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专一心下微惊。
暴露了！？
难道孙浑这老头一下就认出了自己是男扮女装？
想想也是！
孙浑毕竟阅女无数，太熟悉女子的特点。
自己的变装虽说足够精妙，但未必能骗得过这老流氓的眼睛！
这下要是被戳穿身份，可不是打个哈哈，随口说一句“我们只是开玩笑”就能糊弄过去的。
许多福却面不改色。
他依旧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不知孙大人所言何意？”
孙浑目光再次扫过面前两人。
在古莺和陆专一紧张沉默的心情下，孙浑掷地有声的话语传了过来。
“这里不过区区两人，你叫老夫只看这两人跳舞吗？”
此言既出。
陆专一和古莺同时一怔，因紧张而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合着这老头单纯就是嫌弃人少！
许多福反应极快，马上随机应变。
“不瞒您说，这两位只是领舞，先带过来给孙大人看看的，剩下的伴舞过两天就给您送到府上。”
“嗯，那还差不多。”
孙浑脸上的不满这才消解下去。
他重新转头，审视的目光再次游过古莺和陆专一的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陆专一终究是男儿身。
孙浑只轻描淡写地扫了古莺两眼，就又开始专注地端详陆专一。
他的目光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压过陆专一的每一寸肌肤，仿佛在寻找他变装的破绽。
在此过程中，陆专一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始终微低着头，装出羞怯的模样，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慌乱。
孙浑盯着他看了好一段时间。
忽然。
他刻满皱纹、紧绷严肃的脸松弛下来，露出满意至今的至福笑容。
“不错不错！”
孙浑指着陆专一，“尤其是这位姑娘，站姿端正，肢体匀称，老夫看腻了那些体态丰腴的女子，偶尔见这高挑瘦削的姑娘，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老夫很喜欢。”
说着，孙浑还不忘点评一句旁边的古莺。
“至于这位姑娘……姿容卓越，可谓丰韵聘婷，奈何这种类型太过普通……不过这西域装扮倒也有几分味道，嗯，还算不错吧。”
古莺娇躯微微颤抖两下。
她藏在面纱下的俏容上，浮现出不堪羞辱的殷红。
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只落得个【不错】的评价。
而旁边男扮女装的陆专一，评价居然比自己要高出好几个档次！
陆专一没敢说话，只用眼神示意古莺，千万要忍住情绪，别在这时候露出破绽。
——当然，他自己现在也挺想给孙浑这个老玻璃一拳的。
“孙大人喜欢就好~”
许多福嘿嘿一笑，接着又遗憾道，“不过还请孙大人稍微克制一下，毕竟这伴舞团要过几日才能来府上。”
“无妨。”
孙浑大手一挥，抚须笑道：“老夫唯独对耐心最有自信，无非几日功夫，眨眼便逝。”
许多福俯首作揖：“多谢大人理解。”
“嗯。”
孙浑回头对守卫说道：“给两位姑娘安排最好的房间，好好伺候着！”
守卫点头称是，领着陆专一和古莺进入孙浑府中。
许多福在后方目送两人离开，顺带还看到陆专一背对着自己，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
许多福呵呵一笑，接着又对孙浑说道：“孙大人，那我们进去聊聊？正好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孙大人。”
孙浑挑了挑眉，心想论巴结人的功夫，全朝廷没有一个人比得过你许多福。
不过巧的是，他孙浑还真就最喜欢被别人巴结。
他侧过身，笑着说道。
“多福大人，请！”
“请！”
……
……
穿过四合院，走过宽敞的庭院廊道，再绕过后花园。
陆专一和古莺被守卫带到一处府邸后院的厢房。
厢房内满是昂贵的摆设物件，家具全都是名家的精雕品，就连大小都比普通的寝房宽敞三四倍。
陆专一随手拿起一盏白玉酒杯，在手中把玩，心中暗叹孙浑雄厚的财力。
古莺则在确认守卫已经离开，四下无人之后，当即在厢房里破口大骂。
“这个老畜生！”
她气愤地跺了跺脚，“居然说我太常见太普通！反而对你这死太监颇感兴趣！我呸！他那眼睛怕是长到了狗屁股上！”
陆专一举手同意：“别的不说，这老玻璃的眼光确实不行，我这模样都能瞧得上，搞得我怪恶心的。”
古莺回头瞪了眼陆专一，“但你的打扮确实不差。”
陆专一凝视着她，“你到底是想说我好看还是说我不好看？”
“好看。”
古莺正色道，“但是不应该比我好看。”
看看。
这就是嫉妒心。
“我懒得跟你争。”
陆专一撩起鬓角发丝，无奈道：“直接进正题吧。”
古莺眨眨眼：“你要行动了？就现在？”
陆专一没理她，反手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
他来到桌前，将羊皮纸抚平摊开。
古莺凑上去瞧了两眼，顿时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
“孙浑府邸的地图。”
“地图？！”
古莺被吓了一跳，忙问道：“你怎么弄到的？”
陆专一随口说道：“请了个轻功高手帮忙。”
这个轻功高手，自然就是白凝愁的另一位心腹。
小翠。
这姑娘的轻功说是大靖第一，甚至是天下第一，都未必有人胆敢反对。
