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
在林雀的强烈要求下，宋钰到底还是放缓了骑车的速度。两人不快也不慢地进了小区，林雀在楼下的车棚处锁上车子，宋钰则是轻轻拎起折叠车上楼了。
……尽管这车子不是那么重，可拎起来也绝对不至于这么轻松吧。
宋钰这家伙是什么……嗯，“先天沉淀圣体”吗？
循着昏暗的楼梯，爬到了三层。林雀向宋钰挥挥手：“那再见了。”
“嗯嗯，待会见！”
……待会见？
拧开了家门。铺面而来的是油烟机的轰鸣声。父亲坐在茶几前，对着一只笔记本电脑打字，似乎是在写报告，听见了门声，转头看了一眼。反应最大的是那只灰色的玄凤鹦鹉，它站在一处储物架顶端，嘎嘎地叫喊起来。
“过来，别叫了，”父亲对着鸟挥挥手，“雀雀，回来了？”
林雀点点头：“嗯。”
顺带一提，“过来”是那只鹦鹉的名字，而非一个动词。在这鸟刚买回家的时候，为了逗它，总是叫它“过来、过来”的，没想到久而久之，这鸟居然把“过来”当成了自己的名字。于是父亲决定将错就错，直接给它起名叫“过来”。
林雀刚进屋，将包里面那一摞练习册与卷子抱出来，便听见“开饭了”的呼唤声，于是她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赶了过去。“过来”的动作比林雀还快，呼啦一下子飞到了父亲的脚边。
“又玩头发！”母亲开始挑骨头，“你这多不雅观，一个女孩子多少要注意下形象吧……怎么愁眉苦脸的？多别扭，一点青春气息都没有。”
“累了。”
林雀简短地回答道。她不高兴的时候说话会很简短。
“没精打采的，就不能高兴一点？多想想正能量的事情……”
“除了做题就是讲话，我就算把地核挖穿也找不出半斤正能量来。”林雀这次的话长了一些，但眉头皱的更紧了。
三言两语之间，桌上的氛围立刻沉闷起来。唯有不会读空气的“过来”急得转圈圈，期望这些人类之中有谁能喂它点吃的。
于是父亲放下一块米饭。
“你就算不高兴也别对着我们愁眉苦脸的。”母亲继续道。
“不高兴还装高兴，太累了。”林雀吃完最后一口饭，站起身来，“我已经够累了，不想为了讨你们欢心折腾自己。”
她还不忘涮她的碗筷。洗完了，她开始发呆。
学校的环境往往会使人积攒许多怨气。这些怨气在学校里不方便表露，只得在家里释放。
但这样的结果便是刚刚的那一幕。想到这里，她有些迷茫了——自己该怎么办才好呢？
家中的饭是比学校好吃的。既没有预制菜特有的添加剂味，也没有那种食材处理不完全便下锅所带来的腥味。但林雀吃这样的好东西，心情也未好转。
就仿佛是对世界失掉了兴趣。
“咚咚咚。”门响。
林雀无精打采地开了门，向下看，栗发的娇小少女对她展露出灿烂的笑容，以她独有的大嗓门招呼道：“林雀！来我家写作业呗！”
“……嗯，我先和爸妈说一声。”
于是她进屋收拾作业，顺便拐进了爸妈的卧室：“我去一趟对门……”
未等她开始介绍宋钰，妈妈先笑了：“年轻人嘛，就应该高高兴兴的笑才对，这多精神！”
“……我笑了吗？我没笑吧。”林雀一愣，“对门是新转学过来的，正好和我同班……”
“去吧，给人家带一瓶饮料。”
“啊？哦。”
……
“你来了呀！快点儿，这边儿！”一进门，便被宋钰拽到她的房间里。
这不愧是新装修完的房子。虽不是精装，但也足够宽敞，很亮堂。要知道宋钰家的户型不算大，只有七十平出头，但一经装修，显得它有一百平米似的。
林雀接着打量起宋钰这家伙的卧室。
卧室既不杂乱也不整洁，完美地卡在了二者间的临界点上。白色的墙、米色的地砖，显得敞亮。门的左侧是一张大书桌横跨大半个房间，桌面似乎是实木的，一角放着砚台、墨汁、毛毡和笔架。她似乎练过书法？
一张硬板床被放置在暖气旁边。
“好嘞，开始吧！先从哪儿开始写？”宋钰也搬起一大摞书，砰的一下砸在桌上，“或者咱们稍微玩一会儿也中的，今天我爸妈值班没在家！”
林雀犹豫了一下：“先写吧……”
“可以可以！”
房间很快便静了下来。两人间的交流并不多，平时吵吵闹闹的宋钰也专注了，此时看过去，似乎还挺文静的。
只有碰上难题的时候才会稍作交流。
“唔……？这道题的设问好奇怪……”宋钰开始挠头。
“我看看……向光区去年的二模，那正常。那个区的生物一直都出的很怪。”林雀凑过去，“等等，这题不是挺正常的吗？”
“正常吗？这个……”
“是突然换了题型不适应了吧。这种题都是有答题模板的，你只需要在这个基础上随便说说就行了。”
“小林雀好靠谱诶。”
宋钰冷不丁来了一句。
“靠、靠谱吗？不至于吧，毕竟我我我平时没什么朋友也没组织过什么大事……”
越说越觉得不对劲。
“咦咦咦，好像不小心踩到雷了……小林雀对不起！”
“咳咳，我没事。”
窗外是静寂的夜，那棵香椿树跟随着风摇晃着枝叶，像是从着一首摇篮曲的节奏。台灯下，两位少女靠在一起。
林雀能闻到宋钰身上的味道，如同太阳晒过的棉被，温暖又让人安心，能拂尽人心中的尘埃。
“林雀，你又笑什么啦！我这只是算错了一个数而已，至于笑这么开心嘛？”宋钰鼓起腮帮子，表示不太高兴。
“……我笑了吗？抱歉。”
“没诚意！把你的汽水给我喝一口！”
说罢，抢过林雀的瓶子，吨吨地灌了满嘴，这才满意。
“你自己不也有一瓶吗，非盯着我的不放干什么。”
“我不管，我就要喝小林雀你的！”
“……那我也要喝你的。”
“哎？！……咳咳，喝就喝，咱不拦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