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对这级一眼根本望不到头的楼梯,我们忐忑不安地开始了向上的征途。
“好了,这不会很困难……仅仅是,一些楼梯而已。”
正如落叶所说,在这里的底层区域,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穿着树叶制成的背带工作服的艾林人,他们有的拿着园艺铲楸,在根系底部的土壤中翻个不停,有的拿着水壶,给树根浇水,有的则是在施肥,而且,我们每上一层都能看见有在这么干的园丁,这似乎侧面表明了,圣树需要的营养和水分是相当巨大的。
奇怪的是,既然圣树里面有这么大的空间供这些工人和我们活动,这是否意味着在某种程度上,这棵树完全就是空心的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它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活的好好的,还能够正常从根系中汲取营养。
该不会这又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生物运作方式?真该死,我很讨厌一切都弄不明白的感觉。
除此之外,我们的行动就目前来看,基本上没有怎么出岔子,情况就像落叶说的一样,这里的人根本不会在意我们的到来,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手头的工作而已。
另一方面,虽然我们三个都知道,这场行动是完完全全的非法闯入,但所有人都很默契,一直保持着一副自然的态度,没有露出任何可疑的行为,这也让整个计划的上半场相当顺利——除了脚底下这看起来完全没有尽头的楼梯以外,一切都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我的额头早就开始冒汗了,脚步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神情在一级一级重复不断的楼梯中,渐渐地变得恍惚。
“呼……呼……”
对,我们就快到了,没有任何陷阱,没有任何混沌,没有任何魔物,没有任何阻拦,唯一的障碍,就是这层楼梯……
“咳……咳咳咳……”符瑶频频张嘴,咳嗽了几下,又用手擦着嘴。
“这是……多少级了来着?”我喘着气问道。
“我不知道……”薇洛卡摇摇头。
“咳咳……啊……三千……三千两百一十二,三千两百一十三……”
“你……你居然还在数?”我看着符瑶。
“啊……”符瑶点着头。
“这不可能……哪怕每级台阶都只有三十厘米高,我们也离地面有几百米了吧?快……快一千米了才对……”
“早知道我就带瓶水来了……”薇洛卡摇着头。“呃……现在我连用秘术笔创造出一滴魔法液体,都做不到了……”
“可恶……这棵树是通往太空还是怎么的?”我感觉到了某种绝望。“别……别太离谱了……”
“太……太空是什么……先生?”
又往上爬了几百级楼梯以后,我们终于看见了希望: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平台,出现在我们的上方——那里大概就是圣树的中段,也就是树干区了吧?
我忍着海拔变动所带来的轻微耳鸣和气压变动(你们别觉得夸张,这是真正会出现的事情),慢慢地走到了那层平台的下方。
“好了……”薇洛卡拿出秘术笔。“这里没什么人,我们就在这里开启隐身吧。”
终于来到了任务的第二阶段,但此时此刻,我们的力气已经消耗大半了,直接继续往上,肯定是不行的——就算有电梯在上面,能直达顶层,我也得先休息几下再说!
施术成功以后,我们慢慢地走到了平台之上,很明显,这里和底下的区域完全不是一个光景,这里有许许多多的艾林族,在一个又一个的、被木板分割出来的小隔间中互相走动,每个隔间里面,就坐着一两个人,还有他们的妖精陪伴在旁边,他们看上去都在处理着案前的众多文书工作,每一桌的上方都堆着一小摞草纸和羊皮纸,用来蘸水的墨水瓶不想我们熟知的墨水瓶那么小,而是有一瓶三百多毫升的可乐那么大,它们就这样摆在草纸的旁边。
这里的人神情大多都比较郁闷,也许是因为这里不太透风,也许是因为这里的灯光比较昏暗,也许是他们觉得这份工作做不太来,无论如何,总有一种该死的缘故在里头。
这时,我瞥见有一个人正在一台设备旁边,端着一只木头雕刻成的杯子,在徐徐地喝水,我立马明白,那台设备应该是某种饮水机之类的东西。
“只要穿过这个地方……”薇洛卡小声念叨着,突然她看向我:“等等,沈晨星,你要去哪里?”
“啊……”我看着那台设备,两只眼睛都在噼里啪啦地冒着火花了。“水……我要!”
