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
“咳咳咳！”
陆专一被惊得猛烈咳嗽起来。
他迅速抬起袖口，将咳嗽的动作遮住。
但与此同时，陆专一也将头扭转过去，一瞬间做了七八个表情。
让我去当双面间谍？！
真的假的？
这种事情不要啊！
白凝愁意味深长地看着陆专一，“陆伴？呛到了？”
陆专一此时调整好面部表情，放下袖口后，又恢复到平常的表情。
但他很细节地在平常表情里加了一丝惶恐和不安。
“小人……恐怕难当重任。”
“为何？”
“小人毕竟与庆康王爷，不怎么来往，不熟悉庆康王爷的为人。”
“不清楚才是最好。”
白凝愁淡淡说道：“若是太清楚，便可能被猜到是专门派来的卧底，你越是表现得陌生，就越是容易被信任。”
陆专一嘴角抽搐两下：“这……”
白凝愁似笑非笑：“怎么，不愿意？”
陆专一汗如雨下：“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让小人没有卧底经验，上来就去庆康王爷身边当卧底……难度实在不小。”
白凝愁略作思忖，觉得很有道理：“既然如此，你就先去白庆康的心腹身边潜伏，如何？”
心腹？
陆专一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忍不住道：“陛下所说的心腹是……？”
白凝愁想了想，说道：“据朕所知，白庆康身边有三位心腹，依朕来看……”
这位天命女帝上下打量两眼陆专一，“嗯……你就先去那周元成身边，如何？”
好家伙！
周元成，白庆康！
您这是给我老底全掀飞了！
要是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听到这两个名字，怕不是直接就要磕头认罪。
就算是陆专一这个撒谎老手，这会也有点扛不住了。
两个顶头上司的名字全给你点出来。
这卧底的压力谁能懂？
陆专一心中慌得不行，但还得分出心神来绷紧脸上的表情。
事已至此。
自己只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点头答应再说！
陆专一心下一狠，顾不得后果，当即说道：“小人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嗯，不错。”
白凝愁满意点头，随后抿了一口茶，目光再次落到陆专一身上：“不过陆伴，你今天的反应实在不同寻常，尤其是当朕提到周元成和白庆康名字的时候。”
陆专一的身体微微颤抖两下。
他虽然言语上没有破绽，但因为太过震惊而产生的身体反应，还是被白凝愁给抓到了。
没办法。
白凝愁直接点中两个关键人物所带来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
只见白凝愁深吸口气，旋即摆出诚恳大度的姿态，说道：“看你不怎么情愿的样子……陆伴，你与那周元成或是白庆康之间，可是有什么故事？”
“当然，你若是有难言之隐，卧底之事也可以就此作罢。”
“但你也可以大胆说出来，朕可以向你保证，朕这次绝不怪你，更不会治你的罪。”
白凝愁说完，抿嘴微笑，主动卸下了皇帝的威严，乍看过去，分明就是一名仁慈和蔼的温婉女性。
好像就算陆专一在此坦白一切，她也会像自己保证的那样，原谅陆专一的欺君之罪。
面对白凝愁给完鞭子再给糖的做法，陆专一那是连半点挣扎都没有。
他十分果断地起身，俯首作揖，语气诚恳。
“小人……与那两位大人之间并无故事。”
“方才的不情愿，只是小人觉得能力不足，唯恐令陛下失望。”
白凝愁闻言，眉梢紧蹙：“当真如此？”
陆专一语气坚定：“小人怎敢欺瞒陛下？”
白凝愁一声不吭。
陆专一则低着脑袋，正对着桌上的棋盘，静静等待。
他选择嘴硬到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汗水从额头渗出，划过面庞，落到下巴，最后滴在下方的棋盘中央。
凉亭里寂静无声。
凉亭外的琴声不知何时也已停了。
裹挟着寒意的风掠过池面，泛起的涟漪将成团的锦鲤惊得四散而逃。
白凝愁还是没有发话。
就在陆专一心跳急剧加速，觉得可能要完蛋的时候——
白凝愁忽然长出一口气。
随即，她从座位上起身，缓缓说道：
“无需担忧，朕……相信你的能力。”
听到这句话，陆专一眨了眨眼，随后抬起头来，看到白凝愁已背对着自己。
她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
陆专一知道发生了什么，关切地问道：“陛下？”
白凝愁头也不回地说道：“朕忽然有些头疼，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陆专一愣了愣，问道：“那小人的卧底任务……”
白凝愁的语气生硬了几分：“朕已经说了，朕相信你的能力，还不懂吗？”
意思很简单。
卧底任务照旧。
陆专一深吸口气，接受现实，认真点头：“小人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嗯。”
白凝愁挥了挥衣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凉亭。
……
……
白凝愁的离去，有些突然。
上一秒她还在给陆专一施压。
