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退出乐队。”
在听到这句话后的小川纱织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看向了坐在桌对面的藤原次郎，张了张嘴，但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
和以前不一样，这一次藤原次郎表现得无比平静，甚至已经到了淡漠的程度了。
正因为如此，小川纱织才真正意识到他并不是在赌气，也不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啊！？”
高野由香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
她的举动让缩在角落的水树青叶吓了一跳，赶紧低下了头。
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后，高野由香推了推眼镜，小声道了一声抱歉后重新坐了下来。
“这支乐队已经走到尽头了。”
藤原次郎没有回答高野由香的话，撇开头，语气有些冷漠。
“只是新专辑的销量不好而已……我们——”
“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
藤原次郎有些强硬地打断了高野由香。
“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啊……”
接着，他又痛苦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次郎……你家里那边……”
小川纱织在这个时候才逐渐缓过神来，她带着担忧的眼神看向藤原次郎。
“和那没有关系。”
他低下头，攥紧了拳头。
“他今天又不会来吧。”
“祐介说他有重要的事——”
“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吧！”
想要继续说的话哽在了喉中。
看着眼前带着悲痛表情的藤原次郎，小川纱织根本说不出话。
的确，最近一个月来，祐介几乎是缺席了所有乐队的会议，就连今天次郎在群聊中说自己有重要的事情想找大家商量……
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那个曾经无比热衷于乐队，无论何时都站在大家的角度去想问题的祐介去哪了呢？
“重要的事情……每一次都这么说……”
“究竟是什么事情比现在的我们更加重要啊！？”
“都要结束了啊！全部都要消失了啊！？”
青叶害怕地缩在角落，高野由香紧紧地抿着嘴低着头。
纱织看着那一脸痛苦地藤原次郎，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曾经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追梦的大家好像在此刻的都不复存在了。
疑惑充斥着纱织的内心。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就这样吧。”
不知道他又说了些什么，不知道大家到底是怎么想的，不知道祐介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
回过神来的时候，藤原次郎已经不在桌前。
那泡好的红茶一口没有喝，原本飘着的热气也不知道在何时消失殆尽了。
“抱歉……我来晚了。”
姗姗来迟的男人推开门，喘着气，脸上挂着带着歉意的憔悴笑容。
他脱下外套，挂在了门口的架子上，朝着大家走来。
“诶？次郎呢？不是有重要的——”
“他退出了。”
高野由香用打断他漫不经心话语的方式回答了他的疑问。
在听到了这个答案后，男人愣了愣。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轻轻笑了笑。
“这样啊……真是可惜了，如果可以的话还想给他办个送别会呢。”
他语气轻声，听不出什么波动。
“那正好我们就来商量一下找能够接替次郎位置的贝斯手的事情吧。”
男人说完，坐了下来。
“啪！”
接着，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了起来。
回过神来时，男人已经被高野由香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了。
“我看错你了。”
她红着眼眶，紧紧地抿着嘴唇。
纱织大脑一片空白，单单只是看着她那表情，内心就如同被针刺一般痛苦。
她明白，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没等男人再说什么，高野由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直到门被用力摔上，男人才从被扇耳光的姿势重新扭过头来。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憔悴的笑容，只是相比刚才增加了些许无奈。
“为什么……你还能笑得出来？”
小川纱织不理解，完全没办法理解。
“总比哭丧着脸好吧。”
