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恶魔嘻嘻哈哈,上蹿下跳地飞将来,它那引魂灯明显变亮了几分。
“哈哈嗨,小笨蛋,里面可有趣了(洋洋得意地晃动着那提灯)。”
“那你想好了怎么送我进去吗?”杨蠹似乎想似了,那是一种腻了、烦了,求快点的闲鱼心态。
/杨蠹看到这句不由破口而出:“我没有,我不想...我在说什么……”/
恶魔见客户如此积极配合,瞬间把弯弯绕绕的想法尽数摒弃,开开心心地说:“哦呦~这个好,你把这东西签了就行”正说间,恶魔的烈焰棒阵列里吐出了一团纸,它在杨蠹身前展开,上面的文字晦暗莫明“你只需要按个指纹印就行。这边为您准备了红色染料、绿色染料和蓝色染料,您可以随意组合”又吐出了三坨“染料”,杨蠹在红色颜料上闻出了血腥味。
“你这染料,它保熟吗?”
“绝对新鲜,刚进的货。”
“你们恶魔也有交易市场?”
“嗨,您这说的。恶魔也是要吃饭、有欲望、有思想的。聚在一起,怎能没有生意?”缓了缓,那恶魔突然大怒:“喂,你这小笨蛋还签不签啦?”
杨蠹讪笑一声:“我要印三个,你给我调低饱和度的灰色、均衡的黑色和复杂的橄榄绿。如果这都没法满足我的话,会很遗憾的。”
杨蠹能感觉到那恶魔的冷意,但它还是照办了,在引魂灯里划拉划拉,找寻着调配方案,当它找到时,冷冷地说:“客户啊,你故意找茬儿是不?”那勾魂镰转了三圈不止。
“哪有?不是能调吗?你自个说的随意嘛~”话风一转,杨蠹阴恻恻地说:“你要是办不到,我可就要跟你闹~”
那恶魔心想〈这人不简单啊,还是小心为妙〉,说:“做是能做,但您要是中途变卦、加码,我岂不忿哉?”
“大可放心,我虽不是君子,但也略懂‘行必究,言必果’的处事之道。此事尔大可放心,若枉生差池,杨某不为人子。”
“假大空的玩意儿~接旨!”南瓜灯笼脑袋的嘴里吐出个卷轴,杨蠹接过,顷刻化作点点星芒,在两人头顶各凝做一把短剑。
杨蠹“哇”了一声:“这是啥?”
“毋庸置喙,且看我调色”那恶魔使个控物术,开始:
飞黄点绿晕蓝媒,转红三染出橄榄。“去!”吹红涉绿踏蓝图,滚出深棕浸层析。“灰调,去!”滴红提纯校蓝绿,三三圆明混墨黑。“去!”
杨蠹是左一个、右一个,觉来有趣,中指沾黑画两圈 。“好啦,完事了~”
“甚好!甚好!”恶魔收了纸张,两人头顶的短剑也消散了。
杨蠹见自个还活蹦乱跳的,有些不乐意了:“你这契子,它不保真啊?”
那恶魔瓜脸一挑:“你懂什么,这契子是要给上方老爷们审定后才生效的,这叫公事公办。”
“我和你的私活咋就成公事啦?”
“这恶魔契约,上方老爷们要是不认,就没法律效力,和一纸空文没区别。”
“你们还讲法?”
“咋不能哩~有大能力推法治,非是把散落星河的大恶魔和其眷族都打服了。现组个理事会管着。”那恶魔好生没样,说起话来跟个偷偷议论上司的打工仔似的。
“能告诉我那契子的内容不?”
南瓜头嘿一声有转了原样:“甲方拥有最终解释权~”
“你这惫懒的,倒是让我欢喜。几时有果?”
南瓜头蹦跶一下,转身消失了,就留下句:“好好珍惜你余下的自由吧~小笨蛋。”
“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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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观众一号:“这《镜妖》当是了不得,把群星都装进去了,难怪这许多岁来我都没见过它们。”
二号抓耳饶腮,倍是急切:“这个有趣,我想进去。”
“你去不了的,你清净了。”
二号把铁棒一筑,躬身拜道:“还望老大赐教!教我没清就浊呀。”
一号眉头一皱:“性质如此,难!难!难!”/
杨蠹看着寂寥无声的玉米地,找不准该往哪走。〈有脚步〉,回头看去,马车残骸的后方出现了两具人形,没有脑袋,走起路来像朝圣的行尸,步子迈得颤颤巍巍的,但却十分坚定。依其身形,似是一男一女。
“二位是要去往何方?”杨蠹拦在它们身前。
它们异体同声,用那生阴风的腹语作答“提莫尔~圣!城!”脚步丝毫不停。
于是杨蠹选择跟在它们身后,它们自然不会拒绝。
不知过了多久,玉米地走到了尽头,前边有屋舍三两,庭院一庄,往来皆是些蹦蹦跳跳的稻草人。它们容貌相仿,衣着各异,佃户、野人、神父、领主。为啥能认出个野人打扮呢?你看它穿个鼠皮裙钗,秸秆芒鞋。木杆下小鞋,蹦蹦跳跳有韧性,稳健得活似人。
不过,这都是过客,两相逾肩,无言而过。
过了这农舍,眼前土地平旷,地平线上漂浮着彩光若隐若现,那是一座城池的虚影〈天空之城吗?〉。行过三步,虚影骤然破灭。杨蠹见两无头的不为所动,也就释然了,想来是“沙蜃”吹了口阴风。
那路段好生平旷,似银镜般泛着光晕,把星月照彻,将自个浑浊。杨蠹走在上面,眼映和华,耳沐秽语,理智降了0.01%,心仍平澜。
