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自认识凯萨拉以来，我第一次见到她笑得如此发自内心。
我看向雪原方向。
原本的那三队人马已经消失无踪。
但这并非是丽洁妲尔施放了什么灭绝性的魔法，而是...
“我可怜的同族啊，居然就这么被吓走了...哈，哈哈哈哈！”
凯萨拉笑得扶额捂腹，情不自禁。
“唉...”
而另一位扶额的“魔女大人”可就没这么开心了。
“真是的，刚刚那究竟是在做什么？话剧吗？天啊...”
没错。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丽洁妲尔与凯萨拉配合的一出戏，而结果便是那些魔法师受内心的恐惧而被吓退。
而此时，丽洁妲尔似乎在为她方才的即兴表演感到羞耻，脸甚至都涨红了起来。
“说实话，演得很有感觉。”
赫梅微笑着评价道。
“对啊，真是吓了我一跳啊。”
卷提斯以一如既往的认真态度说道。
“姐姐...你，以前有学过类似角色吗？”
令人惊讶的是，芙丽丝居然一脸疑惑地向从扶额转为捂面的丽洁妲尔说道。
“啊啊...！别说了...！”
现在的丽洁妲尔与刚才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也完美再现了一次“想找个洞钻进去”的状态。
...嗯，虽然说反差很大，但多亏了丽洁妲尔，我们才脱离了险境。
毕竟，如果真的双方开战，势必两败俱伤。
而丽洁妲尔方才一系列的表演，算是让对方不战而败了。
所以我要重视她的付出，不能笑...
“噗。”
可是我还是没忍住。
“喂！”
我没能预料到她这么快便捕捉到了我的笑意，遂被她抓住衣领，整个人被她拽得摇晃起来。
“哈哈...咳咳，抱歉，我错了丽洁妲尔。”
我摊开手，把表情收了回来。
“可恶！我再也不会干这种事了...”
她转过身去，一副恨不得马上逃跑的样子。
“咳，哎呀。”
似乎是笑够了，凯萨拉轻咳一声，恢复了平日的姿态。
“好吧各位，既然如今危机已除，我们就再次出发吧。”
...
1888年 1月29日 17:00
覆雪，朽坏的铁栅栏。
沉重，布满铁锈的大门。
而最显眼的...
便是那古老，宁静的古宅。
“...回来了。”
看着这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丽洁妲尔感叹道。
“嗯，对啊。”
...经历千辛万苦，最终回到的归宿，永远是林地宅邸。
“就是这里吗...”
凯萨拉下了马车，向宅邸四周扫视一圈。
“嗯，就是这里了。”
丽洁妲尔平静地回答道。
“而按照约定。”
说着，丽洁妲尔在大衣中翻了翻，拿出了一本...笔记？
“啊...这是...”
卷提斯看着丽洁妲尔手中的笔记，发出一声惊叹。
...我记得很清楚，这是，当初在林地宅邸院子中与那魔法生物交战后，丽洁妲尔从地下室中找出来的三本魔法研究笔记的其中之一。
“哦？”
凯萨拉饶有兴趣地接过丽洁妲尔手中的笔记，随后，她翻开查看了起来。
“...！”
而仅仅只是看到了第一面，她便没有掩住其惊讶。
“这...这是！”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手中的笔记，随后，她抬头看向了丽洁妲尔。
“...这本笔记里记载了我以前对各种魔法所做的尝试，这应该对你们有所帮助吧。”
“帮助...？这何止是帮助！”
她将笔记翻至第二面，语气里的讶异完全抑制不住。
“我可完全没有想到...你，您居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们！”
“唉...只是交易罢了。”
丽洁妲尔摆了摆手。
“虽然我还是对你滥用我姊妹幽伦琳的魔法这件事感到难以原谅，但可以肯定的是，你的的确确是名为复兴祖国魔法而鞠躬尽瘁的人，所以...”
她走上前。
“这是你应得的，也是某种意义上，我对你的信任。”
她握住了凯萨拉的手。
“别辜负了你对魔法的初心，你的人格，你的理想。”
说完，丽洁妲尔如同前辈对后辈寄予厚望一般，向凯萨拉微笑着说道:
“希望你能善用这份笔记。”
说完，她转身向宅邸走去。
“啊...”
而凯萨拉，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看来，也是时候道别了。
“再见，凯萨拉女士。”
赫梅平静地向她道别。
“望你的前程一片光明。”
卷提斯则微笑着献上祝福话语。
“...再见。”
芙丽丝虽然也对凯萨拉此前滥用死灵术式的行为感到不舒服，但还是向她道了别。
而最后，也就剩我了。
我看了看她。
白色兜帽遮着她原本的少女面容，也遮起了她的情感。
而这也暗示了她曾经历的“毁灭”与“破碎”。
...若不是为了波兰魔法，她如今应该也只是个研究着魔法学术，无需忧虑战事险情的小女孩吧。
于是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愿你终能完成你的使命，摆脱束缚你的枷锁。”
听着我的话，她嘴唇微拧，像是心中多了一件思索。
“还有...”