他舒了口气，回答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纱织声音颤抖着，语气中带着恳求。
她想要听到男人的回答，她祈求着男人能够像以前一样拯救这一切。
每一次乐队的危机都是由他挺身而出去化解的，每一次这样的矛盾都是由他走进成员的内心去调节的……
这一次也一定……
“抱歉。”
男人似乎是听出了纱织的祈求。
他没有回答纱织的问题，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挺身而出。
一句简单的“抱歉”宣告着一切的结束。
终于在此刻，纱织内心还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崩碎了。
再次回过神来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人。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把话说清楚啊……”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她捂住脸，声音颤抖着自言自语。
根本接受不了啊……
这句话她没能说出口。
因为小川纱织早已泣不成声。
————
“嗯。”
龍崎祐介从衣兜里摸出一包香烟，朝着藤原次郎晃了晃。
“我戒掉了已经。”
他摇了摇头。
“这样啊。”
龍崎祐介稍微了愣了愣，将烟重新收回了衣兜里。
“你很恨我吧？”
藤原次郎撑在栏杆上，望着夜晚那漆黑的多摩川。
“你想听实话吗？”
“骗我的话是不是会好听点？”
“很恨你。”
听着龍崎祐介的话，藤原次郎回过头去。
“当然这是骗你的话。”
只见龍崎祐介那张消瘦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路灯下的那张脸庞让次郎有些恍惚。
自己的挚友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的呢？
记忆中的龍崎祐介一直是那个走在所有人前面意气风发的少年，一直是那个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太阳。
如果自己能够早点帮到他……曾经的那个龍崎祐介是不是就不会消失了？
“我啊……其实一直都恨的是自己。”
祐介那有些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次郎的思绪。
“我不恨音乐，不恨你，也不恨这个世界。”
“我只是一直没办法原谅我自己而已。”
他说完，缓缓背靠在了桥上的栏杆之上。
“作为哥哥，我没能保护好裕子……作为乐队的队长，我没能坚守初心……作为一位音乐人，我背叛了我自己坚信的音乐……”
“我一直没办法原谅这样的自己……过去也好，现在也罢，未来也是。”
“这就是实话。”
他说完，轻轻闭上了眼睛。
“我没办法再次面对你们，再次面对音乐……”
“所以我把逃避当成最优解。”
“只要能够忘记一切，就不会痛苦。”
“可是根本什么都无法忘记，根本没办法忘记。”
他说到这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想要忘记啊……”
藤原次郎顺着他的话说着。
“我也曾经和你一样，想要忘记、没办法面对。”
“但是因为裕子的愿望，我必须去面对。”
“说起来，如果裕子还在的话，我大概也要叫你‘哥哥’了呢。”
说到这里，藤原次郎轻笑一声。
“我是绝对不会把裕子让给你的。”
望向天空的龍崎祐介也轻轻地笑了起来。
两人虽然站在对方身边，但却面向着不同的方向，看着不同的风景。
“为了别人的愿望而努力其实也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
没有理会他，藤原次郎继续说着。
“至少比空荡荡地活着要强啊。”
龍崎祐介没有接话。
这句话说完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良久，打破沉默的是打火机的响声。
龍崎祐介叼着烟，一只手打着火，一只手挡着风。
藤原次郎回过头去，看着他苦笑了起来。
在试了几次之后，烟终于被点燃了。
龍崎祐介在深吸了一口之后，将肺中的烟雾尽数吐出。
“也是呢，总比这样活着要好。”
他回应了次郎刚刚所说的话。
“你想要签下她们吧？”
龍崎祐介撑起身子，转过身来看向藤原次郎。
“嗯。”
他点了点头。
“为什么？因为她们跟我们那时候很像吗？”
“大概吧。”
“就算是那么烂都无所谓吗？”
面对龍崎佑介的问题，藤原次郎没有说话。
“你现在是社长，可不是热血的音乐人，她们能不能带来利益是你需要去权衡的吧？”
“至少目前来说，她们还远远不到职业的级别。”
“说直白一点——太烂了。”
面对龍崎祐介说教一般的话，藤原次郎撑起身子，看着他。
“你在说教我吗？”
“没错。”
两人的视线擦出火花，不过这火花却转瞬即逝。
“的确如你所说的，目前的她们还差的很远……”
“但如果有你的帮助……”
藤原次郎看向他。
“做出这个决定的不是藤原社长，而是我——藤原次郎。”
“现在在这里向你发出请求的也不是藤原社长，而是藤原次郎。”
“拜托了。”
他说完，微微鞠躬。
“说什么傻话呢。”
