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涅尔和赛特找资料的方法都很有特色。
赛特出身知识教会，连职业名称都是图书管理员，在这方面绝对专业。
知识教廷甚至开发了专门用来找书、摘取目录、编撰索引的神术。
一本上千页的大部头，用上这些神术之后，看摘要也要不了半分钟。
所以赛特找书的速度是论斤算的。
迪涅尔那边就比较不可名状了。
他没有便捷的索引可以看，但是他有很多眼睛。
呢子大衣下，上百条灰黑色的触手蔓延出来，蠕动着探入一个个档案柜中，张开千万只眼睛。
那些触手甚至把自己压得很薄很薄，挤进书页之间，用密密麻麻的针尖大小的眼睛，同时看着所有的文字。
触手连接着所有书柜，如同一个在汲取知识的邪魔。
赛特找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动静来这边看了一眼，给吓了一跳。
俊俏的少年爆了句知识教廷粗口后走开了。
艾芙看了看吓一跳的赛特，又看看假装没看到赛特的迪涅尔，懒懒地说道：
“你看书的样子……有点恶心。”
“彼此彼此。”
“我不能决定自己的长相，你却是自甘堕落。”
“每天睡觉的时候督促我堕落的到底是谁？”
“我头一次听人把接受赐福说得这么下流。”
“……”
迪涅尔想了想，在脑海里对艾芙比了个中指。
愉快的抬杠时间没有持续多久，迪涅尔就找到了自己的想看的东西。
“一份体检报告？”艾芙也看到了那份文件。
“是几千份体检报告，检验项目包括有无传染病、年龄和……牙齿。”
“这不是奴隶拍卖会上介绍黑象牙的三件套嘛。”
“就是那个。”
“所以这是一份商品目录。”
“湖之公爵当然有插手奴隶贸易，但这是个军工厂，买卖奴隶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看看是往哪里卖的。”
“1月10日向白镇交货五百……2月3日向绿镇交货一千二……这些地名都是暗号，甚至可能不是代指地点，而是某个组织或某个人。”
“我们不妨换个思路，什么事情既和军事行动有关，又需要大量劳动力，还是近期的重要事件。”
迪涅尔叹了口气。
答案明摆着。
“为诸国联军翻越高卢隘口建造前线营地。”
“没错，”艾芙赞同道，“然后弗洛尔的教皇认为这件事里有那个信仰‘母亲’的邪/教活动，甚至牵扯到丰收教廷内部的派系纷争。”
“怪不得这里进驻了那么多超凡力量，单纯的奴隶运送交给凡人军队就够了。”
迪涅尔沉吟着：“那个信仰母亲的邪/教应该是想要通过奴隶，在前线营地里散播污染，这不出奇……但亚伯拉罕把邪/教和教廷内斗放在一块提，是不是说，邪/教徒伪装成了丰收神官，甚至真的丰收神官也被卷进去了？”
他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赛特拿着一份文件跑了过来。
“迪涅尔，我找到一份……奇怪的东西。”
*******
“《关于丰收神术增强的研究报告》？”
迪涅尔念着那个标题，感觉不解。
“这有什么问题？”
神术来源于神的赐福，神给予的赐福越多，神术自然也就越强。神官和赐福战士想要提升自己的力量，最简单有效的思路就是让自己更贴近神。
贴近神的方法很多，邪/教徒就是用献祭取悦邪神，正教则是精研教义、严格律己之类的，使自身更加契合神所指的道。
当然也有迪涅尔这种和自家神相依为命的，神天天晚上主动给你灌不可名状的东西，拦都拦不住。
人都想要变强，类似的课题从古至今不断有人钻研。
“问题大了，”赛特指着报告中的段落，“这里面说的可是自然增强！”
“你是说那些人什么都没做，就自动掌握了更高层次的神术？”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我脑子里就有个天天给你灌禁忌知识的神，小子。
但是迪涅尔和艾芙的关系全莎伦独一份，丰收之神弗洛尔却不可能有空跟他的每个信徒都直接交流。
“有多少人？”迪涅尔问道。
“不计其数，仅仅是这里的研究员确认到的就有一百二十六人。还有更多没发现的，甚至民间也疑似出现了受赐福者。”
“大规模神恩？”
迪涅尔这才明白情况有多特殊。
大规模神恩，那可是传说中，凡人诸国自蛮荒中崛起的时代才有的情况。
典籍中所记载的那个时候，众神甚至亲自行走世间，帝王、英雄与圣徒直接聆听神的教诲，普通人中也不断有人因高尚的品行或作为，自然而然获得神术。
一个艰苦却光辉万丈的时代，至少书上是这么写的。
可现在……
这意味着什么？
神话再现？
众神将要降临？
一个新的伟大时代？
书之神降下了神谕也是为此吗？
迪涅尔盯着赛特：“你认为这是什么原因？”
“我认为……”赛特眼神闪烁。
“我认为，会死很多人。”
“什么？”
赛特给出的答案完全不在迪涅尔的预料之内。
“迪涅尔，大规模神恩出现，如果它是真的，那在大多数人看来，应当是丰收之神认可凡人的行为，而对我们降下的巨大支持……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祂真的认可了什么，为什么不降下神谕呢？”
迪涅尔愣住了。
他没想过……废话，大规模神恩都来了，还不够认可吗？还要再降下神恩强调一下？
显得神明不够严肃似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获得了赐福，那些没有获得神术的人，或者神术没有增强的人岂不是成了异端？”赛特说道。
迪涅尔一挑眉：“真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但你说得对，这会带来纷争，有心人的利用之下，党同伐异，混乱会越来越大。”
“神爱世人，迪涅尔，以前我还没想明白，但现在……神如果真的爱世人，那祂是不应该降下大规模神恩的。”
迪涅尔的脑海中，艾芙笑道：
“神当然爱世人。
“就像父母爱自己的儿女。
“可是迪尼……
“父母的爱再真挚也挡不住儿女抢遗产的时候打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