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圣堂?”
万由里那双酚红色的眸子瞬间睁得圆圆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翅一样急促颤动。她微张的唇缝间泄出一声细若游丝的惊叹，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胸前的缎带，仿佛这样就能按住胸腔里那颗突然失控的心。
雷霆圣堂劈下的闪电映在她虹膜里，碎成无数细碎的冰蓝光屑。就在那道死亡之光即将吞没她的刹那——
“凶祸乐园！”凛祢的声线像一柄出鞘的刀，干脆利落地斩断恐惧。金属藤蔓破土而出的声响仿佛千万条银蛇同时鳞片倒竖，那些泛着冷光的枝桠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疯长，在万由里头顶织就一张蛛网般的穹顶。扭曲的空间波纹掠过她的脸颊时，她甚至能听见自己耳坠上的银链发出细微的震颤。
当雷霆圣堂被彻底吞没的轰鸣消散，万由里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她松开几乎掐进掌心的指甲，在月色下看见自己指节上泛白的月牙形痕迹。
“是因为我在嫉妒她们吗？”这句话从她喉咙里滚出来时带着血腥味，像是把某个溃烂已久的伤口生生撕裂。她的肩膀垮下去，金色发梢扫过锁骨，像一柄柔软的剑突然失去了支撑。
“嘻嘻嘻，人之常情!”千夜的笑声像一串铃铛滚过台阶，“重要的是，你还希望自己消失吗？”
万由里看见她赤红的瞳孔里映出无数个小小的自己——那些缩小的倒影里，她正用指尖按住左胸，仿佛要确认心跳是否真实存在。咚、咚、咚，三声有力的搏动震得她指尖发麻，她突然意识到这具由灵力构成的躯体里，确实跳动着一颗会嫉妒、会疼痛、会渴望的心脏。
“我……”她的声音在发抖，却在触及士道目光的瞬间突然有了重量，“我不想消失，我想要和士道约会！”这句话冲出口时，她感觉有滚烫的液体砸在手背上——原来精灵形态的管理人格也会流泪。
士道的手覆上来的刹那，万由里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像冬日里突然贴上来的一杯热可可。她看见士道的虹膜在月光下呈现出蜂蜜般的色泽，而自己的倒影正碎在里面，随着他眨眼泛起涟漪。
“明天我们可以去约会吗？”这句话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她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万由里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点头，发梢扫过士道的手背，留下一道细微的痒。她慌忙想伸手去拢头发，却忘了手指还被士道握着，这个踉跄让她的额头轻轻撞在他锁骨上。
“对、对不起！”她后退半步时，耳尖红得几乎透明。但士道反而收紧了手指，让她无处可逃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比雷霆圣堂的雷鸣还要响亮。
夜风掠过天宫塔顶的观景台，卷起万由里金色的长发，像一泓被月光搅碎的细沙。她低头盯着自己与士道交扣的十指——那并非人类该有的温度，却仍让她指尖发烫。
“明天……”她轻声重复，尾音打着颤，“真的要……约会吗？”
十香在一旁晃着马尾，踮脚把下巴搁到士道肩头，紫水晶般的眸子弯成月牙：“万由里，要加油哦！士道的约会路线我已经提前踩过点了——从车站前的可丽饼店到游戏中心的抓娃娃机，最后是公园的长椅！记得要主动牵手！”
“才、才不需要你提醒！”万由里下意识反驳，却在看见十香狡黠的笑容时泄了气。她想起自己连“可丽饼”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指尖悄悄攥紧了士道的袖口，“我……我会好好准备的。”
凛祢的指尖在虚空中一划，一缕淡金色的灵力凝成细小的光粒，像萤火虫般绕着万由里盘旋。它们落在她发梢、裙摆、鞋尖，最终隐入肌肤，化作一层几乎不可见的微光。
“这是‘凶祸乐园’的祝福。”凛祢的声音带着笑意，“明天约会的时候，希望你能够表现得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被风吹会发抖，吃到烫的东西会吐舌头，牵手时……心跳会吵到对方。”
千夜突然从背后扑上来，把万由里撞得一个趔趄。她冰凉的手指戳了戳万由里的脸颊：“记得要穿那件白色连衣裙！我看到士道盯着广告里的模特看了三秒哦——虽然只有三秒，但足够让某人今晚失眠了。”
“千、千夜！”万由里的耳尖几乎要滴出血来。她慌乱地看向士道，却发现对方正望着自己，眼底盛着一整片银河。
“其实……”士道用拇指轻轻摩挲她指关节的凸起，“明天穿什么都好。因为万由里就是万由里。”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砸进万由里心口那潭从未泛起涟漪的水。她突然想起诞生那日，雷霆圣堂核心处回荡的指令——【管理人格·万由里·观测完成即抹除】。
但现在，士道掌心的温度、十香晃动的马尾、凛祢指尖的光粒、千夜恶作剧的笑，都在用同一种语言告诉她：
【你正在被这个世界需要】。
“……谢谢。”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雷霆圣堂核心爆炸时都不曾有过的坚定，“我会努力……不消失的。”
千夜吹了声口哨，打了个响指。虚空中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凶祸乐园内部——被金属藤蔓缠绕的雷霆圣堂正安静地悬浮在血月之下，核心处的蓝光一闪一闪，像颗被驯服的心脏。
“看，它也在为你加油。”凛祢指向雷霆圣堂，“等约会结束，我们就帮你拆掉它的‘暴走程序’——毕竟，管理人格不需要用自毁来证明存在感。”
十香突然凑过来，把一枚草莓发夹别到万由里鬓边：“这是今天约会士道购买的礼物！分你一半！”塑料草莓在月光下红得透亮，像颗凝固的糖。
万由里抬手碰了碰发夹，指尖抖得厉害。她忽然意识到，这些被人类称为“礼物”的东西，正在她空荡的胸腔里堆积成小小的、温暖的重量。
“那……”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士道，金瞳里第一次盛满星光，“明天见。”
士道笑着点头，却没有松手。他就这样牵着万由里，一步步走下观景台的台阶。夜风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条终于交汇的轨迹。
而在他们身后，凶祸乐园的缝隙悄然闭合。雷霆圣堂最后一缕蓝光化作流星，划过天际——
那是万由里诞生以来，第一次不是以“观测者”，而是以“被期待者”的身份，迎来的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