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原野向着远方缓缓延伸.茶色的道路在中间穿过.道路两旁稀疏地生长着膝盖高的小小草泽,草泽的洼地旁,两只娇小的猫鼬在低头喝着水.
天空中,白黑相见的角鹰伸展着翅膀来回盘旋着,顺着圆形轨迹旋转的脑袋上,漆黑的瞳孔紧紧注视着下方.
猛一瞬间,角鹰从空中俯冲之下,以极快的速度直线掠向地面.而此时,两只猫鼬还浑然不觉地喝着水,好一副平和的模样.
直到角鹰来到它们很近的地方,两只猫鼬才察觉到危险的到来.脸上布满惊恐,拔腿准备逃跑.但早已有所准备的猎手决然不会给它们这个机会.而下一个瞬间,则必然有一只会葬送角鹰腹中,而此时它们能够做到的,或许就只有自我选择牺牲自己还是让同伴代替自己死去而已.
砰!
就在角鹰接近猎物,只等下一刻就能把嘴中的”尸体”叼向空中的时候,一声枪响传出.两只手紧握着枪身,右手食指压在扳机上面,从漆黑的枪管中,子弹以高速射向角鹰,其速度之快,甚至在空中激起一声音爆,那是物体超过音速发出的响声.
功亏一篑.对于角鹰而言,只能用这个词语形容了.不过比起猎食的失败,它甚至付出了生命.不过,这应该就是猎手所期望的下场吧.
枪手把漆黑的自动式手枪收回皮带的枪套上,快步走向角鹰掉落的方向,对着尸体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后把猎物捡起.此时两只猫鼬早已经跑得没有踪影了.
“礼申师傅,又要吃鹰吗?虽然不是不能吃,但也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啊!”说话的是一名叫做礼梅的少女,白色的衣服下,金色的长发格外显眼.
从她的话中可以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吃鹰这种动物了.但明知道不好吃,还要猎手,或许还是会令人不解.
称作礼申的枪手却是这么回答的.
“浪费食物是不应该的.”
看上去好像回答了,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说.
“我看啊,申师傅只是不忍心看到小动物在自己面前被吃掉了.但把鹰射杀了不也是一样的行为吗?”
礼申微微一笑.
“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不正是你们人类的特权吗?”
“……”
两人从割下一大块的肉,点起柴火烤熟,糊弄吃下.果然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把剩下的部分扔进火堆里,尸体化作灰烬,最终又回到土地当中作为肥料,这是一个循环.
“嗯,把这些作贡品祭祀死去的角鹰吧.”
“……把角鹰的尸体祭祀角鹰,真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呢!”
两人回到军绿色的趟蓬小车上,向着西边前进.在再次经历了一个昼夜后,终于隐隐约约看到城镇外墙.
“申师傅,快看!”礼梅指着远方的城镇,一缕缕灰白色的青烟从城镇里一直线地往上伸展.间或有风刮过,白烟微微摇摆,似是随时消散,不一会又回到原来笔直的样子.
“该不会是整个城镇都着火了吧!”礼梅惊诧地大叫.
“怎么可能,那样的话,得是多大的灾难啊!”礼申反驳说.”总而言之,我们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到了外墙跟前,礼申把小车停住.从这里开始就已经闻到物体燃烧散发出刺激性气味.
“不会真的烧光了吧!”
没有理会礼梅的大呼小叫,礼申来到审查的窗口前面.
“你好,我们是远处而来的旅行者,请容许我们入境.”看到还安然坐着的卫兵,礼申也放下担心.如果真的有灾难发生,对方也不会是这样平和的样子.不然的话,礼申可要考虑是否要立马离开了.
“哦,旅行者们啊!你们来得真是及时啊!你们也是听到传闻来参加祭奠的吗?”
“什么祭奠?”
“抱歉,我们不清楚.而且也只是恰巧来到这里而已.”
礼申两人回答.卫兵对此也毫不在意.