“不用你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我只是单纯看不惯你这副不成熟的样子而已。”
龍崎祐介笑了笑，将烟叼在嘴里，伸出双手整理了一下藤原次郎那有些凌乱的衬衣衣领。
“你现在可是藤原社长了，这种不成熟的事情还是留给我来做吧。”
整理好对方的衣领后，龍崎祐介拍了拍他的胸口。
重新吸了一口烟之后，他认真地看着藤原次郎。
“半年，给我半年时间。”
“半年之后，我会让她们达到职业水平，达到我们都能够满意的程度。”
“等到那时候，你再名正言顺地签下她们。”
“可以吗？”
望着龍崎祐介那双眼睛，藤原次郎愣住了。
好像那么一瞬间，那个曾经说着要让世界记住自己音乐的男人又回来了。
“我可不想被你这个家伙教怎么样做社长啊。”
藤原次郎笑了起来。
“你……她们能做到的吧？”
“你心中有答案的。”
“也是呢。”
将烟头掐灭，龍崎祐介转过身，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朝着桥头走去。
藤原次郎没有再说什么，最后看了眼漆黑的多摩川，也转过身，朝着桥的另一方走去。
————
吧台上的酒杯里冰块融化，轻轻滑落撞击到了杯身发出了轻微的脆响。
小川纱织望着杯底那仅剩一点的琥珀色液体有些出神。
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她的脑袋昏沉沉的。
抬起头，她微眯着眼睛看向了身边的男人。
“为什么？”
朱唇轻启，她轻轻歪着脑袋问着。
秀丽的长发微微搭下，那双美眸里透着一丝迷离。
男人没有回答，举起桌前的酒杯轻饮了一口。
“为什么当时什么也不告诉我……？”
见男人毫无反应，她有些不高兴地抿起了红唇。
“为什么会一直消失不见……？”
“我已经解释过了，纱织。”
男人叹了口气，看向女人说道。
“你喝得有点多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没有……”
小川纱织刚想反驳，可忽然一阵无力感袭来，让她一时间没办法稳住身形，倒向了男人。
男人见状，赶紧伸出手，将她扶住。
“我讨厌你……”
看见怀中的女人闭着眼睛，说着像是梦呓一般话语的模样，男人不禁有些无奈。
“酒量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有些无奈地自言自语之后，男人将纱织扶正后，转过身将她轻轻背起。
就这样，男人背着纱织离开了remember。
离开时，他熟练地将大门锁上，像是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一样。
十几分钟后，男人背着纱织来到了她的公寓门口。
稍微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他伸手打开了一旁安全栓的盖子，在里面摸索了一下之后掏出了一把银色的钥匙。
用银色的钥匙打开了大门之后，男人背着纱织走进了屋子。
走进屋子之后，男人又思考了一会儿，最后选了一扇门推开。
被推开的房间正是纱织的卧室。
男人将纱织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为她盖好了被子。
准备离开时，一只柔软的手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回过头去，看见床上的纱织正睁着眼睛，用有些迷离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要走。”
她轻声说着。
“说什么傻话呢。”
男人稍微愣了愣，轻轻将纱织的手甩开。
“不要走……”
纱织的眼眶瞬间有些泛红，用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说着。
“你喝多了，纱织。”
“你走了……就又不会回来了吧？”
纱织有些委屈地说完之后，将头埋进被窝里缩成一团。
看见她这样，男人反而是松了口气。
“不会的。”
“以后会经常在的。”
听到他这么说，纱织将头从被窝里探出。
“真的吗……？”
她眨巴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语气像是在撒娇一般。
“真的。”
“那约好了。”
“嗯，约好了。”
听到男人这么说，纱织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将右手伸出被窝，朝着男人伸出了小拇指。
“那……拉钩。”
看见她这副模样，男人有些无奈。
“都多大的人了……唉。”
叹了口气之后，他伸出小拇指，钩住了纱织那白皙纤细的手指。
“嘻嘻。”
满意地笑了笑之后，纱织将手重新收回被窝里，拉起被子，盖住半张脸看着男人。
“已经好晚了，你还要走吗？”
“当然要走啊。”
面对纱织的问题，男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回答道。
“略。”
听到他的回答，纱织将被子拉下，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真醉了还是假醉……”
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之后，男人转身离开了房间。