那是一台相当漂亮的饮水机,有几只水蓝色的小妖精坐在上面,不停地从空气中吸收着水分,然后将它们挤出来,将这些原本有可能浪费的宝贵水资源循环流动,流回到那只大大的、圆柱形的玻璃水缸里面,为其不断地填充着水分。
“沈晨星……等一下,你的隐身效果碰到水会失效的!”薇洛卡抓着我的肩膀。“不要想着在这里喝水……我们会被发现的啊……”
“唉,简单。”我甩开了她的手。“我拿只杯子不就行了?”
说完,我随手就将一位正在埋头苦干的艾林人一边的杯子,一把夺了过来。
“哦……他的惯用手是左手,所以等下我换一边喝就行了。”我急不可耐地将那只木质马克杯放进了饮水机下面,按下了那个一看就是出水按钮的东西。
“哗哗哗……”
“沈晨星……你旁边都有人的啊……”
“我才不怕,我要喝水。”无视了薇洛卡的提醒,我继续接水。
“哎?这个东西是不是坏了啊?”我旁边的人突然说道。“怎么它在自己漏水呢?”
不过,由于现场的绝大多数人都在忙他们的事情,因此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话。
“见鬼,我得找人来看看……”那个艾林人放下杯子,离开了,而与此同时,我也终于喝到了心心念念的——水!
“呀……”看着我一杯又一杯地喝,薇洛卡毫无疑问也看的馋了,但她还是不敢过来,一直蹲在离我半米远的一处隔间旁边。
“咕咕咕……啊,好的……”我又接一杯。“咕噜咕噜……嗯,真不错哎……”
“沈晨星……”
“没事,等会我会把杯子给你的。”
“唔……好……好的。”薇洛卡左右看了一眼,对我说:“喂喂,他回来了啊!”
“好了好了,不着急,我再接一杯。”
“喂,你看,我就说它坏了吧?”那个艾林人带着另外一个,看起来是维修工的家伙回来了。“你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然而,我早已经在维修工蹲下来之前,离开了这里,将手里的一杯水递给了薇洛卡。
“来,我们走吧。”
“啊……”接过了我的杯子,薇洛卡迟疑了一下,随即马上狂饮了起来。
“哎,舒服了。”我摇了摇头。“可算是解决大问题了。”
“那个……杯子放哪里啊?”
“随便你,塞哪一个角落头都可以。”
“哦哦。”
我们回到了之前上来的地方,发现符瑶还在那里等着我们。
“先生,你去干嘛了?”符瑶紧张地说。“刚才薇洛卡小姐去找你,还叫我在原地不要动……”
“喝水去了。”
“喝……喝水?这哪里有水啊?”
“喏,就在前面那边。”我往前指了指。“那边有个饮水机。”
“呃……什么……东西?”
“……”我想了想,转过身,拍拍薇洛卡的肩膀。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和她去去就回。”
薇洛卡眨巴着眼睛。
“诶?”
……
“唔……”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符瑶心满意足地回来了。
就在这时,我们突然听见了一声惊呼。
“啊……你们谁把啜饮机里的水都喝光了?!”一个人大声叫唤到。“不是吧,连上面的水精灵都不工作了……你们喝了多少?!”
“哦,不多……”我笑道。“不过,这么看来这机子也不行嘛,才喝了一桶,那些小豆子就被榨干了,啧啧。”
“我现在感觉到非常有力量了!”符瑶点点头。“我们继续前进吧!”
