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6年 2月2日 10:50
“休息片刻，把状态恢复，我们就要立刻行动。”
戴尔利亚轻闭双眼，双手抱胸，像是在稍作休憩。
...像是完全不惧怕我反攻。
但，也的确如此。
当前境遇，我们都需互相利用。
“...你想要做什么？”
我开口，询问她口中的“行动”。
“带我去你们沃尔洛特家族的宅邸，我要见你们的大小姐，当然，如果可以...得把这帮追兵都杀了，别让他们活着回去通风报信。”
她简洁明了地说着，蕴含着令我有点在意的地方。
“为什么你...”
“你说过，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代工者’，不是吗？”
“...”
意思就是...我没必要知道。
罢了，当前情况的确没必要非得刨根问底。
我默默换上了这些为变装而预留下的干净男装，把原本湿漉的衣服全部换下。
然后，我便再给自己简单地做了些退烧处理。
“所以，那就是你的魔法？”
我看向她，她的脸已经恢复原貌。
“没错。”
而我也终于明白了她能做到神出鬼没的原因...
“变形魔法...”
...这就是她所掌握的魔法。
她能变化出无数张完全不同的脸，也能完全复制他人的面容，甚至...连体型，声音都能复刻。
“这是纳斯洛佩尔家族的独创，而我就此继承，以‘最后魔法师’的身份...”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不过，由于我个人的魔力有限，我实在无法维续这种变化状态很久。”
可这也足以令人感到棘手。
她原本的计划...或许就是通过变形魔法进入怀亚洛家族宅邸，然后借艾丽琳大小姐与其他家族的矛盾作结盟，扰乱各家族位置变化，从而渔翁得利，影响整个威尼斯的权力分衡。
但，她的计划被我们突如其来的迎击折断，使之谈判破裂，被怀亚洛家族抓捕。
...可这仍然不足以控制她。
“这个魔法，就是你能成功出逃的原因吗？”
我脱下的冰凉且湿润的衣物捂住发热的额头，向戴尔利亚询问道。
“‘逃’？呵...我不需要逃跑，只需稍微换张脸，演一出小戏，便能让那帮蠢货乱了阵脚，然后...”
她在颈脖前做了一个割喉手势。
而在这时，我抬头一看，才发觉其脸已经变化成了那位温文尔雅的怀亚洛家族家主。
“便足以给予纳斯洛佩尔家族的惩罚。”
她缓缓说完最后一句话，再度拂面，变回了其发遮半边脸，目光空洞的真实样貌。
...意思就是，她在被运押的过程中变化成了那个家主，将那些家族成员杀死，便潇洒地脱离了家族的控制吗？
不，有哪里不对劲。
...我意识到这个说法极其片面，根本无法解释更多进一步的东西。
例如...
“...先不论你是如何知晓这些刺客的行动，我想问你，你为何要加入这刺杀我们的队伍？”
我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怪异之处。
“嚯，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她看向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把条件与前提全部说明清楚，是与他人合作行动的基础中的基础，戴尔利亚小姐。”
我留意着她的微表情，为能洞察她的情绪变化。
之后，便是一段短暂的沉默。
“...好吧，都是为了旧魔异闻。”
像是为不想在此浪费时间，她终于开了口。
“为了找寻旧魔异闻的下落，我必须找到你们，也必须与你们合作。”
...算是意料之中的目的。
“为什么能如此确定是我们？”
“这么快就把我的魔法忘记了？”
她的反问戏谑而惹人厌恶，但我没什么波澜，毕竟她正以足够坦荡的态度告诉我情报。
“...用了你的魔法，潜入宅邸内部偷听到的？”
“嗯嗯，你猜对了。”
我注意到她说话时的嘴角一颤，与目光不自觉的轻移。
...我明白，她还有所隐瞒。
“直接告诉我真相吧。”
发昏的头脑稍微舒缓了下来，但我仍不想与其过多言语。
“看穿了？唉...”
她摊手，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你的猜测也是正确的哦？我的确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宅邸，也确实是靠偷听得知的情报。”
她忽然目光一冷，开始把玩着自己的小刀。
“在把那些押送我的家伙悉数杀死后，我便立即顺着之前的路线回了怀亚洛家族的宅邸——为了刺杀那个该死的洛尔。”
她的语调平静，开口的情感逐渐坦诚。
“而等我使用魔法不断变化，一步步潜入至那洛尔的书房门口时，我却听到他在与某人说...”
她与我四目相对。
“‘把你知道的情报告诉他们，让他们去拷问并刺杀那天待在那个沃尔洛特家族大小姐身旁的两个人，记住，一定要问出旧魔异闻的下落。’”
复述结束后，她微微一笑。
“嘿，你似乎有着能看出别人语言是否说谎的能力，现在，你能看出我这些话中有多少真实吗？”
她饶有兴趣，语气带着些许好奇。
“...”
她这些话所带出的信息量非常之大。
一，与洛尔交谈的人是谁？难道是隐藏在沃尔洛特家族的特务？如果是，那能接触这些事情的人...会有谁？
二，洛尔是否死亡？且眼前这个女人说的话可信度究竟有多高？
三，怀亚洛家族原来不仅想将事情闹大，而且还想要得到旧魔异闻吗？
“你...”
“我并没有杀死洛尔，因为当时刚好有人经过，时机不成熟，所以我撤退了，而至于那个疑似你们家族的告密者...好像是个年轻的男人？眼神怪异阴沉...其他的我就都不太清楚了。”
像是看出了我想问什么，她索性便一口气全说了。
“好了，别再废话了，休息与互换情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吧？”
她语气似乎有些不耐烦，但随后，她摸了摸衣袋，将我的匕首丢还给了我。
“开始行动，东方的先生。”
说罢，她起身改换蹲姿，摸向了上方的木板，准备出发。
...看来已经没什么能继续说的情报了。
“吱——”
木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慢着。”
而就在她即将打开木板门时，我叫住了她。
“喔？”
她好奇地看向我。
“威尔。”
我也起身，握住了匕首。
虽然...我认为她仍然神秘而具备威胁，无法完全确定其话语真伪。
虽然...我不清楚与她一同行动是否会惹上更大的麻烦，甚至会深陷导致家族关系的巨网中。
但是，此刻我已无路可退，且...
我必须履行承诺，“向死而生”。
于是，我把陪伴我度过三个时代的那身衣物放在了此处，扶上了木板门。
“...呵。”
见此，戴尔利亚咧嘴一笑。
“戴尔利亚。”
然后，我与她——相互利用的陌生人，抱持各自的私心，同时踏上了地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