远处,符瑶和马车夫正歪七扭八地坐在地上,惨兮兮的,他们身上的衣服都破了好几个洞,边缘也给烧得焦黑。
薄荷先是瞄了一眼他们两个,随后对她的妖精说:
“把他们治好,露可。”
那只妖精很听话,马上就走到了他们的面前,起初,符瑶还吓了一跳,但妖精只是用它那只粗短的小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口,这些伤口就非常快速地愈合了。
然后,这个小短腿又跑到哈特面前,对他做了同样的事情。
那位薄荷小姐则是走到薇洛卡面前,伸出一只手,“噼”地将卡在薇洛卡肩上箭矢的箭头折断,又从薇洛卡的后背抽出了箭杆,将它们丢在了地上。
薄荷的妖精也马上走了过来,一个蹦跳就跃上了薇洛卡的肩头,伸出小手将她的箭伤就这么飞快的治好了。
做完这一切以后,薄荷带着她的妖精,头也不回地走了。
“啊……别在意。”接头人说道。“她就是这种性格,你们别太放在心上就好。”
“……”薇洛卡没有说话,而是一把夺过了我手里的电话,然后放在了耳边。
“我们的接头人到了么?”
“哎?薇洛卡小姐?”听到说话人的声音,拉曼却有些意外。“啊,没错,他已经到了,而且……你们刚才不是和他对过暗号了吗?”
“我们怎么出发前都不知道有什么暗号?”
“那个其实是在紧急情况下用的,如果你们没有那么着急就到禁林里面去的话,应该也不需要这么麻烦——我猜你们肯定是遇见边境守卫了吧?”
“……唉。”薇洛卡摇摇头,将手机还给了我。
“怎么说?”我问道。
“看来是意外情况,沈晨星。”她将手里握着的秘术笔,放回了袖子里。“好吧,至少现在我们没事了。”
“嗯。”我点点头,挂断了电话,转过身看向接头人:“落叶先生?”
“是我。”他说。“很抱歉,这其实不是你们的错,我刚才在林子的东边睡着了,本来我早就该主动找到你们的才是。”
“好,那……我们该怎么做呢?”
“等会。”落叶抬起手。“我还得为薄荷对你们做的那些道歉,她不知道你们要来,而且……你们也看见了,她的警惕心非常高,所以才差点闹出了乱子。”
“唔……”薇洛卡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方才那个严肃的表情也马上消失不见。“你们这里的安全意识,倒是挺高的。”
“这还要多亏了派你们到这里来的人。”落叶看向薇洛卡。“自从拉曼却少爷告诉了我,邪神的那些渗透计划以后,我也很快上报了这件事给部落里的人。”
我抬起头:“然后呢?”
落叶看了看四周,说:“那个,要不然你们先到部落里来吧?我们在那里坐下来,慢慢说,站在这里多不好。”
“也是。”我回过头,看见符瑶和哈特朝我们这里走来。
“先生……”符瑶一只手拿着火枪的后托,朝我傻笑着。
“你们没事吧?”
“那个妖精打起架来很厉害,治起伤来,也不得了。”哈特说。“我们刚才都被炸得站不起身子来了,给那个小家伙一摸,你看……”
他举起身上那些有衣服破洞的地方。
“我的伤也都恢复了,先生。”符瑶说。
“那就好。”
随后,落叶便带着我们,快速地穿越过这一片蓝色树林。
“话说回来,你们也真是太冒险了。”他在路上聊天道。“难道拉曼却少爷没有和你们说过,非必要的话,不要擅自进入这片区域吗?”
“他没说啊。”我回答道。
“他没说,那诺尔兰的小学老师,应该也都教过你们这些事情吧?”
“说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符瑶用手托着下巴。“不过……那都是快十年前的知识了,你不说,我都快忘干净了呢。”
“哈?这种重要的事情你们也会忘记的?”落叶瞪大眼睛看着我们。“如果有陌生人踏入禁林,在没有得到特定的许可下,他们就会被圣树直接净化,简单来说,就是杀掉——我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能够走到这么深入的地方来,按照常理来说,你们根本等不到我们的人来清理,就会被圣树给杀死的。”
“那,这个圣树是指什么东西呢?”我问。
“啊……这个你们也忘记了吗?”