临时休息完毕以后,我们无疑有了推进的动力,三个人一鼓作气,在穿越了这片人头挤挤的办公区以后,我们还真就在尽头发现了一个升降机。
准确来说,这是两台升降机,它们都放在这片区域的出口处,一座向外延伸,用木板搭建的阳台外面,一台机子往下,一台则是往上。
它们利用的还是最原始的绳索升降+木头滑轮的原理,但在我看来,这已经相当高级了。
“害,早来这种东西就好了嘛。”我摇了摇头。“这里的高空住户就应该每个人配备一台,还隔着爬上爬下的,哼。”
趁着有几个艾林人站在向上的升降机的空档,我们也站了上去。
一站在这个地方,我就有些后悔了——奶奶的,这玩意没有护栏,就一块用绳索吊着的宽木板,还……摇摇晃晃的,我的妈呀,这要是一不小心掉下去,可得几十秒钟才跌在地上,在空中的时间都够写遗书的了,真是吓人……
只不过,我们最终还是安然无恙地抵达了树冠区,几个圆滚滚的妖精哼哧哼哧地摇着着电梯的把手,把我们给摇到了这里。
在下升降机的那一刻,我的腿都是软的,还好符瑶扶住了我,不然我可能真就一崴脚就掉下去了。
上层的空间明显小很多,眼前的大多都是树枝和树叶,但树叶毕竟不会把光完全遮住,因此这里还是有非常充足的光照的,一束一束的太阳光穿过冠丛,洒在了我们的脸上。
在我们的下方,整片艾林部落尽收眼底,你还别说,这里作为观景地点,相当完美,搭配上这些金黄色的树叶,让人感觉如梦似幻。
“啊哈……”这里的空气无比清新,毕竟是有这么多树叶的地方,我也是不禁伸了一个懒腰,将刚才的恐惧统统抛在了脑后。
“当丁达尔效应出现的时候,唉,光就有了形状。”我伸出手,看着落在手上的几束光柱,满意地点点头,又自言自语道:“这还是我头一次有机会那么近距离地看着这种现象呢……”
“什么现象啊,先生?”符瑶问。
“嗯,就是这些光束,漂亮的很啊……”
“好了,我们……我们应该接近目的地了。”薇洛卡方才在左顾右盼,现在才跟上我们两个。“你们看那边,那里好像就是圣树的核心区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我们发现在靠近树干的地方,有一个小洞口连通进了树干里面的空间,那里的入口很小,似乎并不是给人这种生物进去的。
“我们去里面看看吧。”
这个树洞确实小,我们都得趴着才能进去,里面黑漆漆的,除了外面照进来的光线以外,就没有任何的光源了。
薇洛卡马上从背后拿出那根长长的秘术杖,用杖尾点了点地面。
“唔……我能感觉到,这里面有很多……小小的生命。”她说。“应该都是妖精吧。”
“还有别的东西了吗?”我问。
“暂时……没感觉到。”
认为已经安全了以后,薇洛卡用秘术笔点起了一束火苗,照亮了里面的空间。
这时,我们才发现这里并不简单——在这个位于树顶的树干内部,有一颗类似心脏的物体,正在这空间的中央缓缓跳动,它平均每四五秒搏动一次,远远低于我们心脏的搏动频率,但这也表明,现在这棵树确实是活着的。
走近一看,在心脏的下方,许许多多的妖精正在酣睡,它们的外貌和外面我们见到的妖精很不一样,这些核心妖精通体都是半透明的,透过它们的身体,能看见体内有一个类似火球的核心,在不断地燃烧着,核心燃烧的强度随着它们打呼噜的频率忽大忽小,貌似这就是它们的心腹所在。
再继续往前走,我们却突然看见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这……这是……”薇洛卡瞪大了眼睛。“骷髅?”
只见有好几具已经化为白骨,死的透透的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心脏周围,刚才由于亮光没照到,所以我们也没看见,但现在,所有人的心里,都不免开始发毛了。
这些骷髅上面都穿戴着盔甲,地上还散落着些许兵器。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死去的人呢?”符瑶轻声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也是我和薇洛卡的疑问,但目前为止,我们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能解开疑问的答案或者线索。
“对了,我们得找找,发射那个精神能量的源头,到底在哪里。”我说。
“可,先生,就这么转了一圈下来,我们也没看见有什么特别的呀……”符瑶说。
“除了这些骷髅以外。”薇洛卡说。“还有这里的妖精,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难道说,玄机在那只大大的心脏上面?”我抛出了这个疑问,与此同时,我也在靠近心脏。“来,把光照到这边来,我看看心脏上有没有什么东西。”
“好。”薇洛卡调整了手臂角度,让火光能照到我这边。
我小心翼翼地接近心脏,尽量不打扰到这些睡在下方的小东西,正要开始看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脚底一滑,好像被什么东西绊到一样,整个人马上就向前面扑倒了。
“呼……呼……”一睁开眼,我就看见一只妖精在我面前熟睡。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两只手慢慢地撑向地面,要站起来,可谁知,我的背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
“啊呦!”我疼的叫了出来。
这下完了,那些妖精纷纷都惊醒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三个。
“先生!”符瑶惊呼道。“坏了,坏了啊!”
而薇洛卡则是更加惊恐:“不……不对,这些骷髅,这些骷髅是活的!”
“什么?”我翻过身,一眼就看见,原本还躺在地上的几具骨架,缓缓地爬了起来。
“这……原来这些就是敌人吗?!”符瑶吓得拿出了火绳枪。“你……你们,不准动!”
然而,那些骷髅根本没听她的话,随着盔甲的铿锵声,一支五六个骨架组成的亡灵小队,出现在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