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握着剑的手在颤抖着。
“动手，哥哥。”夏沫提醒。
“不，为什么使徒的核心会是人类？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啊！”
“它，不是人类，哥哥。”夏沫平淡地解释道，“使徒，坏，会变成可怜的模样，来骗。”
对，不管怎样先杀了再说，理性告诉他这是目前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剩下的留在事后再思考，使徒就是使徒，是危险的存在。
而楚楚可怜的“使徒”少女抬起头来，眼神中早已失去了光芒，只保留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希冀，看着正准备朝她挥下屠刀的魔王。
“姐姐，不要杀我……我只是想活下去。”
落下的刀终究还是犹豫了一瞬。
使徒在欺骗他吗？夏晓不知道。
思维越缜密，他从使徒脸上分析到的数据越表明——
对方的表情绝非虚伪做作，至少“想活下去”绝非虚言。
这犹豫的瞬间，使徒也明白了夏晓决定要抹杀自己的意图，连最后的希冀也破灭。
“是吗，这就是姐姐的选择。”她喃喃道。
咬牙，剑蓦地贯穿了少女的胸膛，却没有血液流出，白光星星点点地从使徒核心冒出。
“抱歉，因为我除了抱歉想不到别的话了。”夏晓说。
“姐姐真是温柔啊……魔王真是无情啊……”使徒少女哀叹一声，“被姐姐杀死，这就是我的结局吗？不，其实我还能做点什么的。”
紧接着，她瞳孔极具收缩，露出了癫狂的神色。
“那就，让我将姐姐从魔王里面解放出来吧！我们，我们都是被束缚在笼中的鸟儿啊！”
“——我们都是怪物啊！”
指挥室中，屏幕上的画面像素模糊不清，但还是可以分辨出魔王已经将剑插入了使徒的胸膛。
正当所有人感到胜利的轻松与喜悦时，第三次高能反应的红色警报再度震耳欲聋地奏鸣。
“使徒本体不是已经被击穿了吗？为什么还会有反应？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
“通知魔王撤退，那是使徒即将自爆的征兆！”夏洛特·卡里娜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曲线波动，内心焦急万分。
“不行，已经来不及了！”
画面中，淤泥像捕蚊草包裹住使徒与魔王的身影，顷刻间就无限制地膨胀开来。
卡里娜的心跳慢了一拍。
“嘭！！”
一颗巨大的惨白四角星矗立在城市正中的公园中，白光淹没了其中的一切。
“不，怎么会……？”她语气颤抖道。
指挥室中除了屏幕中传来的爆炸的声响，只剩下死寂一片的沉默。
半分钟后，屏幕中的四角星才逐渐散去，整座公园化作了一块无机质的盆地。
“使徒……已被确认消灭。〖魔王〗生死不明……”
高台上的司令听不出情感地发布施令：
“针对使徒的紧急临时作战顺利告终，清理小队立即前往现场善后，大数据科清点损失与遇难者的资料，今天晚上9点前我要看到完善的报告在我的办公桌上，明天再把‘可以透露’的情况公布到媒体，目前一切都在可接受的损失范围内，没有出现大规模伤亡。”
“是。”
卡里娜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空荡荡一片的巨型凹槽，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拨打给夏晓。”
“滴，滴，滴，抱歉，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卡里娜将手机摔在桌面上。
“这算哪门子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啊？我要亲自去现场！夏晓，你不要死啊！等着我！”
————————
夏晓困了，梦中，他和被称为“使徒”的无名少女见了一面。
逼仄的阴暗小房间内，他与她在一面简陋的木桌上相对而坐。
“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我是男的，我只有一个妹妹。”
“我惹你生气了吗？对不起。”
使徒少女依旧有点疑惑，姐姐就是姐姐，长得像女生、声音也像女生，皮肤也白白的、好看，那就是女生，为什么会说自己是男生呢？
不管了，按照姐姐的心意来就好，按照她从某个岛国学到的规矩，遇事不决先道歉再说。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只是想活着……”少女低声道。
“不对，你既然想活着，那为什么一定要伤害人类？”
“因为我不伤害人类，人类也会来伤害我。想要活着，就必须把人类一个不剩地全部消灭。”
“怎么会？明明有许多其他可以解决的方式！比如采取沟通的方式，就像我们这样子好好坐下来谈话……”
“姐姐，你应该知道吧。”少女的无神的眼睛看向夏晓，“自从人类发展以来，世界上有多少动物濒危了？又有多少动物灭绝了？”
“……”
夏晓竟然无法反驳使徒少女的话，因为对方所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以理性角度，将他放在人类统领者的位置上，如果面对无法保证能否沟通的恐怖怪物，他也会率先下令格杀。
“人类是很傲慢的生物，他们是不会想着我们的，他们只看重自己。每个人只看见自己，只会满足自己，把别人看作构成自己的一部分。再善良的人，也只不过是通过以助人为乐的方式从他人身上获取‘自己’。”
少女半是向夏晓解释半是自言自语道。
“但其实，我很喜欢人类呢，我由衷地想成为人类啊。”
她从木桌前站起身来。
“如果可以，请你告诉母亲，下辈子不要再让我诞生到这个世界上了。”
“永别了。”
她转身离去。
“等等，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
夏晓从病床上猛然坐起，伸出的手掌所抓住的空无一物。
窗外，蝉在吱吱叫。
丧失了所有力气，他缓缓地重新在病床上躺下，睁着眼睛望着一片白茫茫。
“陌生的天花板。”
……
“前辈还真是爱吐槽啊。”
病床旁边，橘色的身影正在静静削着苹果。
“什么嘛，是卡里娜啊。”
夏晓笑了笑，将头侧到另一侧，没有特意去看卡里娜的表情，应该说是他不敢去看，唯恐从她脸上看见他不想看见的悲伤之色。
万一夏沫出了什么事情……
良久后，他缓缓开口道：
“夏沫，她怎么样了？”
卡里娜纤手削着苹果，早有预谋地悠哉悠哉道：
“你的妹妹好的很，被我们发现的时候还在家里睡大觉，就是睡的时间稍微长了点，足足睡了16个小时，真是个小懒虫。”
“我呢？我睡了多久？”
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的。
“前辈是个大懒猪，睡了24个小时。”
“喂，把你不当的措辞改一改。”
“那我该说什么呢？前辈～”卡里娜露出了小恶魔般地笑容，“你还想听我天天用‘Bloody hell’来满足你么？”
“还是，你想听——八嘎、hentai、无路赛？真搞不懂霓虹人是怎么击中你们这种死宅的内心的。”
卡里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膨胀的欧派，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难道我不比霓虹妹更有吸引力吗？前辈要是喜欢，我可以换着用English掰头你，每天还换着不重样的。”
“那还是算了。”
接着，两人像中了神奇的魔咒，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得根本停不下来。一个笑得前仰后翻花枝乱颤，一个笑得蜷缩在被子不停打颤。
“你别笑啊，卡里娜，你一笑我也想跟着笑……”
“前辈坏心眼，说得我像个谐星一样。”
卡里娜捋了捋自己的橘色长发。
“不过呢，真是太好了，前辈和沫沫都平安无事呢。”
“是啊。”
夏晓坐起来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这个世界还是如此色彩缤纷。
这是由你开启的故事啊，这是由你们保护的世界啊，少年。
“是啊。”他又重复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