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 1月20日 9:00
不知不觉，我们从救回芙丽丝小姐，从伦敦回到庄园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是段较平静的时光，闲来无事时我便留在书房看书，肯先生的书籍多而各式，且在我眼里极其复古，有许多手写稿，那可是现代社会收藏家求而不得的宝物。
在这些天空闲的时间里，我自己带上了一把左轮手枪，凑够了三轮弹药，自制了几把飞刀，带上了一点绷带与消毒液，留下了几根毒针。
这是准备，我此前损失了大量道具，需要随机应变的也就更多了。
想起来，丽洁妲尔的课程即将结束，并不是说时间魔法仅仅半个月就能教完...而是她已经留下了手稿与各类魔法书纸记录，将基本功教完便想留给她们自行研究。
“我原本以为我得教个一年半载才能教完时间魔法的基础理论，但在我教她们魔法的第一天，我就意识到她们都是极其出众的天才，且综合下来仅仅教习不到一个月，她们就把我手上时间魔法基础理全部学习完毕了...”
这是清晨时丽洁妲尔的原话，让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感受到天才对于天才的认可。
但我很清楚，既然她的课程结束了...也就表示我们该走了。
所以今天便是我们在莫罗丽庄园的最后一天。
这一天，我们所有人聚集在客厅，准备作最后的告别。
可在人齐了后，却是鸦雀无声的氛围。
...我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约娜与安娜并排坐着，低着头，索菲娅小姐扫了眼赫梅，眼里充满着复杂的情绪，可还没等看清楚那份情绪为何物时，她又移开视线，不知躲避着谁的目光。
片刻后，约娜才缓缓开口:
“...真的要走了吗？”
“...”
我们更加无言以对。
我与丽洁妲尔心里都很明白，我们必须得走。
可在面对她们不舍的目光时...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人总是要离开的，两位小姐。”
索菲娅小姐出人意料地开口道，只是语气里尽是平静的哀默。
“我...我知道，可...”
约娜的声音逐渐听不见，取而代之的轻声哽咽。
安娜一语不发地抚着约娜，我也清楚，她若是开口一定也会忍不住落泪。
“别哭...别哭。”
丽洁妲尔只能轻轻抱着她们，安抚她们不要哭泣。
“这些天来...我们很开心，就像一场幻梦，短促而美好。”
丽洁妲尔感慨着，言语中也同样不舍。
我上前摸了摸两个姑娘的头，没法再说什么。
随后我扭过头，正好看到了在客厅门口，一直默默无言的威廉先生。
我们同时看到了对方，威廉先生并没有出声，只是用手示意了一下，表示车已经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赫梅，让我再看看你。”
“嗯。”
赫梅坐在了索菲娅小姐身边，而索菲娅小姐再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她，眼中只有无尽感伤。
她摸了摸赫梅的脸，不一会后，她似乎放下了什么，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
“总要学会分别的。”
她苦涩地笑了笑，然后向赫梅说道:
“要保护好自己，然后...多点笑容吧。”
她在赫梅嘴唇边笔划了一道弧线，随后与她相拥。
“索菲娅小姐...我永远不会忘掉你的恩情，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见你。”
“我拭目以待，等到那一天...我希望你能为自己而活，并且...别再受我拘束了。”
她...难道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才...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我注意到索菲娅小姐正在看着我。
她平静眼神平静，只在向我传达一件事:“不要告诉她。”
...我明白了。
“丽洁妲尔，赫梅，我们该走了。”
我叫了她们一声，是时候分别了。
“...嗯。”
丽洁妲尔又抚了抚二人，轻轻握着她们的手。
索菲娅小姐则与赫梅一同起身，向门口走去。
我转过身，看到在威廉先生身后，芙丽丝小姐一言不发地靠在门边。
“立下誓言便要尽力完成，希望我们能完成吧。”
芙丽丝小姐不知是对我还是对她们说着，只是在说完这句话后，她就不再说什么。
威廉先生走在前，推开门，外面的冷风吹入心骨，那大雪纷飞的天空，也蕴含着几丝分别的惆怅。
我们站在门口，与她们作最后一次告别。
“再见，安娜，约娜，索菲娅小姐。”
我代表众人，向她们告别。
“你们...呜...”
约娜说着，眼泪便又要落下。
“我来吧。”
此刻的索菲娅小姐，神情出现了此前从未见过的温柔，她微笑着面对我们，仅仅说了一句话:
“各位，保重。”
...雪仍旧冰冷，可在那一刻，我们感到一股暖意。
——“保重。”
不知怎的，我们不约而同说出这句话。
...