我笑了笑。
“辛苦了，小姑娘。”
“...！”
她忽然一颤。
之后，我没有再说什么。
...已经足够了。
我转身离开。
...
“咚...”
带着典当物资的我们推开沉重的大理石门。
“这...这就是，时空魔钟？”
进入布满时间魔法阵的地下空间后，卷提斯对眼前所见的宏伟时钟惊叹了一声。
“真是...不论看几次都很壮观呐。”
赫梅看着时空魔钟，不禁感叹道。
“哈哈，或许你们还觉得很惊讶，但我已经在这里看着这钟五百多年了，已经对它没什么感慨咯。”
丽洁妲尔一脸微笑着说出有点莫名沉重的话语。
“总之，还是老样子，我们去到时间魔法阵中心吧。”
从上方空洞投射而下的阳光直映时空魔钟的钟面，而钟中指针就光线折射，直落到魔法阵的中心。
“走吧。”
丽洁妲尔的话音刚落，我们的身体便飘了起来。
“哗...”
轻风吹拂，我们随丽洁妲尔缓缓向前飞去，然后平稳落至地面。
“当然，启动时间魔法阵的方法也跟之前一样。”
然后丽洁妲尔看了看芙丽丝。
“已经准备好了，姐姐。”
说着，芙丽丝扶了扶手中法杖。
“卷提斯，往我们这边站些。”
“啊...感谢，赫梅小姐。”
“都准备好了？那么...”
“咔——”
我听到了许久未用的齿轮开始转动的巨响，这声音沉重而有力，我知道，时空魔钟已经启动了。
接着，地板上的各种魔法符号开始发亮。
“注意别离得太远。”
芙丽丝向我们说道，随后将手搭在丽洁妲尔的肩膀上，开始使用魔力。
“Deus temporis, quaeso, potestatem tuam mihi praebe.”
我听到丽洁妲尔正在诉说着那晦涩难懂的拉丁语。
她半跪在地，轻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双手触摸着地板上的符文。
“In nomine temporis, da mihi magna magicae temporis.”
随着古老的咒语声起，那齿轮声，魔法的流动声也一同而动。
“In nomine magae, da nobis potestatem mutandi praeteritum.”
时间魔法阵已经完全启动，以无可阻断的气势推进着。
“Ista potestas est in contrarium fatum, id est potestas mutandi historiam.”
整个空间里，墙壁上，地板上，所有符文全部已然亮起。
“Hoc utar Horologio Magico Temporis et Spatii.”
时空魔钟的所有齿轮全部激活，以极快速度运作着，且那巨大的指针也随之旋转，不知最后会指向何时。
与此同时，我能感到魔力波动逐渐明显，它不断地随魔力流动，使丽洁妲尔周围环绕着什么无形的气流一般。
“Eliminate praeteritum sui, peregrinatione a semita temporis.”
空间里所有符文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向我们所处的魔法阵中心聚拢。
“Finis, haec est consilio ad Deum Temporis！”
最后一声咒语结束，我感到地板开始震动。
随后，强光如约而至。
“我的...天...这，这可真是太...”
我听到了卷提斯的又一次惊叹。
“哈...”
“呵。”
而见他如此，我们都不禁笑了笑。
而后，伴随耀眼的白光而来，是一阵穿梭时的熟悉昏厥感。
...
1888年代 终场落幕。
...
我只感到眼前一片殷红。
昏昏沉沉醒来，待殷红褪去后，我看到古木色的天花板，光滑的木质地板...
还有摆放得整整齐齐，各式各样的女装。
“...”
我站起身，清醒了一下头脑。
“看来我又回来了。”
不同以往，这次来见菲尼尔...爱丽丝，我便已自动恢复了之前的记忆。
抬头看去...
“果然没变。”
房门边的牌子写着“永恒之光”。
“哎呀，真是好久不见，威尔先生。”
“爱丽丝...还是说是菲尼尔？”
“爱丽丝是威尔先生你给我起的名字，菲尼尔只是我编造的魔法名，所以，威尔先生喜欢什么就说什么哦。”
只闻其声，我便知道是她了。
“啊，甚至都不需要我帮忙恢复记忆了吗，看来威尔先生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呢。”
我扭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着如中世纪贵族般的华丽紫长裙，一头乌黑长发，戴着长尖顶帽，穿了一双黑色高跟鞋的沉稳女子此时正整理着店中衣物，带着神秘优雅的笑容面向我。
“或许吧...”