听到公寓大门关上的声音后，纱织重新缩进了被窝之中。
“笨蛋……”
被窝里，她将红透的脸深深埋进双膝之间，撅起嘴，有些委屈地自言自语着。
————
“请多关照……”
铃木沙耶用稍稍有些害怕的眼神看着水树青叶，然后微微鞠躬道。
“不用那么正式啦，虽然水树这家伙的确很不友好，但是稍微随意一点就行了。”
海里看着那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青叶打趣道。
“什么叫很不友好啊？我有那么凶吗？”
青叶红着脸，撅起嘴看向绫音和小茜的方向。
小茜无视了她，自顾自地调整着贝斯的音调，而绫音则是有些困扰地挠了挠鬓发。
“看来是咯~”
看到两人反应的海里坏笑了起来。
“总比某些暴躁笨蛋好。”
白了她一眼之后，青叶重新回过头来，看向了眼前对自己有些惧怕的铃木沙耶。
“嘛……的确跟那个笨蛋说的一样，不用这么拘谨……”
“我对于我之前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道歉，对不起。”
她说完，也朝着对方微微鞠躬起来。
“没……没关系的。”
有些慌张地摆了摆手之后，铃木沙耶低下了头。
“以后希望能跟大家一起加油……我会努力跟上大家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
“嗯，当然要一起加油，倒不如说不一起加油的话可不行啊。”
海里大大咧咧地笑了笑，朝着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我们的目标可是职业，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友情乐队游戏。”
“这一点人家早已经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啊。”
眼看海里和青叶两人又要杠上了，绫音赶紧接过话茬。
“嘛，不要心急，慢慢来就好，大家都还差的很远。”
“嗯嗯。”
听到她这么说，沙耶才稍微露出了有些安心的表情。
藤原茜什么也没说，只是投过去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就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贝斯上。
“说起来，铃木你的打扮……？”
这时，绫音上下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铃木沙耶，有些困惑。
她其实在那天live的时候就有注意到沙耶打扮上的变，不只是打扮，感觉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
“是诶，一开始的辣妹装扮去哪了呢？”
这个时候，海里和青叶也投来了视线。
“诶……嗯……”
“现在这个模样大概才是铃木同学最真实的样子吧。”
提铃木沙耶回答后这个问题的是一直不怎么讲话的远藤茜。
“说实话，我很讨厌你之前在学校里那副轻佻的模样。”
“不过我也很羡慕你有可以展现出最真实自己的勇气。“
藤原茜说到这里，舒了口气。
“毕竟我也讨厌我自己，讨厌那个学校里的大小姐藤原茜。”
“可是我很喜欢那样的小茜！”
忽然，铃木沙耶打断了藤原茜。
“现在的小茜虽然也很酷，但是学校里的那个小茜我一直很喜欢……”
“对于我来说，小茜一直是闪耀的存在。”
“有礼貌、端庄、美丽、优秀……”
“我一直很憧憬那样的你。”
她看向藤原茜，认真地说道。
面对她的话，藤原茜没有讲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抱歉……好像有些得意忘形了……”
看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沙耶有些沮丧地低下了头。
“谢谢你。”
刚刚低下头，就听到了有些微弱的声音传入耳中。
沙耶猛地抬起头，看到的是脸颊微微泛红低头摆弄着贝斯的藤原茜。
看到这一幕，她也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轻轻笑了笑之后扭头看向了其他人。
“这次我想认认真真地去面对，作为铃木沙耶认认真真地去面对。”
最后，她眼神坚定地解释了自己形象改变的理由。
自己所说的话虽然有些小孩子气，但是她喜欢这样坦率真诚的自己。
在这个残酷无情的世界里面，大家都想方设法、费尽心思去活着，所谓的“真诚”、“坦率”早已被淹没在了名为“生活”的汹涌洪流之中。
正因为眼前的少女们选择奋不顾生地逆流而上，正因为她们无时无刻都展现着自己的真诚、自己的坦率，所以她们才如此的闪耀，如此的耀眼。
在铃木沙耶说完这句话后，五人相视一笑。
“好啦，该练习了！”
随着海里的提醒，众人一同投入到了接下来的练习之中。
————
铃木沙耶背着包离开录音室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作为实力最差的那一个，她坚持要自己留下来多做一下自主练习。
因为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所以顺带也帮沙织姐对录音室做了简单的清洁。
背着包推开门，她看到了趴在吧台上的藤原茜。