那两直接一步一跪拜,直拜了九九八十一次,双膝都露白骨了才停下。可杨蠹还没见着“城”呢~
还没等杨蠹搞明白咋回事,只觉眼前一闪,已是不可视物。待刺痛缓和时睁眼看到的是云端之上,骄阳之下,九千九百八十阶金碧辉煌的通天阶梯,直通那骄阳所在。两朝圣者已然亦步亦趋地攀上阶梯了。杨蠹大张着嘴无以言语、无以行动,太特喵离谱了儿。
/“啊呀呀呀~老孙我当年都没这际遇。何方妖孽,敢造如此大势!”玉川看得是舞棒卷涛雪,刮得建木都摇头。向导打趣道:“顽猴,梦里啥都有~”
“如此说来,那地界确与梦有类尔。”玉川停下动作,冷静分析一波。“那《镜妖》的前半部分呼天喝地,讲尽世间百态,又延之怪诞繁多,前后少有联系,着实似那万般梦呓。”
“善哉!善哉!”/
那俩已登七七四十九阶后,杨蠹才赶紧跟上,但似它等那般徐行,走这漫漫长阶,忒费时了。于是乎自顾自地飞奔起来,那是一迈跨三阶,行多时,速不减,气不喘,活不像个凡人。
要说这“天阶”这般易登,那也是不可能的。首先就是空气稀薄、日照强烈。要是真让杨蠹来,早就先行了。然后就是那污言秽语,真个九指琴魔显圣,梵天贯耳,每上九阶就上一个档,其实第一阶就能让你脑瓜子开瓢了。再然后是八十一阶,出了个新特性:幻视,那叫一个:
明知是假,推身便倒。明知是假,古灵精怪都没脑;推身便倒,弹指一挥脑将倾。真个是:没脑子,全然无感;好身子,它虑为扰。不消讲,登六退二徒增齿,平添磴几千阶数。
不知到了哪阶,两悠哉的已行至身前,杨蠹咬咬牙苦不堪言,实有“望山走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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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走了多久,只道那骄阳越来越大,见着琼楼玉宇鳞次栉比,但规模〈好小〉,往来多是无头人,装束皆是一般白。“这就是提莫尔?”那两引路的倒是不见了。
杨蠹踉踉跄跄地爬上最后一阶,顿感天地浪涌,杨蠹感觉自己整个人被弹射了出去。他哼哼唧唧的趴在洁白的大地上,身前是宽阔的护城河,其间时有水花迸溅,或鱼或虾,斑白似玉。铁索桥横击节浪,晃晃悠悠金玉鸣。
桥上三两华服无头人正攀爬着渡河,忽有一凶浪似那梼杌出海,直接将其中之一卷了去,不留一丝痕迹。
杨蠹看罢多时,也要渡河,在岸边试探这铁索的强度,见水势稍缓,便果断上索。早些将鞋脱了,如是手脚并用,灵活似那五手卷尾猴。轻轻松松超了前人,过了河。
看那城墙高阔,不是砖砌、不是石垒,一白石浑然削成。表无一隙,抚之如温玉。一路沿墙而行,寻至城门,那门高有二三十米,奶白似蜡木雕成。两守门的是一般大小的白衣无头人,俱是手持长柄银斧,立如山松,风侵绕行。
杨蠹尝试上前交涉,毕恭毕敬地说道:“二位大人,杨某初至宝地,可否问讯一二?”
其一以腹语作答:“汝为生者,访我死城何干?”
其二观望片刻后言:“他与大人有约,已是半死,倒也可以放行。”杨蠹看向它,心想〈它咋知道这事,莫想是审定通过了,留了印记?〉
两守卫在依法论据,唇枪舌战多时后,后者来了句:“你莫想要前程啦!”前者一气:“你......放行!”
杨蠹就这么入了城。
城中便是那琼楼玉宇,素衣攒动,有赌场、游乐场、角斗场,就是没个酒肆、茶馆、五谷轮回之所。最大的还得是中央广场:
花红柳绿人声静,妖言鬼语落地响。一柱擎天草人像,背肃高堂红旗飘。
好好好,又是个官门前的千步廊,庙坊前的程角街。
杨蠹就那么正大光明地走着,离了三大所,顿觉天地宽,似乎那帮素衣人特喜欢那三个娱乐场所。到了广场就几乎见不到几个人,倒是有零星稻草人在修缮公园草木,做法很是直接,拿着镰刀乱砍杂枝。控不住力道的,一刀给低矮灌木剃了个大背头,跟那植在城市快速路边的桂树似的,一面秃。
杨蠹在那乳白色水质的湖边看见个钓鱼佬,它有头诶~赶过去瞧瞧,指不定是啥高人哩~
还在路上,杨蠹见得钓鱼佬起钩了,你瞧掉出个啥?硬币!那硬币就贴在钩子上,钓鱼佬把那硬币掰下,直接往嘴里丢,没有一点咀嚼的动作。它眯着眼在那细细品味,发出了嘎嘎嘎的怪叫:“给鼠人做绝育手术的记忆怎么也好意思点化成银币,臭鲇鱼真是越来越不会做事了。”
“那个...前辈,您是在做什么?”
钓鱼佬扭头看了看杨蠹,表情十分不悦:“哪来的猪猡?胆敢顶着脑袋来提莫尔?”
杨蠹选择陪笑道:“哈,是稻草人让我来的。”
“哦~稻草人?我管你是什么稻草人放进来的,你要是再打扰我钓鱼,我就用我的钩子把你的脑袋钓出来。Gun!”
杨蠹屁颠颠地走开了,看来还是个暴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