我挠挠头。
...但已经这么久了，我可还是没搞清楚为什么我会来这里。
“只是因为你很特别哦，威尔先生。”
“真是一如既往的读心。”
我都快忘了她其实能读到我的内心想法。
“好了，说回正题吧，你这次找我又是所为何事？”
...想必就是之前给我的那则“至恶魔之秘引导的复仇到来之时，你应为高洁之人毁灭其恨意 ”的预言吧。
“猜对了一半哦，威尔先生。”
她笑盈盈地向我说道。
“...喂。”
我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不妙的猜想。
...“命运的魔女”不是一直在暗中观察，推动我们的旅途吗？
那么，之前皮艾尔他们全法国的主教所做的奇异预知梦...难道说...！
“难道那些预言，预知梦，全部都是那‘命运的魔女’所为吗！”
我浑身一颤，情绪开始激动。
“...”
在听过我的质问后，菲尼尔神情忧伤地垂下眼眸。
“...很抱歉。”
“什...！”
这是能用短短一句抱歉就能原谅的事吗？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向菲尼尔靠近，内心无比愤怒。
“原本有多少人完全不用牺牲，原本他们也只是平凡善良的好人，为什么？为什么要毁了这一切！”
我的脑中不断浮现皮艾尔临死的画面，内疚感已经难以扼制。
“...还请您冷静些。”
突然，我感到我的身体动不了。
“唔...”
而且，也说不出话。
“请平复心情，听我的话语，这一切并不是您所想的那样。”
她抚了抚我的脸颊，神情哀伤。
“那些预言是真实的，而不是为了欺骗他们而所做的。”
她缓缓说道。
...什么？
那些预言是真的？
等等，那未来...
“但因为威尔先生你们的介入，才让法兰西的未来得以延续。”
她轻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事实上，各位在给予‘救赎’前所经历的那一切于历史上真实存在，未来的确会毁灭，而皮艾尔等人终究也无法幸免于难。”
她开始循步，缓缓解释着。
“但在原本的命运中，有人改变了这一切...而那人便是——”
她扭头看向我。
“卷提斯先生。”
“...！”
...我难以表达内心的惊讶感。
卷提斯...是，原本命运里拯救了未来的人？
“可...于命运中，卷提斯先生并非是什么英雄，只是一位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可怜人...”
她忧郁地转移目光。
“最后，也落得了与她母亲相同...郁郁而终的悲惨结局。”
居...然...
“但，各位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她再次看向我，温柔地笑了笑。
“各位改变了命运，不仅挽救了更多的生命，甚至连同诸多难以改变的悲剧一并予以‘救赎’，例如，卷提斯先生堕入复仇深渊的命运，以及凯萨拉女士最终死于叛国者赫洛尔特的结局。”
“原本的...命运，居然会是如此...”
不知不觉间，我恢复了身体的控制。
“而因为看到了改变命运的可能性，我们才自作主张地给了各位一点微小的帮助...”
她的笑容有些苦涩。
“但似乎惹得您不快了。”
“...”
我哑口无言。
“抱歉。”
沉默良久，我也只能讲出这个词。
“...没事哦。”
而菲尼尔语气柔和地原谅了我。
“我...”
“嗯...”
就在我准备再开口表达歉意时，她忽然用食指抵住了我的嘴唇。
“不用了哦，威尔先生。”
她的目光平静，似乎诠明了她的谅解。
“您...你对此不感到困扰，便已经足够了。”
她收回手指，拨弄了一下发丝。
“不过，既已如此，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什么？”
“哈哈...”
她掩唇轻笑。
“让威尔先生再来此处，便是要告知方才所述之事。”
“啊...”
我感到一丝尴尬。
“嗯...不过现今仍有时间，威尔先生有什么想聊聊吗？我可是很享受能与威尔先生独处的时间呢。”
她优雅地摊开手，示意我可以自由言语。
...聊聊吗？
我思考了一下。
“...你，在我们离开1920年代后，至今都经历了什么？”
...说实话，我确实有些好奇。
“啊...”
似乎是完全没能料到我的提问，她无措了一瞬。
“啊，哈哈，威尔先生很在意我的过去吗？”
但她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气质，优雅而从容不迫地回应道。
“这是当然，毕竟当初把你从人群中抱出来，你才这么大。”
我用手朝空气比了比。
“而现在看上去都这么成熟漂亮了，自然会好奇吧？”
“...漂亮...唔！”
不知是怎么了，她的脸颊忽然变得通红。
“这...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吧。”
“...啊？”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不是说还有时间吗？
“...不过嘛。”
她转过身，背过手。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威尔先生。”
说完此话，她展露侧颜，微笑着看向我。
“而且，你将不会再忘记我。”
“什么意...”
就在我想询问她话语的含义时...
我的意识，离开了名为永恒之光的古典衣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