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再一次将时间倒流。
贝吹山合战前几天，夜晚。
明智军，本阵。
我坐在上首，而下首，只有一个人。
蒲生氏乡。
蒲生氏乡显得有些别扭，大半夜的这里只有两个人……
“昨天松永弹正的计策，你也清楚了吧？”
我倒是没管这么多，开门见山。
“是。但是以在下浅见……”
“她的鬼话一点都不能信，对吧？”
蒲生氏乡点了点头。
未曾与松永久秀谋面，却能从传言中其言行了解其本性的人，蒲生氏乡肯定算一个。
“那么，师匠你要反对松永弹正的提议吗？”
现在两人达成共识，松永久秀绝对没安好心，那么贝吹山奇袭就一定是个陷阱。
“不，这个计划……我还是要去。”
蒲生氏乡有些惊愕。
那不是去送死……？
但是她没有说出口。
战争就是这样的东西。
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而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
只要你比对方先一步，你就能赢。
“所以，我打算发动本军团所有的部队。”
蒲生氏乡点了点头。
如果三好实休真的设下了陷阱，那么就不会在意部队数量造成的动静，为了让我掉进陷阱，他一定会故意无视我的部队……
“但是，我担心就是发动本军团所有部队，可能也难以在短时间内突破可能的，三好家的事先准备。”
而且我手下现在的可用之才，渡边守纲受伤退居后方，而其他人全在奇袭部队里，实在是缺少指挥余剩大部队的将领。
三好家当了那么多年的畿内霸主，没点底蕴肯定说不过去。
三好实休要是设计陷阱坑我，那恐怕不是小排场，就凭我手上的这点兵力，挺过去没有问题，但是要短时间内打赢可以说极其艰难。
更何况，迟则生变，要是再出了什么变数，我就完了。
“近来信长公将蒲生大人（蒲生定秀，蒲生氏乡之父）和不破大人的军势调动到我配下，我需要这两支军势的协助。”
蒲生氏乡明白了我的用意，“家父一定会听从师匠的调遣的。”
毕竟贝吹山奇袭是经过织田信长的首肯的，要是我大张旗鼓地带一堆人去违反小部队奇袭的军令，很有可能会被这两支等于是暂时借来的部队抗命。
“不，蒲生大人是不需要担心的。”
我把手中的扇子慢慢敲着另一只手的手背，“让我担心的是不破大人……”
蒲生氏乡挠了挠头。
她也想起来了。当初在美浓反攻的时候，不破光治在不破郡反抗织田信长，结果被一战而溃，其长子不破直光死于明智军大将渡边守纲之手。
丧子之痛，可不是那么能轻易抚平的。
不破光治可没他二儿子不破胜光那么豁达知道生死有命。
要让不破光治听我的指挥本身就很难了……还要让他违背信长的命令跟随我行动，我还不如指望三好长庆会跑到两军阵前宣布投降。
他拒不听令还是小问题，要是他甚至干扰其他部队行进，乃至散布谣言，在信长面前打小报告，那我的麻烦就大了。
真是……为什么非要安排个这样的家伙在我麾下……
我不爽地磨了磨牙，不破胜光，扣薪！
与此同时，正在睡梦之中的不破胜光猛地打了个喷嚏。
“也是……那么……师匠你的意思是……”
“我自然早有计策，来，附耳过来。”
嘀嘀咕咕一阵，蒲生氏乡嘴角抽了抽。
“师匠……上次那头猪把我抓了投降……真的是你那几个手下想出来的，不是你的主意？”
我大惑不解，“当然不是了啊。”
“嘶嘶嘶……这计策的风格简直如出一辙……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家臣……”
蒲生氏乡的小声吐槽自然没被我听在耳里。
——————————————
第二天，上午。
不破胜光一溜烟跑进他老爹不破光治的军帐里。
“嗯？胜光……？你怎么来了……？”
不破光治对于不破胜光的到来有些意外。
仔细打量自己的儿子，不得不说明智光秀这个人虽然跟他有仇，但是带兵还是有一套的，至少以前那个只会拉弓喝茶的二儿子现在已经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武士了。
看来不破家交给胜光也没什么问题了……
“父亲大人……！不好了！”
不破胜光气喘吁吁地向不破光治汇报。
“怎么了？这么大惊小怪。”
不破光治有些纳闷，现在还有什么能被称为坏消息？
“刚才我听到蒲生氏乡……蒲生氏乡和蒲生定秀的谈话……明智殿说，明智殿说要带上蒲生家的人去拿下这份大功，却让咱们守卫本阵！”
“什么……”
不破光治不由得一惊。
斩杀三好实休，那可是大功一件！等占据畿内，五畿的大片土地都等着重新洗牌，重新分封，而拿下这决定性的功劳的人，无疑会得到信长大人的青睐！
眼见着，这份大功，就要与自己无缘了……
但是不破光治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到和自己曾经在不破郡有过血仇的明智光秀麾下，他就不再想什么功劳了，那根本不实际。
不破光治摇摇头，“那又如何？如今今非昔比，出云守的决定，又岂是你我能够决定？”
但是，不破胜光从不破光治的脸上，依旧看出，他对于这份功劳的渴望。
“不，父亲大人，你好好想想……在这场战争中，明智殿再立奇功，而新近归顺的蒲生家也因此建立功业得到大份封赏，而我们不破一族作为美浓数得上号的有力豪族，却只能做一些守营的事情，其他人会怎么想？信长公会怎么想？这一次一无所获是小事，而本家也会被其他人所轻视，被信长大人所遗忘，到那时织田家将再无本家容身之地！还请父亲大人三思啊！”
不破光治惊出一身冷汗。
都说织田信长用人如堆薪，后来者居上，以才能而非势力底蕴为首要标准的织田信长绝对不会在意他是美浓多大的豪族，她在意的只是能力，只有能力！
正如胜光所说，再平庸下去，不破家再无容身之地！
“那又该如何？出云守的决定，我等……”
“不，那是明智殿的事。我知道明智殿及其军势的出发时间，我们只要在明智殿出发之前，先他一步出发，取下三好实休的首级，则大事可成！”
“但是出云守又怎会对我等军势调动视而不见？”
不破光治对于不破胜光的果决大为意外，但是对于这件事的漏洞百出还是心有疑惑。
而不破胜光，也是拿出了当年在不破郡忽悠不破光治的本事，“明智殿那里，自有在下去应付！当断不断反受其害，天予不取反受其祸！父亲大人，还请做决断！”
说罢，不破胜光俯下身去。
不破光治看着如此斩钉截铁的儿子，长吁了一口气。
当年不破郡的夜战之后，自己果然是心老了吗，在战争这件事上，还比不过儿子。
也许，自己这个儿子真的超过他了。
“就按你说的去办吧，胜光。”
然而，不破光治并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破胜光悄悄抹了一把汗。
【大人……我幸不辱命啊……但愿父亲别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