看到离开录音室的沙耶，沙织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沙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看到了沙织姐比出一个“嘘”的手势。
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
“她应该是在等你。”
靠近之后，沙织姐凑到沙耶耳边说道。
“诶……？”
沙耶有些惊讶，看了眼趴在桌上小憩的小茜。
“要把她叫醒吗？”
“还是叫醒吧，再晚一点就要错过末班电车了。”
两人轻声说完，对视一眼，最后互相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沙耶伸出手，轻轻摇了摇趴在桌上睡的正香甜的小茜。
“嗯……”
小茜发出了有些不情愿的呻吟，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赖床的小孩子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副模样的沙耶感到有些新鲜。
明明平时一直摆着一副高冷帅气的模样，没想到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要不拍下来用作手机屏保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露出了有些痴汉的笑容。
“喂……你笑什么呢……”
回过神来，眼前赖床的可爱小女孩早已不见，平日里那个有些冷冰冰的萝莉贝斯手重新出现在了眼前。
“没，没什么。”
说实在的，眼前的少女有着太多的面孔，多到沙耶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藤原茜。
“好慢啊，你。”
她白了一眼眼前的铃木沙耶，打着哈欠撑起身体。
“回家注意安全～”
沙织姐看着两人，笑着叮嘱道。
“嗯。”
冲着沙织点了点头后，小茜朝着大门走去。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沙织姐拜拜！”
沙耶有些仓促地打了招呼之后，拎起包快步跟上了藤原茜。
两人一齐离开remember之后，肩并肩地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
“抱歉呀，让你久等了。”
路上，沙耶朝着身边比自己矮一些的藤原茜搭话道。
“没什么。”
小茜的语气十分平淡，那张俏丽的侧脸看不出有任何的波动。
对话在这里就中断了。
说实话，沙耶有些不擅长和藤原茜相处。
比起不怎么讲话的藤原茜，有些严格的青叶、大大咧咧的海里还有细腻的绫音要更加好相处一点。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最难相处的，但小茜却是沙耶最想待在身边的人。
可能是同班同学的缘故吧。
她这么想着。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坐上了回家的电车。
电车上空荡荡的，跟白天的拥挤完全是两个模样。
两人坐在了靠左边一侧的座位上，中间隔开了两个包的距离。
电车摇曳着行驶在铁轨之上，车窗外夜晚的东京被城市的绚丽灯光点缀。
两人全程没有多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除言语之外的交流。
虽然沙耶很想向她搭话，但却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
之前在学校中遇见的时候，人气端庄大小姐藤原茜会和辣妹铃木沙耶聊上几句有的没的，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铃木沙耶主动去搭话。
两人虽然互相认识，但却是在此刻像是陌生人一样待在一起。
一旦这么想着，沙耶就感觉气氛有些尴尬。
在这有些奇怪的氛围中，沙耶不禁有些紧张地捏起了自己的食指。
下意识间，她扭过头，看向了那个有些冰冷的女孩。
对方静静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重新回过头，铃木沙耶轻轻叹了口气。
本以为对方也想跟自己变得更加要好，可是照眼前的情况来看，可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吧。
等我应该也是顺便的事情吧？只是因为有些困了所以才趴在吧台上睡着了，刚好醒来时我在她身边就一起回家了吧。
想到这里，她内心那模糊不清的期待完完全全地落了空。
就这样时间静静地流逝，打破沉默的是电车的广播通报。
“下一站我要下车了。”
藤原茜有些淡漠的声音传来。
“啊，嗯。”
还在发着呆的铃木沙耶被突如其来的话语拉回了现实。
她有些呆愣地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一个有些落寞的笑容。
小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拎起包站了起来。
很快，电车到站，缓缓停了下来。
“明天见。”
她再次说道。
“嗯，明天见。”
