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她吃惊地说道,然后她又看见了我。“沈晨星……哦,你们两个在一起来找我?我想,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菲尔缓缓抬起了头:
“给我们来一杯咖啡。”
派拉话到嘴边,却又被菲尔的这句话给堵了回去。
“咖啡?你们想要咖啡?”
“要不然呢?”菲尔说。“我们走进咖啡店里面,不喝咖啡,那岂不是坏了咖啡店的规矩?”
“不……你们这是……”
“派拉小姐。”刚才和我们说话的那个女孩子对她说道。“客人既然要咖啡,你就得给他们,不要光是站在这里说闲话,好吗?”
“但是……”派拉转过了头。“你不明白,店长,他们来找我肯定不是来喝咖啡的。”
“但是他们点了,你就得上呀,你可是服务员,明白吗?”
派拉没有办法,只好回到后厨,给我们端上了两杯咖啡。
“要加糖吗?”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喂喂,记得要微笑,派拉小姐!”
她一听,马上又摆出一副明显是假装的笑容:“两位客官大人,你们的香浓咖啡需要加多少糖?”
“我不吃糖,谢了。”菲尔马上端起一杯咖啡,一下子就喝光了。
我看着派拉,支支吾吾道:“我……呃……”
“明白了,你也不加糖。”派拉笑嘻嘻地点点头。“还有什么尽管说,客官大人!”
我看着那杯苦咖啡,一下子倒犯了难。
“小子?这可是免费的,不喝白不喝啊。”菲尔说。
“……好吧。”我也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那杯咖啡,这玩意苦得我舌头都差点拐不了弯了。
看着面露难色的我,菲尔说:“再给我来一份加了草莓的拉苏尔千层蛋糕,不要杏仁。”
说完,他便带着我来到了一个双人桌面前,坐了下来。
“行了,长话短说。”菲尔对我说道。“她,就是你要找的大夫。”
“真的?”我难以置信地说。“我以为她只是一个想要把我的背包抢走,再在我们同班的时候给我下毒的人呢——菲尔,老实和你说,我其实很怀疑她就是邪神的人。”
菲尔笑了起来,只是说:“也许等过了今天,你就会对她有另一番见解了。”
很快,派拉也来了,她此时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初那副大小姐一般的气质,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委屈。
“喂!”她小声地说。“我的椅子在哪里?”
“自己去找啊。”菲尔说。“怎么?难不成还让我们顾客来帮你搬?”
派拉听了,嘴里一边嘀嘀咕咕,一边从一旁无人的座位拿来了一张椅子。
“说,到底要干嘛。”派拉双手抱着胸,脸微微地偏了过去。
“你得正视顾客才行啊。”菲尔说。“这样,顾客才会知道你是真心为他们服务的。”
派拉翻了个白眼,看着菲尔。
菲尔朝我点了一下头:“你自己和她说。”
派拉又看向了我。
我呆了两秒钟,然后说:“我需要治疗一下,派拉小姐。”
“看得出来。”她点了点头。“你是患上痴呆症了么?还是只是打算坐在这里,等我来猜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红死病。”我简短地说。
派拉盯着我,沉默了半晌:“什么玩意?”
“他得了红死病,需要你来治疗。”菲尔说。“这句话很难懂吗?”
“不……那……”派拉的脸上满是问号。“为什么你还活着?你还能自己走到我这里来,跟我说出你得了……红死病的症状?”
“因为这是……定时性的。”我继续说。“有一枚存放了衰败之血的指环被套在了我的脖子上,只要再过三天,我就会被里面渗出的毒药给害死了。”
派拉张大了嘴,看着菲尔,而他只是点了点头。
“他把所有情况都和你说了,现在……”菲尔抬起头。“是时候发挥你的神奇医术了。”
她愣了好一会,盯着桌子看了半天,然后抬起头:“好吧,我看看我有什么能做的——你知道那只脖子上的指环,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吗?”
我摇摇头:“我只知道有个该死的收藏家将它套在了我的身上,其他的就没有了。”
派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吧,跟我来。”
……
“派拉小姐,你为什么带客人去地下室?”