“哎呀,落叶先生,你别老提我们小学的那些知识了。”符瑶抱怨道。“你难道不知道,那里的课程究竟无聊到了一个什么地步吗?就那里的教室讲课的水平,连菲尔先生的一根毛都搭不上,墨桃小姐都比他们强多了。”
那可真的是很无聊了,我想——之前邪神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我就嫌祂讲课讲得一坨烂泥,哪怕祂确实是在讲一些重要的知识,我也完全听不进去课,根本不像是一个老师能有的水平,不过考虑到祂讲课是副业,给我添乱加祸害苍生才是主业,这种教学能力上的生疏倒也不奇怪了。
“该死……”落叶摸着脑门,随后小声地嘟哝了一句话。
我旁边的薇洛卡皱了一下眉。
“你说什么?”我问。
“没事。”
在穿过了一条河流,加上翻过一座山头,再走了个把小时以后,我们就来到了传说中的,那个艾林部落。
“好吧,虽然出了些岔子,但……我们终于还是到了。”落叶指着前方那一片辽阔的平原,说道。“欢迎各位来到艾林。”
只见那平原之上,长着一棵又一棵生有金黄色枝叶、白色树干的参天大树,其间矗立着成片的人造房屋,它们有的坐落在地上,有的居然就这么建在那些大树的枝丫上,像树屋,但树和屋的比例却又是如此的夸张。
这些房屋都是由灰黑色的木材建成的,看上去这些木材就是我们进入禁林之后,所见之处数目无穷的这种蓝色大树上,取材下来的。
再一看,除了房屋以外,这里也还有许多耕耘出来的田地,每一块都相当整齐,而且被人为地规划出了数百条通路,这些农田旁边还有稀稀疏疏的果园,以及一些看上去像是牧场的区域。
总之,这里似乎拥有一切我印象中,农耕社会所拥有的全部设施了,但……像诺尔兰王国里面的那些,更为先进的建筑,如酒馆、铁匠铺,学院和城墙,却没有在这里见到——似乎这就是为什么,此地被称为“部落”,而不是“王国”的原因。
回想起那个名叫薄荷的守卫,她所使用的武器,以及她和我们面前这位落叶先生的穿着,我对这个地方的第一印象,已经在猜测中渐渐形成了。
原始但不过于落后的武器,倾向于亲近自然的衣装,某种类似于作战同伴的妖精,以及尚未形成体系的社会结构,这些因素加码在一起,我想基本上是个人都知道,这里大概会是个什么情况了。
“好吧,除了这里的人耳朵不是尖尖那种以外,其他的都对上了。”我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薇洛卡好像听见了我说的话,她马上对我说:“其实,以前的艾林族,耳朵确实是尖的。”
“嗯?”我看向她。“等会儿,我说话这么小声你都能听见?”
“对。”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薇洛卡想了想,说:“据说是因为,以前艾林族的人使用秘术,都依靠自己身体的意念来施术,而他们的尖耳朵,就是存储有某种……能与环境中的霍泽能量发生反应的独特器官——但自从秘术杖和秘术笔出现,并被他们广泛使用了以后,这种器官也就因为没有经常使用,而慢慢地退化,最后他们也就变成了普通的耳朵了。”
“这套说辞,其实并不完全正确。”落叶插话道。“艾林族尖耳朵的消失,虽然从这个角度出发,好像是退化了,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在大约三百年前,那个时候,夜灵这种生物在这片大地上悄然浮现。”
“你们应该都知道,夜灵体内拥有某种能够大量吸收霍泽能量,导致以霍泽为基础的秘术无法施放的器官,这种器官同样也在影响着携带了施术器官的艾林人,他们只要遇到夜灵,耳朵上的器官就会因为能量短缺而快速坏死。
“因此,为了更好的应对夜灵,艾林族在很久以前,就完成了一次进化,那些器官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完全摒弃的。”
“原来如此。”薇洛卡点点头。
然而,这下却轮到我疑惑了——我在想,生物进化这种无比缓慢的进程,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事情吗?还是说……这里的人有某种特殊的方式,能够改造自己的身体?
也许,这一切都不应该用科学的角度来推测——也许这里又有什么不得了的神奇法则,是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
于是我只好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走着走着,这片广阔的聚落,就已经来到我们的面前了。还真别说,虽然在之前的山头上往下看,这里好像并不算很大,但只有真正身处其中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渺小,就连我旁边的一根牧场栅栏都比我更高。
这时候再抬头去看那些建造在树上的房屋,就已经能感觉到相当高耸,足足有几十米那么高的房屋,看得我提心吊胆的,都不知道住在那里的人平日里该怎么上下出入。
不过,我很快就会明白,这其中的原理到底是什么了。
只见落叶停下了脚步,用手指着我们头顶上一间老高的,看上去有好几层的别墅房屋,说道:
“我们就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