沙耶望着少女，等待着她转身离开。
电车门伴随着警示音缓缓打开。
眼前的少女缓缓张了张嘴，最后轻轻抿住了嘴唇。
铃木沙耶注意到了少女表情上微妙的变化。
她想说什么呢？
短暂的几秒钟在此刻变得无比漫长。
不……是我想说什么呢？
我一直想对她说些什么？
铃木沙耶问向自己。
无数次视线飘向那仿佛与自己不在一个世界的女孩，无数次仰慕着她那端庄大方、高贵优雅的模样。
在知道她也和自己一样有着难言之隐，也和自己一样挣扎彷惶，在和她身处一个乐队看到她真正的模样之后……
原来，那个一直被自己视为“不是一个世界”的藤原茜就离自己这么近啊。
我想和她成为朋友。
铃木沙耶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藤原同学！我想要成为你的朋友！”
清凉的晚风从打开的电车门中涌入，少女的直率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心。
“铃木同学……嗯嗯～”
藤原茜稍微愣了愣，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漆黑秀丽的马尾轻轻摇摆晃动着。
“沙耶。”
她轻启朱唇。
“你还真是贪心呢。”
用那带着些许嗔怪的口气轻声说完后，少女缓缓转过身去。
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沙耶隐约看到了少女那微微勾起的嘴角。
————
“咚咚。”
录音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接着，门被缓缓推了开来。
众人朝着门口看去，看到的是一脸笑容的小川沙织。
接着，她侧过身子，让开通道。
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的龍崎祐介从她身边走进了录音室。
他什么也没说，找到房间角落的塑料椅子坐了下来。
坐下后，他翘起二郎腿，看向了录音室前巨大的落地镜里的少女们。
通过镜子，那五名捧着乐器神色各异的少女们也在看着他。
“以后祐介会帮助大家改进一些音乐上的问题，然后也会顺带担任起大家经纪人的工作。”
小川纱织站在门口，微笑着解释道。
“嘛，总是希望你们相处和睦~”
还没等她们说些什么，纱织就溜出了录音室。
在门关上后，女孩们面面相觑起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龍崎祐介也一句话不说，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绫音扭过头，瞥了一眼那个坐在录音室角落的男人，感觉十分不自在。
“开始练习吧。”
最后，青叶扭过头，看向海里说道。
“嗯。”
海里看了眼坐在角落的男人，舒了口气，然后扭过头，冲着伙伴们点了点头。
接着，随着她打响节拍，女孩们开始了练习。
在第一首曲子结束后，大家都不由自主回头看向龍崎祐介，可是他却静静地闭着眼睛，什么也不说。
这一幕让绫音心中产生了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难道我们的演奏没有问题吗？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奇怪的感觉充斥着内心，最后，她只能归结于自己太过于敏感。
接着，女孩们开始了新一轮的练习。
很快，第二次演奏练习也结束了。
祐介依旧一言不发。
接下来第三次、第四次……直到结束，龍崎祐介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龍崎哥，我们的演奏怎么样啊？”
最后，海里没能忍住。
她看向了龍崎祐介，神色有些忐忑地问道。
龍崎祐介睁开眼睛，瞥向了她。
“烂。”
接着，他缓缓说出了一个字。
这一个字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种程度还想成为职业的话不如早点解散了比较好。”
他说完，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喂！等等啊！”
被他这么一说的海里紧紧咬住了牙关，十分不服气地叫住了他。
“既然你觉得我们这么糟糕，那你倒是说说我们哪里有问题啊！？”
“哪里有问题？”
听见她的问题，龍崎祐介笑出了声。
他用十分惊讶的语气故意重复了海里的话，然后转过身看向了女孩们。
“你们是一支乐队吗？”
龍崎祐介语气轻佻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录音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都趁早回家吧，与其有空玩乐队游戏、做职业乐队梦，不如好好学习，找一个好一点的工作来的快。”
摇了摇头之后，他重新转过身去。
“喂——”
“二宫，够了。”
还想说些什么的二宫海里被水树青叶挥手制止了。
龍崎祐介也没多做停留，径直离开了录音室。
“水树……你什么意思？”
海里看见男人离开，咬着牙扭头看向了制止了她的水树青叶。
“祐介哥不会害我们的。”
“可是他那副模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也不说，数落我们一遍之后就这样走掉了？这哪里是想要帮我们的样子啊？！”