旧式汽车的引擎声，是车内唯一的声音。
威廉先生一言不发驾驶着车，我坐在副驾驶上，时而看着窗外的雪景，时而摆弄手中的塔罗牌。
我努力不让自己去想安娜与约娜她们，这只会徒增感伤。
“威尔。”
丽洁妲尔叫了我一声。
“怎么？”
“找些事做吧。”
...啊，看来她跟我的想法一样，尽量不去想她们。
找些事做的话...
“差点忘了，丽洁妲尔，我的塔罗牌你看一下。”
“哎呀，确实是忘了，一直忘了帮你看塔罗牌。”
我把塔罗牌递给她，同时向身后的她们望了望。
她们似乎也有点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
“你的能力是时间放缓吧，现在能放缓多久了？”
丽洁妲尔边摆弄着塔罗牌边问我。
“我想想...十秒到十五秒之间吧。”
“啊？”
丽洁妲尔突然抬头看向我，然后又看了看手中的塔罗牌。
“你没在开玩笑吧？”
“怎...怎么了？”
我有点心慌，不知怎的，我感觉这个塔罗牌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加护过，但是我没有这个印象。
“天，要真是这样的话可就了不得，我能感受到这张塔罗牌魔力流动非常奇怪，它能完全将使用者的魔力进行最大化处理...”
她说着，抓住了我的手。
“...幸好，你的魔力并没有被它‘掠夺’”
我看到丽洁妲尔放松地呼了口气。
“这东西还能把我魔力夺走啊？”
原来我每次用完能力就有点魔力透支的感觉不是我魔力少的原因...而是被掠夺了？
“会，不过很神奇，你的魔力并没有问题。”
“...可能也是因为魔力适应性吧。”
“或许吧，总之这张塔罗牌非常奇怪，难道是肯先生加工过吗？”
她问向威廉先生。
“这...我并不清楚。”
“可真奇怪...”
我也不解，怎么回事呢？
“我看看。”
芙丽丝小姐此时把塔罗牌拿了过去。
“嗯...跟赫梅的情况是反过来的呢。”
“咦？芙丽丝小姐说跟我的情况反过来吗？”
“对，它是吸收魔力至内部，而你的情况是体内过度释放魔力至外表，在你之前我见过的魔力释放至外表的还只见过姐姐会。”
赫梅听后，立即看了看丽洁妲尔。
“原来...丽洁妲尔小姐的眼睛会变化是这个原因吗？”
她理解了一些。
“哦对了，你直接叫我们名字就可以。”
芙丽丝小姐向她说着。
“这...”
赫梅稍有些犹豫。
“对啊，我们以后都会一起行动的，这么叫太拘谨啦。”
丽洁妲尔笑着向她说道。
“好，好的，丽洁妲尔...芙丽丝...”
她犹豫再三才说出口来，不过也没事，之后会习惯的。
这样...气氛也算缓和了很多，无论是我与她们，别想太多事。
之后的路上，丽洁妲尔与芙丽丝一直研究着我的塔罗牌。
...
在这野花被皑皑白雪掩盖的原野，森林在不远处停滞。
兜兜转转，结果还是回到这里了。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只是天空的雪降不止，使本就积雪满片的原野变得更加雪白。
雪中行，车速并不快。
稍有些颠簸，车轮滚过积雪的声音时常传来。
我们都没有睡着，等待着到达位置。
“威尔，塔罗牌还你。”
丽洁妲尔把塔罗牌递给我，我伸手接过来。
“可恶，居然碰上了能让我绞尽脑汁都不理解的难题...”
丽洁妲尔悻悻道。
“之后再研究吧，姐姐。”
“嗯...你说得对，芙丽丝。”
她暂时放下了执着。
随后，车在雪地上缓缓停了下来。
“各位，到了。”
威廉先生平缓地说道。
“祝各位好运。”
...
仍然是那看不见一丝光线的林荫。
威廉先生已经驱车离去，我们就这么走在林中。
我走在前方，丽洁妲尔其次，芙丽丝与赫梅最后。
“仍然不变呢。”
我自言自语了一声。
“不变什么？”
丽洁妲尔向我问道。
“我第一次来，这里也是这么死寂无光，只能听到部分呼啸的风声。”
“说起来...我们在这个时代第一次遇到的人...就是两个小姑娘呢。”
黑暗里，我看不清她的脸。
但是我却似乎知道她是怎样的表情。
...经历离别，我早已看透。
她也并非看不透，只是...
百年的孤独下，她不愿再告别任何人了。
可这是无法避免的。
我只能稍微缓解她的痛苦，让她稍许不那么孤独罢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