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缠绕着墙壁,摆在角落的神龛沉积着厚厚的寂然。
黑裙女子侧过身来,她的打扮是一位修女,但并没有悲天悯人的特质。她身材修长,五官犀利,甚至有几分不近人情的严肃。
她打量着到来者约书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鹰隼一般的锐利眼神却刺得约书亚十分不自在。
“我不是魔女……守候着魔女殿下沉眠的我,只是她的仆从。”她简短解释。
“魔女竟然有着活人仆从?”约书亚细数了他来到此地看到的一切,巨像,精怪,契约灵,但唯独没有人类。人类应该早就随着战火,被驱逐出他们原本的圣殿才对。
“这里的荆棘和藤蔓越来越多了,外来者,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她的声音在殿室间回荡,“灾厄魔女睡得越来越久了,这是一种天灾,一种分不清现实与虚妄的顽疾,连我,也只是魔女在梦境中创造出来的人罢了。”
“什么力量会影响到一位魔女呢?”约书亚顺着话题问道。
“魔女是施法者的顶点,是天生的‘通才’,但也会有着严重的自毁倾向,凡是一份馈赠,必然伴随着一份代价。”
“而我的主宰,灾厄魔女,是从古至今所有魔女中最强大的魔女,也是承受代价最大的一位。她的灵魂是极不完整的,所以她才会引发大地上的许多灾难,那些可憎的邪神嗅着气味就会前来,如你所见,第七柱的【证道者】从未将祂的视线移开过。”
“正是证道者加剧了魔女的沉眠,别看祂的力量大多与奇迹、童话相关,祂可是最擅长蛊惑人心的邪神。魔女被邪神所欺骗,沉湎于童话,做出越来越多干涉现实的光怪陆离的梦境。”
魔女曾经只用了一个梦境,就把一座强盛的国度给摧毁。她小憩了一阵,黄昏之兽自地平线开始出现,它们贪婪,暴食,混沌,不仅吞吃掉沿途的一切,还把它们碰到的任何事物都染成与它们相同的颜色。
据说连其他魔女都看不下去这种灾难了。人类阵营派出了两位倒戈的魔女,一位是洁净派灰衣长老圣露西,一位是殉难派黑衣长老圣蒂尼。
她们的解决方案很简单,就是制造一条河出来,把黄昏之兽们冲毁和阻断。
她们被封了圣,可不仅仅是因为造河救人的功绩,人们称颂她们,是因为她们面对邪恶魔女时宁死不屈的精神。
当时圣露西告诉圣蒂尼:“我的姐妹,魔女们都是长于攻击而弱于防御的,如果我们联手给灾厄魔女降下毁灭,也许她来不及防备就得死去了。”
圣蒂尼很是赞同地说:“一定不能失去这次机会。”
她们沿着造出的河流漂行,一路上见证着被魔女力量蹂躏过的大地。她们看到让大地升起和让天空倾倒的力量,十三柱邪神扭曲了历史,现在,真实与虚幻而使它们变得无序。最后在此方世界的一个小洲上,她们看见了坐卧于柠檬树下的灾厄魔女。
魔女睁开双眼,问过来的人:“你们两个是谁啊?”
圣露西太害怕了,她不敢直面灾厄魔女,就撒谎说:“我们是您的仆从,我们是来服侍您的。”
圣蒂尼说:“您若想让我们留下,我们便诚心伺候您;您若让我们离开此地,我们将绝不会折返。”
魔女笑着说:“那你们就都留下来吧。”她们面露难色却不敢异议。后悔与恐惧充满了她们的内心。她们没法做出伤害魔女的举动,原来是奴隶咒把她们束缚住了。
魔女说什么,她们就得做什么,魔女的话语风轻云淡,但她们只得诚惶诚恐。
有一天魔女说:“你们这些天侍奉我十分卖力,我全部看在了眼里。现在你们用自己的方式为我做件事,谁做的更好,我就赏赐她丰厚的财宝,还她自由的身份。”
可她们根本不打算按照魔女的话去做,圣露西偷偷地告诉圣蒂尼:“现在我们熟悉明白了她是怎样的人,而且从她那里取得了信任,我们就要找机会把她杀死。”
她们再次返回之际,圣露西向魔女献上了一支无比精美的银发簪,上面涂抹着能浸入骨髓的剧毒,圣蒂尼献上一颗鲜红的苹果。它有着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的魔力,可吃掉它的人会在不久后流血而死。
魔女的心思像孩子一样单纯,她丝毫没有怀疑要把她杀掉的那两个人,还夸赞她们的诚心。在圣露西与圣蒂尼紧张的注视中,魔女用发簪盘起了自己棕红色的长发,啃咬了一口红苹果的果肉。
魔女就这样死了。她眼睛忽地闭上了,身体侧倒在地上。她们检查了魔女的心跳与呼吸,发现它们全部停止了,魔女的体温逐渐降低,冷得像冰霜一样。
圣露西和圣蒂尼完成了伟大的任务,打算返回并宣扬她们的功绩。
这时灾厄魔女醒了过来,因为某种诅咒,她是没法被轻易杀死的,但此刻将她主宰的不再是那个善良,纯真的灵魂,而是她身心的另外一面,被“深渊”侵蚀后的邪恶人格。
灾厄魔女追上了两个魔女,她把天空和大地都染成黑色,整个世界几乎都要崩塌。魔女们,邪教使徒们,平民们看到这一幕都失了魂魄,纳头就拜。圣露西和圣蒂尼不再逃跑,她们已经将魔女杀死过一次,魔女就不会放过她们。就像一开始计划的那样,她们合力施展出最强力的“神击”魔法,但还是被扑面而来的黑泥与烟灰所覆盖。被魔女施过法的土地,未来再也不能种植。
这片大地之上,城市覆灭,生灵涂炭,许多人变得无家可归,许多庄稼被破坏导致了百年难遇的大饥荒。
魔女继续孤独地前行,继续安逸地睡眠。“仆从”便从她的梦中诞生了,她的相貌与圣露西和圣蒂尼都很相似。但她没有任何记忆,是凭空来到这世界上的。
她所有的意义都是被灾厄魔女所赋予的,所以她请求能跟着魔女前行,无论魔女是去传播灾厄,还是带去死亡。魔女欣然同意,并让她像姐姐那样照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