下一秒她又忽然放弃，转身离开。
望着白凝愁逐渐远去的背影，陆专一紧绷的神经瞬间得到放松，整个人噗通一声坐了下来。
熬过去了！
白凝愁的敏锐，远远超出陆专一的想象！
哪怕在言语回应上不露破绽，白凝愁仍然从陆专一的反应里窥探到了些许蹊跷。
再加上那股天命女主角一般的精准直觉，差点就要把陆专一逼上绝路。
幸好。
在最后的最后，白凝愁主动中断了这场试探。
这不是运气。
而是陆专一准备的后手，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系统。”
四下无人的凉亭里，陆专一呼唤系统的出现。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
礼貌的系统予以回应，浮现在陆专一面前。
陆专一说道：“给我看看神魂颠倒的剩余时间。”
话音刚落。
系统就立刻调出详细的界面。
【神魂颠倒状态：开启】
【神魂颠倒效果持续时间：剩余140秒】
果然。
陆专一眯起眼睛，随手将系统面板关闭。
神魂颠倒确实处于开启状态。
这就是为什么白凝愁上一秒还在施展威压，似乎要将陆专一逼上绝路，下一秒却突然起身，先行离开。
因为在陆专一转过头咳嗽、掩饰自己震惊表情的同时，他还动用了第一次神魂颠倒的效果。
他隐约察觉到，白凝愁接下来可能会步步紧逼。
对当时的陆专一来说，开启神魂颠倒，是他唯一的翻盘手段。
就算没法让白凝愁直接对自己产生好感，也能一定程度上影响她的思维。
事实证明，陆专一成功了。
白凝愁还是在最后受到了影响，才会中断这场对陆专一的试探。
“就是这效果也太差了。”
回想起方才白凝愁的表现，陆专一喃喃自语道：“昨晚那狗子和禁卫军的反应可没有这么平淡。”
能让恶犬变二哈，让男人直呼“兄弟你好香”的神魂颠倒，在白凝愁面前却效果甚微。
甚至在神魂颠倒开启后的两分钟内，白凝愁都未曾露出半点失态的表现。
【神魂颠倒的效果，会因个体对欲望的掌控能力不同而改变】
系统这时出现，给出解释。
陆专一反复读了两遍这句有些拗口的话，大概明白了意思。
“就是说自制力越强的人，受到的影响就越小？”
【没错】
“那就难怪了。”
白凝愁可是敢向天下发布禁欲宣言的绝代女帝。
再加上这些年她也确实不近色欲，自制力早已超乎常人。
拥有如此强韧的意志，能够抵挡神魂颠倒的效果，倒也显得理所当然。
不管怎么说。
这一关，算是又给陆专一熬过去了。
“问题是双面间谍的事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陆专一就觉得头疼。
本来一个卧底身份就够他烧脑的。
现在白凝愁还派自己去周元成身边当双面卧底！
最要命的是，定期联络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自己刚应付完白凝愁，转头就又得去应付周元成！
“难得穿越了，就不能给我整点轻松的剧情吗？”
陆专一趴在棋盘上，一脸生无可恋。
远处的下人们看着陆专一自言自语、一惊一乍的反应，面面相觑，纷纷猜测陆公公发生了什么事。
……
……
白凝愁回到寝宫，一路快步走进房间，来到床边坐下。
正躺在床上休息的小翠听到动静，把脑袋从床帘背后探了出来，好奇地看着自家小姐。
“陛下，您不是跟陆公公下棋去了？这么快就被陆公公杀得人仰马翻啦？”
白凝愁瞥了眼小翠，“你再变着法地说朕棋臭，信不信朕就把你许配给陆伴？”
小翠嘻嘻一笑，接着把脑袋缩回床帘后面，银铃般的笑声传了出来；“我才不要跟太监成亲呢，多丢人呐！”
白凝愁懒得理会小翠，自顾自地调整着呼吸。
从刚才开始，她的精神状态就不太正常，情绪的起伏略微不受控制。
“恐怕是最近太过疲惫，需要休息。”
先前在洗浴时，白凝愁就曾出现过精神恍惚的状态。
想想也是。
光是批阅奏折，就要花费不少精力。
更何况朝中政事未平，南方灾荒未断。
台面下还有暗流涌动。
需要处理的事务实在太多。
过了一段时间。
不知是不是调整呼吸的效果，白凝愁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小翠这时又把脑袋探了出来，问道：“好些了？”
白凝愁点头：“嗯。”
小翠露出关切的表情，劝说道：“陛下，您真该找个机会好好休息了。”
“朕知道。”
白凝愁长叹口气：“可该杀的人还没杀净，该救的人也还没救完，朕又如何能安心地睡个好觉？”
小翠低下头，知道这不是自己这个侍女该干涉的事。
她只能转移话题，问道：“陆公公那边，怎么样了？”
白凝愁淡道：“朕安排他去周元成身边当卧底。”
小翠闻言一惊：“陆公公答应了？”
白凝愁道：“虽然他看上去不太情愿，但朕的命令，他不敢不听。”
“如果他不是卧底，若能成功打入白庆康麾下，便能替朕取来些许情报。”
“如果他真是卧底，重压之下，他就更容易露出破绽。”
“因此无论他是或不是，对朕来说都有益处。”
小翠听完，心中愈发佩服白凝愁的心思手段。
不过，她马上察觉到白凝愁眼底复杂的情绪，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
“陛下您希望他是卧底……还是……不是卧底？”
面对这个简单的问题，白凝愁稍作沉默，随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