哪怕是高手如云的孙浑府邸，也很难察觉到小翠的行踪。
所以小翠才能将孙浑府邸的地图绘制下来，同时还在上面标准了守卫的位置信息。
古莺小声咕哝起来。
“那为什么不干脆让那个轻功高手来偷证据？”
“人家只是轻功厉害，正面一塌糊涂。”
陆专一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古莺，“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画个地图，差不多就是极限了，你还指望她能潜进房间里偷东西？”
古莺问道：“不行吗？”
陆专一摇摇头，伸手指向地图上几个特殊标点的位置。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都由孙浑府邸的高手护卫看管，别说是人了，苍蝇都飞不进去，她轻功再厉害，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里钻进去。”
“那我们怎么闯进去？”
古莺不解。
轻功高手都不行。
他们俩这三脚猫功夫加起来最多就是个六脚猫。
而猫的脚再多也终究是猫。
怎么也不可能威胁到武林高手。
陆专一却笑道：“不用闯，他们会自己走的。”
古莺眨眨眼，“什么意思？”
陆专一不紧不慢道：“许多福找了一个高手，要将这位高手送给孙浑。”
古莺迷茫：“然后？”
“孙浑府邸上高手如云，纵然此人是许多福介绍来的，孙浑也不可能贸然收下，总得测试测试对方的底细。”
古莺愕然：“所以？”
陆专一看着古莺，表情越来越离奇。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们交易的公平性——西域那边到底是怎么放心把你安排进来做任务的？”
“……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快解释！”
古莺红着脸道：“谁知道你这人满脑子在想什么阴谋诡计？”
陆专一无奈，只能慢慢解释。
“所以——孙浑想要刺探对方底细，肯定会让其他高手与许多福带来的人切磋。”
“许多福带来的人越强，打败的人越多，孙浑府邸上的高手门客就越是坐不住。”
“到时候这些看守重要房间的守卫，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肯定会主动请战。”
古莺听完，先是一怔。
接着她似乎想到什么，张了张嘴。
未曾想到在她开口之前，陆专一就预判到她的想法。
“不用担心孙浑会亲自下场。”
陆专一淡道：“他那样的身份，为了一个门客亲自动手，面子上不太合适——而且他与许多福关系亲密，如果一开始就亲自下场，输了就是折辱自己的面子，赢了，就是折辱许多福的面子，于情于理，孙浑都不可能亲自动手。”
“现在懂了吗？”
陆专一看向表情有些呆滞的古莺。
“我们只要等到晚上，等那些守门的高手自己离开，再偷偷潜进去就行。”
“对了，也不用担心孙浑会拒绝——他贪得越多，就越多疑，越没有安全感，所以高手护卫他是绝不嫌多的。”
古莺怔了怔神，花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陆专一。
“你们平时整天就在思考这些，不累吗？”
“累。”
陆专一坐在桌旁，平静地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但是想在朝廷里混下去，就是得多想。”
他还没把自己的最终目标说出来呢。
要是让古莺知道陆专一想干白凝愁，都不知道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反正肯定很精彩就是了。
“真麻烦。”
古莺撇撇嘴，“我们那就没那么多讲究。”
陆专一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生存方式。
西域那边的做法比较古早粗蛮，倒也正常。
古莺见陆专一沉默，转身坐在床上。
她侧过头，透过窗户，望向屋外的天光。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天黑？”
“对。”
古莺沉默片刻，“喂，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准备了后手吧？”
陆专一反应过来：“你是想问计划失败了该怎么办？”
古莺点了点头。
世事难预料。
计划常常赶不上变化。
古莺相信陆专一这样的人，肯定早早地留好了后手。
事实确实如此。
“理论上来说，失败的可能性很低。”
陆专一摸了摸下巴，脸色微凝：“不过，如果真出了意外，还是会有人来帮我们的。”
古莺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谁？”
面对这个问题，陆专一没有回答。
因为他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他只知道那是听命于白凝愁的一个神秘高手。
身份、实力、出身，全都是未知。
如果换做别人，陆专一会觉得这单纯就是个空头支票，不靠谱。
但给出这张支票的人是白凝愁。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陆专一决定相信她。
“等吧，就等天黑。”
陆专一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地图上，接着指向角落里的一处房屋。
“到时候先去这里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