“没关系,没关系.这样的话也算是缘分了.请好好欣赏我国的祭奠大典吧.”
爽快地为两人办理了手续,礼申驱车进了城.
“申师傅,你看!小兔子.”礼梅转头看着对方,张大双眼.只是此时两眼经过烟气的烘熏,早已变得通红,像一只小兔子一样.
从进城开始,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面都升起白烟,整座城市都被这种气味包围着,根本没有一处可以回避的地方.两人的眼睛都被熏得直流泪水.
“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哎!”礼梅四处观察,大街上静悄悄的,就连那些民房内也没有看到有人在里面.要不是还冒着白烟,或许还会以为是一座死城.
“总而言之,先到那里看看吧.”礼申手指指向远处,在那里,一道无比巨大的黑烟斜着向上飘,从那个方向不时传来了巨响,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人声.那是巨量的人数下发出的混杂声音.
穿过笔直的石板路,两人来到一个巨大的广场外面,广场的正中央,巨型的篝火在熊熊燃烧,那道黑烟也是从这里发出的.
广场里面挤满人群,摩肩接踵的,围绕着篝火在欢呼.篝火旁边有一个宽阔的高台,众人不断搬运着一件件物体上高台,把它扔进火中.
“啊!好新的椅子!”礼申的注视下,众人把一张崭新的,用着高品质红木制造的有着宽大后背的摇椅扔进大火当中,增加了燃料的火焰变大了一分,又恢复了平静.
“喔!把椅子送过去了!”
椅子扔进火焰中的时候,广场上的人齐齐举手大声欢呼.在众人平静下来之前,搬运的工作人员再次忙碌起来.
“啊!好新的床!!”又是一样物品被投进火焰当中,这次的是一张新作的白色真皮双人床.
“啊!好新的桌子!”
“啊!好新的冷藏箱!”
“啊!好新的宝石!”
“……”
每投进去一件东西,礼申都忍不住大叫一声,到最后,连好新的宝石都一股脑叫出来了.最后,礼梅实在忍不住把他拉出来.
每当有这种情况,礼梅都不禁臊了脸.总觉得按照普通人生活后的申师傅,很容易就沾染这些陋习.见到这样的情况总会把那充满商人性质的吝啬性格展现出来.
不再沉寂在为可使用商品被销毁的可惜心态中之后,礼申在广场外围准备找了一个人问话.
“那个.”礼申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可是对方没有回应.
“那个!”礼申再次用力一拍,并提高声音,对方总算转过头来.这是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子,只是此时他的眼睛同样被熏得通红.
”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礼申向他询问.不过说话声被众人的欢呼给掩盖了.
男子伸出手指指外面,礼申了解地点头.三人远离开人群,总算能够正常对话了.
“我叫礼申,是从远处来的旅行者.至于这位,是我旅途的伙伴,礼梅.”礼申先向男子做自我介绍,礼梅也点头示意.
“哦!原来是旅行者啊.能刚好在这个时间来到我国也是缘分呢!我们这里的祭奠可是相当盛大的!”
“什么是祭奠?”
“祭奠吗?”
礼申两人分别问道.
“祭奠,就是对逝者的一种悼念仪式.每年的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会燃起白烟,而在这个巨大的广场里面还会举办祭奠大典,来缅怀和追悼我们的先人.”
“那为什么要烧东西呢?”
“在我们国家,有一种说法,人死去后,会变成鬼生活在另一个国度当中.”
“鬼吗?”
“可是,不是没有……”礼梅还想说什么,但被礼申用眼神阻止了.
“是的.既然人死既为鬼,那么另一个世界想必也是跟我们一样的,只是所处的地方不同而已.为了让我们死去的先人能更好地生活,我们就把这边的物品通过火焰运送过去.这样的话,他们就能过上舒适的生活了.”
“真的能这么顺利吗?”礼申平淡地问.
