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 12月31日 4:30
“哎呀哎呀，你们两位真是精力充沛。”
我们跟着几位魔女班成员，进了索菲娅小姐的办公室。
说实话，这处据点的完整性超乎想象，但想来她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便不觉得奇怪。
她似乎是刚洗了一澡，浴巾包着头发，换了件较宽松的衣服。
“哎呀，丽洁妲尔小姐还没清洁身体吗？”
她一如既往的戏谑语言表示着她状态的良好，只是睡意朦胧是遮掩不住的。
“有劳您费心，但还有工作没做完，暂时还不能休息。”
丽洁妲尔转以礼貌性的应付态度向索菲娅小姐说道。
而这时，我注意到索菲娅小姐的手臂似乎缠了些绷带，只不过藏在衣服下，看上去不希望被人发现。
“哎呀，威尔先生，您在看什么？”
她偏偏头，礼貌中带着戏弄的微笑，表现出一股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嗯？”
丽洁妲尔瞪了我一眼，我无奈地看了看她。
“呃...索菲娅小姐，您在战场上是否有受伤？”
我想起她在战场时的面容，威严，当机立断与果决，完全不像她现在的样子。
“哦？威尔先生是在关心我吗？受宠若惊啊。”
她妩媚似的笑了笑。
“威尔...”
丽洁妲尔又瞪了我一眼，这次盯得我直发毛。
我有点受不了了，该进行正题了。
“...索菲娅小姐，我们目标一致，都是在找魔女，这一点我们不必再重申了吧。”
她听后，面色终于正经起来。
“没错，你们现在要兑现承诺了吗？”
她站起身，精神似乎恢复过来了。
“还有点事，现在魔女班情况如何？”
“伤亡有点多，不过维持正常行动还是可以的。”
“好，这里真的够安全吗？需要转移阵地吗？”
“这里是地下，威尔先生，一段时间内魔法协会里他们自己的矛盾都忙不过来，要找我们还是较困难的。”
“那最近先休息吧，等到下一步行动目标确认再说。”
“好吧，清楚了，那现在是否能说了？我们可不做白工。”
“差不多了，那...丽洁妲尔？”
我看向丽洁妲尔，暗示了一直在默默听着的她。
她懂我意思，于是站起身，稍微思考了一会，说:
“你知道时间...魔女是被教会封印起来的，对吧。”
“啊，这点清楚。”
“那就好说了，她在被教会封印前在一处郊区使用了时间魔法，使那处郊区退回到了百年前的森林模样，并且利用了自己所能运用的一切魔法建造了一栋宅邸于那片森林中心，她称这宅邸为‘林地宅邸’。”
丽洁妲尔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说，但这时，索菲娅小姐却有点急匆匆地打断了丽洁妲尔。
“等等，丽洁妲尔小姐，前面改变郊区模样我还能想象，但...造出一栋宅邸？”
她满脸不敢相信。
“...看来你们并不清楚那时的顶尖魔法师的造诣。”
丽洁妲尔稍稍流露了一丝失望，但转瞬即逝。
“那时的大部分顶尖魔法师能掌握的魔法大约二十种往上，不必觉得惊讶，因为那时教会中能做到这一点的顶尖魔法师也不在少数，所有没能流传下来的魔法与阵图都是由于教会的迫害才导致后世的魔法造诣如同婴儿学步。”
丽洁妲尔风轻云淡说出这一切，就像是在转述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这...怎么可能？编故事也总得编得像样点吧！”
她有些失控，猛地站起身，我见状及时制止她。
“冷静，索菲娅小姐。”
我将手拦在她们之间，夺下话语主导权。
“这一切信不信由你，我们只能告诉你，这些都是真情实况，不如等丽洁妲尔小姐讲完再下判断。”
我冷静地向她说道，她作为一介领袖，自然也压下情绪，坐下来继续听丽洁妲尔讲。
丽洁妲尔则面不改色，似乎她早就料到会这样。
“那我继续说吧，她那时并不愿意伤害他人，所以她才造出这样的宅邸，恢复出这样的森林以抵御教会的攻击，一切只是为了不伤害无辜的人，不想伤害任何人。”
她轻轻闭上眼，似乎叹了口气。
“只是...她那时并不清楚，这不是善良，而是软弱。”
我稍有点讶异，不过仍不动声色看着她。
“总之，在这些软弱的逃避后，她被教会抓住，折磨，被拷问其他‘魔女’的下落，她并没有回答半个字，只是在这无穷无尽的折磨中，她体无完肤，瘦骨嶙峋，头发，指甲，关节，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一个部位是自己的了，她不断突破着教会封锁魔力的上限，一次次使用魔法‘重生’，在经过不知多久的折磨后，终于，教会决定处死她。”
猛地，一股熟悉感涌入大脑，我的感官刺激着我，那种深渊般的哀痛使我回想起她深蓝色的眼眸，我知道，她情绪正处于一种极其低落的状态。
只是...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她控制住了进一步的。
丽洁妲尔低着头，刘海垂下，看不清她的眼睛，发丝似乎有些凌乱了，昏暗的灯光盲目照耀她的伤痛，就像伤口刨开般的层层哀痛鲜活地滴血。
“在处死她的那天，她看不清任何东西，记忆里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脑中只记得一点事情，那就是要把自己的部分魔力传出去...但是她记不清楚，她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行尸走肉般拖着她死的躯壳。”
突然，深渊般的感觉消失了。
丽洁妲尔叹了口气。
我看向索菲娅小姐，她刚从惊讶中回眸，便将礼貌之仪强颜欢笑地用上，我清楚，她也受到了影响。
“呃...总之我大致是明白了，就是经历了这些折磨后，她最后被处死，不过...应该没有成功。”
索菲娅小姐定下心神，很迅速地恢复平静。
我惊讶于她的应变能力，遂将准备介入交涉的念头打消了。
“嗯，她最后传达了一个意愿，就是回林地宅邸接受封印...从此之后，她便孤独地待在那里，消耗自己的魔力，百年披着破烂的黑袍与寒冰作伴。”
丽洁妲尔遮住了自己的眼眸，有点轻巧地把后续总结出来了。
“啊...这样，我明白了，您看，时候不早了，不如我安排下属给两位洗漱，更衣？有其他事的话，明日再议？”
她的语言已经很委婉了，我们也清楚该怎么做了。
“感谢您的好意，我们想最后再说一件事，明天可否让我们与艾塔女士交谈。”
我向她问道。
“当然。”
她挤出一个微笑。
“感激不尽。”
说完，我带着丽洁妲尔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在关上门那刻，我听到了一声瞬间放松下来的叹息声。
...
