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褪去了。
随着那些遍布城市的血管坏死干瘪，整片复制出来的乐园空间都陷入了浓重的黑暗。
“万物母亲”是这片空间的核心，祂死后这里就成了失去地基的危楼，迟早要崩塌的。
还剩下几个小时到几天的时间，这足以让众人进行最后一番调查。
蓝色的射流映亮了遍布血肉的空间一隅，兰斯洛特伤痕累累的庞大身躯从天而降。
作为人类技术与神术的结晶，骑士机甲虽然不是专门用来对付邪神的，但也具备面对邪神全身而退的能力。
这么狼狈主要是因为维奥莱塔在最后那波权能冲击下短暂失去了意识，机甲只能进行被动防御。
想到之后修理要花的钱，维奥莱塔感觉她的肝都在颤。
这次可没有哪个教廷当冤大头了，幸存者这个组织显然是讹不成的……
别说讹钱，她甚至有点怕幸存者来讹她。
想到这里，维奥莱塔忌惮地看了一眼迪涅尔。
终结“母亲”的那一箭，她自问是没有能力应对的。
如果是两台骑士联手，趁着他干掉其中一台时另一台突袭解决他还有可能……一换一就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幸存者里每一个有称号的人都拥有这种力量，那除了卡米洛特以外没有任何世俗王国能够与之抗衡。
六大正教怎么会允许这样不可控的组织存在？
他们对陛下的计划……
合金天使的面甲打开，维奥莱塔从驾驶舱中跃出，走向众人。
此时的迪涅尔已经恢复了人形，和罗宾并排倚靠在那个炸出来的大坑边缘，赛特正在他们俩周围布置有治疗效果的神术阵。
维奥莱塔也不客气，光明正大地一块坐进神术阵，蹭起了免费的治疗。
迪涅尔像是汇报一样说道：“爱德华去寻找邪神的核心了，如果那东西还有残留的话。”
维奥莱塔点头：“丰收大教堂和大图书馆会很乐意研究那东西的，有我介入，他们能出很高的价格。”
言下之意，就是要把幸存者和自己的利益绑在一块，再借着大公身份对两大教会抬价，分更大的一杯羹。
迪涅尔心说不愧是大贵族中的大贵族，真会赚钱。
反正与他无关，他只关心邪/教徒。
“关于乐园里的邪教……”迪涅尔话还未说完，就被维奥莱塔抢了过去：
“卡米洛特的海军将接管这座港口。”
“绿金之城以南向来都是丰收教廷的领地。”
“所以显然他们的管理能力尚有不足。”
“好借口，这样你们就能堂而皇之地往南大陆派兵了。”
“诸国并不是都有能力往高卢隘口派兵，能者自然多劳，多劳就多得，很公平。更何况……一切都是为了开拓世界，为了所有人。”
“我对你们贵族和政客的说辞不感兴趣，我要的只是一个没有邪神和邪/教徒的世界。”
“我以密斯特米尔之名保证，卡米洛特所管辖的土地上，没有污秽所能藏匿之处。”
“希望如此。”
利益交换完成，只有丰收教廷和南大陆原住民受伤的完美世界达成了。
书之神的眷者见证了这一幕。
简单的交谈之后是沉默，而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朵玫瑰花打破了。
玫瑰花瓣蠕动着，发出了优雅的声音：
“找到核心了，没有神性残留，但……有点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这是个人。”
*******
万物母亲的神性核心就在巨大心脏的中央靠近地面的位置。
其实罗宾和兰斯洛特的第一轮夹击就命中过这个位置，但没有权能，这点伤害是灌不死一个掌握生命的邪神的。
罗宾所谓的“没射中”、“手感不对”，本质上是一种神秘学层面的对“未能击杀”的感知。
不过比起这些适合给赛特拿去写论文的知识，迪涅尔更在意的还是眼前这半具尸体。
诚如爱德华所说，这是个人，至少在变成邪神之前是个人。
“除了是女性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爱德华一边从花藤中凝聚自己的肉身一边说道。
“这不废话吗。”罗宾嫌恶地看着那具女尸。
“不，尸体本来应该能提供很多信息的。”赛特走上前去，在尸体面前蹲下。
然后又在维奥莱塔和罗宾灼热的目光中挪了挪。
书之神在上，他什么时候才能把这身……胜似不穿的衣服换掉！
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女尸身上：
“没有衣物、饰品、纹身等信息表面她的身份。
“根据牙齿判断，年龄不超过25岁。
“所有剩余器官都健康，没有病变和衰老。
“容貌……很美？”
他感觉到身后两位女士的目光变得怪异起来。
这女尸的脸可都被炸成一滩模糊的血肉了。
迪涅尔这时接过了话头：
“没有身份信息说明被刻意抹去了。年龄和器官不能作为依据，因为它们可能都被生命权能影响过。美貌……如果不是你这菜鸟突然觉醒了恋尸癖的话，那不妨直说：美得不像人。”
赛特忽然冒出来个“不愧是迪涅尔，就是懂我”的念头，随即正色道：
“没错，通过头骨形状判断，这个女性生前的容貌堪称完美。就像是把世界上所有人的审美观量化平均之后，将所有高频率出现的‘美貌元素’进行了整合。简而言之：美得不像人。”
罗宾有种全场就自己一个文盲的抓狂感，不耐烦地道：“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是被制造出来的，”维奥莱塔沉声道，“一个被制造出来，专门给邪神用的载体。”
“造人……一帮新崛起的邪/教徒竟然有这种技术。”爱德华道。
“邪/教徒有没有我不知道，”维奥莱塔的声音更冷了，“但丰收教廷和大图书馆有。”
所有目光，顿时集中到了赛特身上。
赛特叹了口气，对迪涅尔说道：“还记得那个炸了的超级差分机实验吗？”
“记得。”
“那场实验之后，丰收教廷提议反过来，不再用机械模拟人脑，而是用人脑细胞搭建机器……考虑到烧了那么多经费不拿出点成果实在说不过去，大图书馆通过了这个提案。”
“结果？”
“结果就是，人脑细胞需要多套系统维持存活，供氧、激素、代谢机制等等等等，而实验过大量方案之后，综合了能耗和投入产出比，得出的最优解是……”
赛特此刻的声音沙哑沉重，让迪涅尔想起了螺旋之城那亵渎的深渊。
“……造一个完美的人类躯体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