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忽然愣了愣，随即说道：“不是吧……真的要发誓。”
见自己的弟弟对这件事犹豫不决，姜洁自知自己有些狠心。
她回想起许多年前义父杀尽城内所有的勾结草原党羽，其中有一个人名叫宋钦。宋钦是与草原进行外交谈判的使臣官员。最后查到勾结异党的官员中，查到了宋钦的身上。
甚至，宋钦在草原私自纳妾，就连他家里人都不知道。
东窗事发之后，宋钦抛家弃子，孤身一人北上，躲在了草原女子的家中。正逢司马乾决定与北方草原慕容氏二次决战的时候，二十万火林军浩浩荡荡的攻入草原。
那时候姜越的父亲便是查到了宋钦的下落。
与草原勾结，乃是叛国之罪。按照长华国律，叛国便是灭九族的大罪。宋钦一家早就在长华城中满门抄斩，可是这个宋钦却不见踪影。直到深入草原的时候，终于是找到了宋钦这个王八蛋。
姜越的父亲不言分说，一剑刺死了宋钦。至于他纳的小妾，也绝对是留不得。然而，小妾哭着跪求姜越的父亲，留下孩子，给孩子一条生路。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况且……那年姜越四岁出头。
姜越的父亲看着女子怀中的孩子，于心不忍。便留下了孩子。
这孩子有一半草原的血脉，另一半便是长华人的血脉。而且生的漂亮，脸上丝毫没有草原人应有的面向。
于是，姜越的父亲决定将小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为的就是让她能够安然无恙的成长。
班师回朝之后，姜越的父亲便让孩子和姜越一起玩耍，至于姜母吴笙，更是将小孩子护在身边。孩子渐渐长大，吴笙便亲自的教育孩子。
孩子并不像另一个调皮，看上去非常文静，吴笙便让义女姜洁教那个调皮的孩子，而自己则是教这个听话的。
“以后呀，你就叫小娟。跟在吴笙娘身边好不好？”
“……好！”
年幼的小娟，脸上露出了极致灿烂的笑容。
吴笙对小娟疼爱至极，甚至比自己的孩子以及义女还要疼爱更甚。而小娟也是听话，不调皮捣蛋，对吴笙的话向来顺从。学什么都是很快，但是什么心事都憋着不肯说出来。
小娟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躺在吴笙娘身边睡觉，或许这也是吴笙没再要孩子的原因。她喜欢抱着吴笙娘睡觉，每次睡梦里都会用小奶音悄悄说一句：“吴笙娘，你的身子好软好软……”
小娟渐渐长大，有一次趁着小娟熟睡，吴笙起来收拾桌面。意外的看到小娟在纸上写的东西——
“今日心事……姜越哥哥偷拿鸡腿吃，我和他说不可以多吃，他不听话。偏偏还要嘶下鸡肉给我吃……说，我们就是同某。”
看到错别字的时候，吴笙脸上露出极致温婉的笑容。
“小桃姐姐又闯祸啦，偷偷带吴笙娘的首饰，结果弄坏啦！”
“那个女人好可怕……她武功好强……虽然很漂亮，但是……没有吴笙娘漂亮。吴笙娘最漂亮啦！”
“府内的丫鬟们感觉怪怪的……总是偷偷去姜越哥哥的内宅……”
“她们打扫鸣雪湖很随便。”
吴笙静静的翻阅着小娟写的东西，忽然发现小娟的心思很细，虽然每日都陪伴在自己的身侧，但她还是能看清楚府内的一切问题。如此心细的孩子，若是能主持着姜府的内务，一定能做到滴水不漏。
于是，吴笙渐渐教会她许多打理府内上下的事务，细到收拾所有的东西该如何做，甚至就连做饭，吴笙都非常细心的教给她。
“小娟，你姜越哥哥要跟着火林军一起上阵杀敌了。家里的事情，以后能不能交给你来做呢？”
“吴笙娘，我能做的非常好的！”小娟信誓旦旦地说道。
“从今天起，你就是姜娟儿，府内上下，所有人必须听你的调遣。若有人不听话，你就责罚她。出了任何事情，就来找你吴笙娘，好不好？”
“……所有。”小娟大吃一惊。
吴笙连夜绣了两件衣服，一件是银色的淡蟒纹衣裙，一件是蓝色的。银色的那件，给小娟，蓝色的那件，给小桃。
绣衣服的时候，吴笙一不小心把手指扎出了血，随后还咧嘴笑了笑：“看样子是真的老了，怎么……眼睛都看不清了呢……”
……
……
“禀夫人……姜阁老突发头疾，已病逝于草原！”
“夫人……安息！”
吴笙躺在床上，笑着说道：“你这老头子，还学司马乾那个无赖，一把年纪了还要上阵杀敌，说你疯，说你傻，你看怎么着……嘿嘿，报应……报应啊……”
吴笙说着，视线越发的模糊——
“老头子，我也老了……这天下，该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我儿姜越……定能继承你这糟老头子的衣钵……我女姜洁……只怕是个孤高的性子……别打坏了那些老道士就行……女子身，想要升为特阶……怕是难上加难！这孩子，要吃不少苦头……小娟呢，心细，是个难得的孩子……小桃呢，没心没肺……但是心眼儿实在……有她在，一定能给我儿照顾好的……我……我没什么担心了……”
吴笙说到这里，手忽然瘫软无力，啪的一声重重的砸在了地面。
刚从外面进来的小娟，笑着说道：“吴笙娘，鸣雪湖收拾了几间屋子，发现了好多好玩的宝贝。吴笙娘，你怎么还在睡呀，晚上想吃什么？”
然而，吴笙并未回应。
姜娟儿一愣，随即冲到吴笙面前，惊骇地说道：“吴笙娘……吴笙娘！吴笙娘你醒醒……你醒醒……你不要吓小娟了好不好……吴笙娘！”
或许是吴笙还有事情未交代全，她忽然疲弱的睁开了眼，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娟，随后温柔似水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小娟……”
“吴笙娘……你怎么了呀！吴笙娘……”
“姜老爷走了，我怕是要随他而去了……”
“去哪里呀……你们都不要小娟了……这里才是你们的家啊……吴笙娘……”
“小娟……替我……替我打理好姜府……替我照顾我那个没用的儿子……我儿姜越……虽然看上去……没用……但我能感觉到……这小子，绝对不简单……他，他是我吴笙的儿子……所以他……他前途定然一片光明……只是……只是家里的一切……都要你来照顾了……辛苦你了……小娟……”
“——吴笙娘！”
吴笙溘然辞世，合上双眸的时候眼角划过一丝晶莹。
小娟跪在吴笙的床前，疯狂痛哭，哭到昏厥，趴在了吴笙的床前，声音戛然而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