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特用上了自己知道的所有自我探查手段和净化神术，花了好一阵才把自己受到的污染清理干净。
艾芙对他当然没什么恶意，可神的注视哪里是凡人随随便便能承受的？
艾芙甚至还通过迪涅尔指导赛特，哪里的污染不容易察觉，要重点清理……
“好了，”迪涅尔等赛特身上增生的眼睛触手之类消退之后说道，“现在那位的力量已经占据了这里，现在这座教堂是祂的神域，未经许可的力量不得入侵。”
赛特点点头：“我们抓紧时间制定一下对策，关于外面那些复制体。”
“那就继续之前的话题，你说那些复制体为什么自相残杀？”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复杂，而且只是个猜想——”
“说。”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大图书馆曾有位学者，尝试用差分机模拟人的思维。”
“差分机……就是卡米洛特皇家研究院那群人造的数数机器？”
“那可不是数数……算了，就是你说的那东西。”
“那东西能和人一样思考？”
“不失为一种可能，你看，人的思维要从因到果，这就是逻辑，而数学本身就是逻辑的推衍，所以只要这个过程足够复杂就行。”
“……你直接说结果吧，那个学者成功了吗？”
“成不成功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用的思路：我们不可能把人脑所有的想法打上编号，就算能，我们也没有那么多差分机。所以他设计了一个收集信息，学习，反馈的机制。又借助神术，模拟出几万台差分机联合运行这一机制，让差分机们不断自我迭代。”
“听起来是个大手笔。”
“岂止是大手笔，那个神术还涉及到压缩时间，让几百年的迭代在几分钟里完成，六大正教里有五个都参与其中。”
“这么大的事，却没有流传出来？”
“因为炸了啊……”
“……什么？”
“那个超大神术阵运行了两分钟就炸了，烧了一般实验几十倍的经费，几乎没有得到成果，就炸了……大图书馆引以为耻。”
“几乎？”
“对，后来在清理神术阵残骸时，有人在差分机核心捕捉到一段电磁信号，解密之后……很难说那算不算成果。”
“是什么？”
“是一句话，但也就两个词……”
赛特深吸一口气，神态间带上了一种莫名的庄重。
“那句话是……你好，世界。”
赛特话音落下的瞬间，迪涅尔感觉脑海深处的艾芙突然蠕动了一下，但旋即回归寂静。
“你是想说，实验其实可能成功了，那些差分机里诞生了意识？”
“我希望如此。”
“外面那些复制体同样在自我迭代，那按照你这个说法，它们最后会变成什么？”
“它们从你复制而来，又在模仿你的战斗和言行，到了最后，会不会真的成为……你？”
教堂里寂静若死。
良久，低沉得仿佛从深渊里爬回来的声音才从迪涅尔喉中发出：
“让他们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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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两人吃了些东西，感谢书之神，赛特很轻松就用神术创造出了短时间存在的坩埚，让他们得以把硬面包和肉干煮成肉粥。
起码比硬啃好。
对复制体的策略，其实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如果要消灭他们，那无非是把整个螺旋之城炸了，或者解决这个复制邪术的源头两种思路。
前者，他们一没有那么大量的极化磁石，二没有条件布置那么大规模的仪式神术。
至于后者，根据迪涅尔的说法，螺旋之城底部有一座他看不懂的庞大设施，如果要找邪术的根源，就一定在那里。
那倒是和此行的目的地重合了。
所以现在唯一的选择是，一路深入，一路厮杀，把螺旋之城杀穿，在城市之底解决一切。
一阵休息之后，把能加持的神术都加持了一遍，两人便踏出了教堂。
迎面便是一道凌厉的剑光。
可惜砍在了赛特早早准备好的护盾上。
“……他亵渎变化本身，变化就惩戒他，犹如跌入主调和万物的巨釜……《炼金新约》。”
仿佛冷水入热油的呲啦一声，伴随着刺鼻的异味、白色的烟尘和复制体的惨叫，那被神术命中的“迪涅尔”顷刻间就被腐蚀成了一堆焦黑的残骸。
“他们现在还很弱，但会越来越强。”赛特说道。
“只要他们不一拥而上，就应付得来。”迪涅尔答道。
“很难说，如果这些复制体的背后有某个‘总意识’，你说它迭代到某个阈值后，它会不会意识到你我的存在？”
“……你这话放在十五年前的卡米洛特或者法鲁斯，是要被以动摇军心罪处死的。”
“是你让我分析情报的！”
两人就这么半交流情报半斗嘴地穿过了广场，回到了螺旋坡道上，一路向下。
先前迪涅尔和赛特曾约定非必要不说话，那是怕触动螺旋之城里的诡异力量，但现在，诡异力量都扑脸了，这约定自然也作废了。
“对了，我忽然想到，我们能不能直接跳下去？”
“你可以把金币留下，然后亲自试试。”
“……”
“我总共来过这里三次，现在是第三次，第一次我是为剿灭邪/教徒而来，我在某一层把一个人扔了下去。”
“然后呢？”
“在底层没找到尸体，也没有血迹，而且，我确认那人不会飞。”
“那也可能是被人半途救走……”
“第二次我来，也是为了尽快赶往绿金之城。那时整座城市干干净净，没有邪/教徒的尸体，也没有战斗的痕迹，就像是……他们的尸体被这座城市消化了个干净，成为了它的养料。”
赛特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望向螺旋坡道中央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像是巨兽的喉管。
如果……它真的是某种活物，吞噬死于其中的人，又用这些养料，于腹中孕育某种亵渎的生命……
“书之神在上……”
他下意识祈祷着。
但在这幽深昏暗的地底，祈祷究竟会传递给什么样的神祇呢？
“如果求神有用，还要我们幸存者干什么？”
听到了赛特习惯性的祈祷，迪涅尔也习惯性地讥讽了一句。
“神就算赐下神术，也得我们自己动手……”
他一剑把一个复制体腰斩，手炮轰鸣着射爆了另一个的头颅，触手扫过，留下一条血红色的前路。
“……救我们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