“店长。”派拉转过头,看着那位女孩子。“我有些私事要处理,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想和他们聊聊天。”
店长明白了:“哦,你去吧。”
我们走进了这家咖啡店的地下室,只见在层层的板条箱后面的一片空旷的空间内,一台冰冷的金属手术台,映入眼帘,周围尽是一些医疗器械和工具,像是小推车、手术剪、略有发黄的纱布绷带和一些说不出名字的……瓶瓶罐罐装成的药剂。
这些东西看得我心里发毛,我说:“我要……动手术还是怎么的?”
派拉回过头,问:“你希望动手术吗?”
“可以不动的话,那最好了。”我说。
她点点头:“那我们就快点把这事干完,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待老长的时间吗?”
派拉一边小声嘟哝着,一边开始准备场地,她从手术台周围的那些木质柜台上找了找,摸下来几瓶大大小小的药剂,然后抽出了一只……只有在那些西方中世纪影视剧中才会见到的金属注射器,那玩意的针管老长一根了,我马上紧张地咬住了牙关。
“这这这……这是要做什么啊?”我不禁问道。
她一边用针筒往一瓶药中抽取,一边说:“我需要先鉴定一下,套在你脖子上的那只指环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样我才好对症下药——来,过来,到这个手术台上坐好。”
我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眼睛始终都在看着那根长长的空心铁针。
“可不可以下手轻一点?”我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了起来。
“放心,这不会很痛的。”派拉将嘴里咬着的一根束缚带扎在了我的左胳膊上,然后用一只手撑开我的手臂肌肉,明显是在找静脉血管在哪里。
这一系列的操作,都和我熟知的那种打针环节环环相扣,这也更加放大了我的恐惧感,我双眼紧闭,整个人就像挨了一枪一样,将头往后甩去——哪怕她还没有开始注射,我就已经吓得要死了。
“好了,沈晨星,放轻松……你这样我可能扎不到位,后果可得你来负责啊。”
我咽了一口水,强作镇定地点点头:“来吧。”
她推了推注射器,将里面的空气排放干净,然后……慢慢地将针头扎进了我的皮肤。
我只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臂像是被什么蚂蚁给咬了一下,而且这蚂蚁的个头还不小,虽说没有那么痛苦,但也不轻松了。
“嘶……啊!”我紧闭双眼,又猛地睁开,派拉一看,说:
“你也太夸张了吧?来,握着这团棉花。”
她将一团酒精棉花塞给我,我并不知道它洒了酒精,直到往针眼处一靠,完蛋了,顿时一股火烧火烤的炙痛感传来。
“嗷哇——这太痛了……我的……我的天……”
“得了吧,你这还算好了。”派拉放下注射器,开始准备下一道工序。“又不是缺胳膊少了腿,不过是一些毒药而已,来,把你的舌头张开。”
她拿来一只荧光果手电筒,示意我张开嘴,我照做了,还“啊”地叫了出来。
“等下,不用‘啊’,那是感冒的人才要的步骤,对……就这样,好的。”派拉点点头,我闭上了嘴巴。
“是卡巴斯明胶吗?”菲尔在一旁看了看,推测道。
“是。”派拉关掉了手电筒。“这玩意就符合他描述的那样,会随着时间逐渐分解,只是……能把这个东西的量控制的这么好,又还能这么精确地放在他的脖子里,这个下毒的人真不简单,沈晨星,这个人是谁?”
“克劳德斯。”我说。“是邪神的副官,他自己号称‘收藏家’,呃……我看是绝命毒师还差不多。”
菲尔听到我自创的这个名字,笑了笑:“你以为收藏家就只会收集死人灵魂,对吧?”
“我以为是这样,直到我的脖子最近几天吞咽都能感觉到那指环,我就不这么认为了。”我咳了咳。“所以,刚才那道工序是什么?你怎么知道套住我的东西是什么?”
“我给你注射了一种药剂,它能够和不同的素材发生反应,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颜色,这个颜色就会显现在你的舌根上。”派拉解释道。“结果显示为绿色,那就是卡巴斯明胶的检测结果。”
“这玩意……有害吗?”