“当然,至今为止,所有人都是这样做的!我也希望我死了以后也会有人送生活用品给我呢!”说着这话时,男子又把目光投向广场正中.一辆小车正被众人抬着来到高台前.在送进火中之前,先让旁边的人退后,小车滑落到火焰中,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红色的焰火直冲十多米高.
“喔!喔!喔!”
之后的物品越来越稀奇,甚至有一个人把一栋小型的房屋作为祭品.
那是一栋小型的房屋,底部没有打桩,有着四面的高墙.足足通过上百人才能搬动.由于实在太大了,只能让人群退后,放在火焰旁边,让房屋一点一点变黑倒塌在焰火中.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众人又兴奋地呐喊,不时有人在疯狂地挥舞手脚.
这时候,站在礼申身边的男子感慨地说道.“又是这么大手笔啊!”
“又是?”礼申疑惑地问.
“是啊,那是我国有数的富豪出的祭品,每一年都甚是壮观啊!”
“哈!”
接下来,到了活物了.牛羊鸡猪马等各种牲畜被驱赶向高台,所有的动物都畏惧地看着火焰,紧紧停驻脚步不愿前进.负责运送的人员只能一只一只把它们活生生地推向火海当中.
在动物们的惨叫下,广场上的众人高举双手,再次欢呼.
“申师傅和这相比,不算什么了.”礼梅说的是之前在原野击杀角鹰的事.
礼申沉默着没有说话.
在最后,则是一列的男男女女被推上高台.一个个用手铐铐住双手,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双眼无神,脸上不带一丝表情,那是因为绝望而带来的死寂一样的表情.
台下的众人不住大喊.
“烧死他!烧死他!”
“投身进火焰当中吧!”
高呼着的群众表情疯狂,五官因为兴奋而扭曲成一团.
礼申身边的英俊男子也是一样的举动.
礼梅有些看不下去了,拉拉男子的衣袖向他询问.
“那些活人也是要扔进火中吗?”
“当然!那可是我们最大的祭品啊!”男子毫不犹豫地说.
“那些可是活着的人类啊!这么做和杀人有什么区别.”对此,礼梅很不认同.
“放心吧.那可都是犯了重罪的囚犯,本来就是要实施死刑的.为了这个祭奠大典,我们还特意让他们活到这个时候,他们还应该感谢我们给予他们这多出来的一段宝贵时间呢!”男子用手拍着礼梅的肩膀,安慰道.只是此时礼梅的心中,那是一只充满血腥的手.
终于,列着队的囚犯一一投身进火海当中.在火焰灼烧当中,他们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本来毫无表情的脸孔露出痛苦的表情,那是犹如地狱恶鬼一般的,在火海拼命挣扎的表情.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这时候,围观的群众发出自开始以来最盛大的欢呼,用着最兴奋,最高涨的笑容庆祝着祭奠的完结.熊熊火焰中,映照着所有人的脸.红色的火光里,众人的笑容是那么的美好,是那么的灿烂.那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英俊男子跟着庆祝后,转过头来看着礼申.
“怎么样?旅行者们.这是很盛大的活动吧?在别的地方可是看不到了.”
“的确.这可是只有这个国家才有的特色.”礼申微微颔首,语气中不带一丝波澜.
“所以说你们很幸运啊!不过再盛大的活动也有结束的时候.现在随着人群离开就可以了.”男子自豪地说着,并提示着可以离开了.之后,还邀请礼申到他家中,说是可以告诉他们一些祭奠的起源和发展.
对此,礼申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不必了.能亲自参与到这次的祭奠当中已经很足够了.毕竟我们也只是旅行者,之后也是会离开的.就不劳烦你了.”
“这样啊.”男子失望地垂下肩膀,似乎是因为难得有能旅行者在面前,却不能为他们介绍自己国家的美好而感到失落.
“对了,最后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问吧.”男子立马说道.
“你们祭奠的先祖,他们是叫什么名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