海里有些气愤地冲着青叶喊道。
“我……”
面对海里的问题，青叶抿着嘴唇，说不出话。
“你们难道觉得这样就好了吗？！我们也是一直一直练习到现在的，也是一步一个脚印在往前努力的啊？！”
海里扭过头，看向了其余的三人。
她期待着伙伴们给予她答案，期待着伙伴们给予她认可。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陷入自我怀疑，才不会因为龍崎佑介的话影响自己的认知。
不过事与愿违的是……
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大家都因为龍崎佑介的话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就连问出这一连串问题的二宫海里自己也不例外。
正因为开始对自己有了怀疑，才会愤怒，才会从伙伴们的身上企图寻求认可。
二宫海里当然知道自己也陷入了自我怀疑，不过她却没办法接受自己产生了动摇的事实。
那对同伴们的怒喊，不过是在没办法接受软弱的自己而已。
最后，二宫海里一声不吭地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录音室。
绫音看着海里的离开，缓缓低下了头。
视线落在了自己捧着的那把深红色破旧吉他之上。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怀疑起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正确的了。
如果成为不了职业该怎么办？如果自己没能成为职业，那么刚振作起来的父亲是不是也会变回原样？如果成为不了职业，那么至今为止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又有什么意义呢？
眼看着巨大的漩涡朝自己袭来，绫音拼命地划动着四肢，却无论怎么样都没办法逃脱被那自卑的漩涡吞噬的命运。
脑子越来越混乱，想要逃跑的心情越来越严重。
最后，她选择了闭上眼睛，任由自己被漩涡吞噬。
就这样，远藤绫音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巨大漩涡之中。
看着伙伴们反应的青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才好。
她拼尽全力思考了龍崎祐介的话，拼尽全力去想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她什么结果都没有得到。
虽然她深信龍崎祐介不会害她们，但是此刻她却在内心开始埋怨起了他所做的这一切。
原本已经消失的恨意如黑雾一般从内心的裂痕中一点一点地往外渗出。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究竟是他出了问题，还是我们出了问题？
难道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
水树青叶攥紧了拳头，不断溢出的负面情绪逐渐开始影响她的思绪。
藤原茜将贝斯收进琴箱，看着伫立在原地不再动弹的三人，她紧紧地抿着嘴唇。
虽然被否定让她很不爽，但是她更不爽的是眼前因为那个男人简单的几句话就无法自拔的伙伴们。
她不能接受将自己从泥沼中拉出的她们此刻因为简单的几句否认就深陷泥沼。
将贝斯收好后背起，她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录音室的门走去。
她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
就连看也不想再看一眼。
如果连这样一点否定都没办法接受，那就证明这支乐队不过只是个玩笑而已吧。
藤原茜想着，紧紧地咬着嘴唇。
短暂的迟疑之后，她还是推开门离开了。
看到小茜走后，铃木沙耶的大脑一片空白。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吗？
她回想起自己刚刚练习时的表现，回想起自己不小心抢拍的那几次失误，一股恶寒不禁从脚底升起。
她不敢往那边去想，不敢将问题全部扔在自己身上，但是她却没有办法制止这种想法在自己的脑海中疯狂滋生。
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因为练习磨得通红的双手，她的眼泪瞬间充斥了眼眶。
委屈、不甘、愧疚在此刻混杂在一起，完全占据了她那空白的大脑。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明明已经很认真了……
为什么还是扯了大家的后腿啊……
如果不是我的话……如果是更厉害的键盘手加入了乐队的话……
抬起头，看着支离破碎的大家，铃木沙耶不受控制地这么想着。
或许……
我还是退出比较好吧。
想着，她强忍着眼泪，拎起提包，埋着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离开了录音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