“没有,它就是从死掉的凝胶生物中提取出来的精华物质而已,一般用来和其他治疗药物混合成药物凝胶,或者是用在建筑上,武器里也能见到它。”
“还能拿来做保护套。”菲尔说。
“对,保护套。”派拉把面前的罐子都打开了,分别从里面用一根滴管抽取了一些内容物,并将它们混合进了一只玻璃试管中。
“你们肯定带了衰败之血,对吧?”她说。“只有那玩意才能以毒攻毒。”
菲尔从衣袋里拿出了那瓶永不凝结的亮红色血液,交给派拉。
“好的。”她将那些血液和试管中的物质混合到了一起,然后还往里面又加了一些药剂罐的内容物,最后,她轻轻地晃动试管,让它们得以充分地匀在一起。
最终,她得到了一根散发着暗红色微光的混合物,派拉将另外两根针筒从一只木柜上取了下来,从试管中抽出了两剂混合物,然后,她给其中一根针筒套上了一只注射器保护套,递给菲尔。
“给他吧。”菲尔指着我说。“他比我更需要这个。”
派拉将那只上了套的注射器递给我,我问:“这是……多出来的一份吗?”
“对。”派拉说。“那管血能做两剂解药,一剂给你,一剂给未来的你,或者从你身上获得它的任何人,就这样。”
她拿起另外一只充满解药的注射器,再次给我的胳膊扎紧了束缚带——只不过这次是右边的胳膊。
“我……我还得再挨一针?”我有些害怕地说道。
“没错,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把你脖子上的那只指环给消解掉。”派拉说。“来,把这个吃下去,然后赶紧躺下来。”
她拿出了一瓶药片,打开木塞给我来了两片,我闻到了一种混合草药……浓厚的中药味道,它们是那么的气味冲天,让我难以入嘴。
“快点,你还想多活几十年吧,沈晨星?我也希望看见你这样,吃了它,然后就躺下。”
尽管那气味令人望而生畏,但确实,如果这样做就能活着的话,说什么我也得忍了。
“咕咚……”我艰难地将它咽了下去,然后……派拉一把就将我推到在了手术桌上。
“这是立刻起效的吧?”菲尔问道。
“对,所以我的动作必须快,否则……”
“否则怎么样?”我瞪大了双眼。“等一下,你不会是想要让指环溶解掉,将里面的毒药放出来再打解药吧?”
“不幸的是,就是这样。”派拉说道。“来,放轻松……可能会有一些红色的尖刺从你皮肤里冒出来,不过别担心。”
我瞪着派拉,呼吸马上就变得急促了起来。
“这……我……我——”
“放轻松,沈晨星,很快就会过去,没事的。”派拉说。
“没事?这也能叫没事?我……咳咳……我的喉咙……咳……嗷嗷——”
在我的脖颈处,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我的体内扩散了开来,马上,我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我感觉我的嗓子被许许多多尖锐的东西给顶住了,它们就像不断蔓生的荆棘一样,开始剧痛地撕扯着我的喉咙。
“咕……咕呃……”我紧张地抽搐了起来,紧接着,我的眼前开始变得血红色一片,我的脑袋感觉就要炸开来了!
派拉看准时机,在菲尔的帮助下,按住了我的胳膊,将那管解药注射进了我的胳膊中。
“咔……咳……咳咳……”我的身体就像烧着了一样,感觉就在此时,我的血管里流动的通通都是火热的岩浆!我就像一座火山一样,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喷发了一般。
这种噩梦般的情形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度过的最漫长的了,比上次还要长,但所幸,我还是保住了那一条命。
很快,我喉咙处的荆棘就开始消退,我能异常清楚地感觉到它们,随后,我的眼前再次清晰了起来,脑袋也像一块原本正在运行一大批垃圾程序的中央处理器突然得到了清理一样,冷却了不少。
“咳……咳咳咳!”我不断咳嗽着,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榨干了,但即便我的身体在这大病一场之后虚弱不堪,我还是能感觉到,我的精力似乎没有减少。
菲尔眯起眼睛,就像在观察着一只受试的小白鼠:“等一下……你给他还注射了精力补?”
“对啊,防止沈晨星昏过去嘛。”派拉说。“这玩意唯一的副作用,无非就是嗜睡罢了,哦,不过有极少数的人吃了药以后没有用,反而会陷入疯一般的梦游状态,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菲尔眨了眨眼:“他就是那样的,上次我给他吃了点精力补,这小子差点把星果酒馆给拆了。”
派拉缩了缩脑袋:“真的?”
菲尔看向了我,此时,我已经变得迷迷糊糊,很快就要睡着了。
“坏了。”派拉说。“他这次不会梦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吧?”
“难说。”菲尔眯起眼睛。“我去拿点……”
后面的对话我就听不见了,因为我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梦乡。
噩梦……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