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乾的宏图伟略，姜越自然是心里清楚。多年来，他一直视北方草原为死敌。北方草原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犯中原，司马乾率领的火林军也是次次反击。最近的一次，司马乾二十万大军强攻西北六域，那失去的城池土地最有望收复的时候，却被长华皇帝李毅承下旨班师。
火林军全军上下，痛斥混用皇帝无能，司马乾无奈之下只得是班师回朝。
当时主张反战的二人，便是此刻坐在姜越面前的二位。说实话，姜越对这二人也是有些愤恨。塞外的风沙究竟拂过多少将士心中的仇恨和无助，这些坐在长华城内贪图享乐的达官贵人自然是不知。
所以，司马乾一旦夺得皇位，定然是想着要将失去的一切全部夺回来。他下旨开垦荒原，让百姓得以农耕，定是为了秋天之时的北征做准备。至于所谓的强攻北上，也只是这位贪生怕死的宰相，一句添油加醋的话罢了。
不过，就连皇后，似乎也提及强攻北上一事。
就在姜越沉默之际，他忽然感受到身边，有一道强烈地视线，对准他们所在的松湖亭。姜越连忙望去，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藏在柱后。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若凝皇后。
“北征之事，又不是眼下。既然陛下已经下旨，百姓定然是拥护他。您二位若是反对，那便是违背民意。古语有言，君舟民水。其意何喻，我想二位自然知晓。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既为火林军先锋官，自然是主帅司马乾大将军的麾下一员。如今将军成了皇帝，我自然也要拥护皇帝。若是二人有违背民意之心——”
后半句，姜越并没有说下去。不过太师宰相二人，自然明白姜越想说的是什么意思。秦陈胆小，自然是害怕姜越的话。而薛太师心中愤恨，敢怒不敢言，只得冷哼一声，欲要拂袖离去。
这一场谈话并不是很愉快。
二人离去之后，姜越连忙起身，走到方才皇后躲藏的柱子后面。皇后并未离去，见到姜越之后，神色温柔的说道：“看样子，太师和宰相，并不满意将军你拥护司马乾。”
“恐怕朝中百官，多半都不会拥护他。这一点在下自然清楚。”
“而他们之所以依附司马乾，就是因为司马乾身为火林军主帅，统领着全天下最强悍的二十万火林军铁骑。这些铁骑的战力，可以和北方的草原雄兵相抗衡。所以，朝中的百官只能是畏惧，敢怒不敢言。”
姜越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道：“如此一来，陛下身边自然是危机四伏。若是我不在他身边半步，就极有可能让他受到危险。”
“姜将军，其实我有一事不明。”
皇后说着，朝着鸣雪别院的湖边走去。姜越见状，连忙跟了上去，说道：“不知皇后娘娘有何事不明？”
若凝皇后扭过头，认真的看了姜越一眼，随即说道：“火林军中，姜将军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水准。而且年轻一代里，你骁勇善战，无人可比。无论是胆识还是武艺，都是惊为天人的存在。那么为何，你一定要拥护司马乾呢？”
听到这话，姜越顿时愣了一下。
他抱拳说道：“我今天能拥有的一切，都是大将军给我的。因此，我不能不仁不义，弃大将军不顾。”
得知姜越是如此懂得感激的人，皇后更是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他年纪轻轻，便有了如此的谦卑恭谨，那么未来他能够得到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很好。作为人，的确是要懂得感恩。而这份感恩，在如今的朝堂之上，甚至是这偌大的江湖之中，已经是少有。”皇后先捧一阵，随后转折说道：“但是，如果过分的感恩和过分的忠诚，是会害了你的。”
“皇后……”
“姜将军，你认为的司马乾大将军，是一个怎样的人？”
姜越眼珠一转，接着说道：“极富威严的一个人，战场之上，他统兵有方。至于官场之上……我只知道他树敌很多，最大的敌人……就是诸葛庆。”
两个人略微停下了脚步，随即皇后坐在了长椅之上。她轻轻地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姜越抱了拳，示意不坐。皇后见状，只是简单的笑了笑。
不远处，穿着华丽的出阳公主，端着两杯清茶缓缓地走了过来。她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轻轻地欠了欠身，随后将茶盘放在椅子上，递给皇后一杯，又递给姜越一杯。
姜越恭敬地点了点头，皇后这才继续说道：“如果让司马乾真的夺权，我相信不出三年，长华江山定然山河破碎。姜越将军，难道你想看到这江山黎明百姓，陷入巨大的危难之中吗？”
皇后的话语，一直回荡在姜越的脑海之中。一场国战，必定是会让百姓受难。但那些在塞外战死的将士们呢？那些明明快要推开胜利大门，却倒在了门前，誓死捍卫领土的将士们呢。
“姜将军，不可否认的是，司马乾在战事上有卓越的远见。但是一国之君，要的不是大杀四方，而是让这江山社稷得以稳固，让百姓得以在其中安居乐业。你之前说的那句话，我非常赞同。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在如此时机，我并不认为举国之力北战是一件好事。相反，开垦荒原，让民农耕，减税减赋，才会稳定民心。届时，再战，国民自然会积极号召的支持。”
姜越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劝说陛下休战。”
“一心想战，绝非好的君主。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好的君王，能够统领百官，能够为民着想的好君王。司马乾终将会因为他贸然篡位付出代价，而且我想，这个代价发生的时机，不会太久远了。”
姜越心思不定。
他不想让大将军司马乾陷入危难之中，但是又觉得皇后的话语颇有道理。他似乎很少见过有如此远见的女子，不禁对若凝皇后深表敬意。
如今，太师和宰相秦陈，自然是会反对司马乾。而至于昨日劝说诸葛庆，是否有效，还有待定论。倘若诸葛庆助力司马乾，那么这朝堂之上，将会是两方对立的局面。
可是，皇后所谓的一个好的君王，究竟又是谁呢？
不经意间，姜越的目光，落在了坐在皇后身边的出阳公主身上。
——难道皇后的意思是，想要让公主夺权，成为一代女帝吗？
如果皇后所言，出阳公主能够逐一执行的话，那么江山自然稳固。虽然不知道大将军那时候会在哪里，但是如果再发动北上战争的话，便是姜越他自己一人统兵，北征草原了。
权力，好像无形之中，握在了姜越的手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