我与丽洁妲尔分开，经过洗漱后，换了身干净衣服。
是一身普通的男性白衬衣，有些紧，不过也不打紧了。
我回到之前那个休息室，发现丽洁妲尔已经回来了，也换了身干净白衬衣，不过这件衬衣在她娇小的身上显得太宽松，她回头看我，眼中有些无奈，也有点懊恼。
“你回来了啊。”
丽洁妲尔如此向我搭话。
“嗯，你头发干了？”
“啊是，我用空气魔法很快就干了，不过...”
看她站着不动，我有点奇怪。
“你...在干嘛？”
“呃...就是，她们把床搬来了，但，她们说据点很久没清理，干净床铺就这一张。”
她有点纠结地看着我。
我看了看，一张有点简易的床摆在角落，懂了，她在为谁睡床上发愁。
“你睡床上吧，我躺地上就好。”
说完，我拍了拍地面的布，我确实很累了，就准备这么躺下。
“等等，威尔。”
丽洁妲尔抓住我的衣角，我不由地抬头看她。
“我...我知道你不会同意让我睡地上，所以...我们一起吧。”
...啊？
“呃，丽洁妲尔，你的意思是...”
“...别让我说第二遍啊...”
她眼神躲闪，脸红得发烫。
“呃...啊哈哈，没必要，没必要。”
在我准备就当没听过她说的这句话，准备躺下时，我突然感到一股失重感。
“...丽洁妲尔？”
“这次...你还是听我的吧，你不能总是这样。”
她说了些意义不明的话，然后就把我拉走。
很明显能感觉到，她的魔法有些弱了，想来她魔力透支了，身体肯定也不舒服，我就觉得还是别强硬拒绝她了，让她任性一下吧。
“好吧...好吧，这次我听你的。”
我妥协了。
...结果就是，我跟丽洁妲尔背靠背，睡在同一张床上。
灯已经关了，现在时候也不早，我倦意连绵。
虽然我背后就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但是我的内心却异常镇定，假如是七八年前我可能还会脸红心跳吧，不过，现在不会了。
...但，这样一个人在身后与我同席共枕...果然还是有些难以入睡啊。
...鸦雀无声。
我有些如坐针毡，想动一下身体，但是怕碰醒了丽洁妲尔。
虽然我也不清楚她睡了没...
唉，我在想什么呢？还是睡吧。
“威尔？你睡了吗？”
压低着声音的温柔女声传来。
“...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我用低一点的语调跟她讲话。
“...我睡不着。”
“好吧，我懂，你想说什么？”
我稍微放松了一些。
“你的塔罗牌...变化惊人。”
“...哦？此话怎讲。”
“原本它只是一种类似工具的体量，但是现在，它甚至可以被称之为一种魔法了。”
“啊？”
我有点惊讶，已经是魔法了？
“它现在就像是我创造的时间魔法中一种分支，不过要运用它需要充足的魔力，你之前是不是用过一次？凭你现在的魔力根本支撑不起这种魔法，用不了多久魔力就会透支。”
...被她说中了。
“嗯...我的确用过一次，跟你说的一样。”
“对吧。”
“那...怎么办？而且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强了？”
“...等在这个时代的一切结束了我亲自指导你使用这张塔罗牌，至于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我不清楚。”
丽洁妲尔轻缓而低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述说，就像一位母亲在说睡前故事。
“威尔，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丽洁妲尔看穿了我的心思。
“你总是能看穿我，丽洁妲尔。”
我背对着她，并不清楚她是什么表情。
“但是，明天再说吧，你...”
我本想敷衍了事，可突然一股力量把我往后拽，将我翻了过来。
我被迫翻身，在我逐渐适应起黑暗后，发现...
她的脸就在我面前，贴得很近。
“我的任性可还没结束。”
她的声音忽然充满了胁迫感。
接着，她按着我的脸，不让我逃避她的目光。
“别隐瞒，威尔，隐瞒只会让我们疏远彼此。”
对上她的目光，令我有点难以言语。
“好吧，好吧。”
我放弃抵抗。
“你到底为什么让我睡床上？”
“...哈？”
她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我居然在想这件事。
“你...你认真的吗？”
丽洁妲尔扭过头，压低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羞耻。
“我所想的你不会想听到的，那很无趣且充满猜疑。”
我较难得的把内心轨迹讲了部分。
“也是...你看上去就属于很多疑的人。”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舒缓回原本的状态。
“假如一个人他帮你做了很多事情，而且差点送了命，那么你会选择让他睡在地板上，自己睡在床上吗？嗯？”
她摸了摸我的头，这令我感到不适应，感觉自己被她当成小孩子。
“...我没问题了。”
我转身，逃避性背对她。
我听到她轻笑了一声。
“呵，原来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她轻微地说完后，空气彻底安静下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