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跟着你。”
“我完全没察觉，实力至少是高阶神官。”迪涅尔不动声色地回应着，去往集市的步幅都没有变化。
“不，低阶，但是个神选。”
“野生神选？还是哪个正教的人？”
“薪。”
“书之神……知识教会也参与进来了吗。”
文字与传承之神，薪，简称书之神。
其教廷总部，知识教会，或者其官方名称：无界大图书馆，位于高卢山脉中段，据说征服者高卢在下令于红沙河入海口建造灯塔后又一路东进，最后病逝在高卢山脉脚下，那个位置就是如今的大图书馆所在。
或许正是因为连那仿佛要征服全世界的王者都止步于高卢山脉，那巍峨的崇山峻岭才在人们心中扮演了这么多年世界边境的角色。
书之神却偏偏选择了那块边境之地建立自己的教廷，背后的神意耐人寻味。
“有点麻烦，”迪涅尔对艾芙说道，“书之神的信徒，无从判断用的是什么神术。”
“薪的信徒只会一种神术吧。”
“现在是斗嘴的时候吗？！”
“那你可以试试用万军之形污染他。”
“在集市上开花？一次性污染几千人？那帮邪教徒得把他们的邪神像拆了改拜我。”
“听起来好有趣咱们就这么办吧。”
“你再帮倒忙我就去吃腌海雀！”
“……算你狠，前面那个小巷子，我帮你干扰一下跟踪者的神术，你有三分之一秒。”
“足够了。”
迪涅尔一闪身，拐进了艾芙所指的阴暗小巷。
*******
赛特看到那个高大身影突然拐进巷子，生怕跟丢了，连忙紧赶两步，追到巷口。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到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摁在小巷的地上了，右脸着地，左脸被一只粗粝的大手按得有点变形。
圣典被抢走了，一身精心搭理的洁白神官长袍也染上了泥土。
当然，这些比起那门正抵着自己脑袋的手炮来，都不是事儿。
好吧，虽然脸疼了点，但这也是他设想过的情况。
“我说我什么都说！别开枪也别打人！”
迪涅尔：“……”
“我是知识教会的神官，我叫赛特，迪涅尔先生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兄弟会的里克是我叔叔！”
迪涅尔：“你……”
“我跟踪你是为了试试看你的身手，没别的意思，我是有委托要给你，报酬包你满意！”
迪涅尔：“我……”
“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阿卜杜拉大叔，兄弟会没接我的委托但他们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迪涅尔：“你先闭嘴。”
“哦。”
迪涅尔：“首先……你到底是男的女的？”
“……？”
*******
迪涅尔在撂倒跟踪者之后，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手感不对。
他平时撂倒的人，要么是不怀好意的匪徒，要么是不成人形的邪/教徒。这些人的手感多半是粗糙坚硬，少部分是滑腻恶心，哪怕女性也是如此。
他还是头一次撂倒如此……温暖柔软的人。
此时此刻被他摁着脸拿手炮抵着的那位，身材娇小纤细，一身知识神官袍也是窄小修身的款式，穿在这人身上，有种礼服长裙的感觉。
这人的皮肤有着迪涅尔从未见过的细腻洁白，就像北绝岛初冬的细雪，似乎微微一碰就会留下伤痕。
南大陆人的皮肤都偏深色，所以这一抹洁白在这样的地方显得格外……晃眼。
迪涅尔不由得使劲眨了眨眼——晃得疼。
除了打扮和手感，这个自称赛特的人还有一头柔顺的金发，更衬得他白袍白肤耀眼无比。
迪涅尔还注意到，这人有一双黑色的瞳孔。
这是东大陆人才有的特征。
混血？
这时他听赛特说道：“我……男的……吧？”
迪涅尔愣了一会：“你……听起来不是很确定？”
赛特有点懵：“我男的女的你看不出来吗？”
迪涅尔认真想了想：“我不是很确定。”
赛特抓狂：“我男的！”
迪涅尔点点头：“哦。”
赛特继续抓狂：“你就想问这个？！我的委托你接不接！”
“说来听听。”
“……你先放开我。”
*******
二十分钟后，城内的咖啡馆中。
迪涅尔表情略复杂地在赛特对面落座，坐下之后第一句话就是：
“你请客。”
赛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委托期间费用都由雇主承担，这不是行规吗？”
“这是行规，但……算了。”
迪涅尔看到侍者走过来，顿时打住话头。
赛特轻车熟路地点单：“一杯热砂咖啡，一份奶酪菲洛，迪涅尔先生要什么？”
迪涅尔半天才憋出一句：“……薄荷茶。”
“25铜币。”
“给。”
侍者走后，迪涅尔问道：“你经常来这？”
“这是第二次，不过这个港口就这一家咖啡馆，想喝下午茶只能来这了。”
“你知道我三个月来吃过最丰盛的一顿饭花了多少钱吗？”
“多少？”
“7铜币，而这个数一般是我两三天的花销。”
“你这么缺钱？那你一定愿意接我的委托了。”
“该死，是你太有钱了！看看你周围吧。”
赛特不解地环视了一圈，问道：
“你要我看什么？”
“这家咖啡馆的顾客都是西大陆人，没有本地人，因为本地人根本来不起这里。事实上，一般的西大陆人也来不起，这都是些贵族、富商和高阶神职人员……只有这样的客人才配得上这里‘唯一’的咖啡馆。”
“确实，我还以为作为曾经的法鲁斯殖民地，这里的咖啡馆会更多一些。”
“我想说的不是……算了。”
迪涅尔明白，赛特就是那种从出生到成年，都被教会高层捧在手心，一点磕着碰着都没有经历过的娇贵人物。
一个从知识教廷到葬神沙漠，路上天天都喝高价下午茶的人，注定理解不了一个八岁父母双亡，家产被人巧取豪夺，靠着一个餐馆侍者接济才顺利长大的复仇者的心思。
反正只是生意而已。
“说说你的委托吧。”
“嗯，我要穿过葬神沙漠，用最快的速度到达绿金之城。”
“为什么不从灯塔坐船走？”
“那要半个多月，太慢了。”
“你想多快？”
“我路上已经耽误很久了，所以三天……要不四天？”
“我可不会飞……再见，希望一个月后能在绿金之城见到你。”
“五十金币！”
“……”
“……一百金币？”
“成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