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市的“年味”并没有多浓,尤其市区内不能燃放烟花爆竹,尽管如此,人们还是想出了其他的仪式,为一年一度的这个日子庆祝。哪怕对地球来说,还是夏至冬至这样的节点更为特殊,可是人类有自己的文化传承。
郝王两家一起吃好了年夜饭,大人们的意思是,让郝宇带王思佳出去转转,然而王思佳则表示不想动。这正中郝宇下怀,他已经答应饶诗丽,三人去东方主题游乐园“跨年”,这下连想理由拒绝都不用了。
和家里人打了声招呼,郝宇就扫了个共享单车骑向地铁站,游乐园在郊区,坐地铁也要一个多小时。带好了相机,郝宇今天势必要大拍特拍,听说游乐园还有烟花秀。
人从众,全是人,三人好不容易汇合。李蒙全副武装,戴着针织帽,缠着围巾,穿着鼓囊囊的羽绒服,只露出圆圆的小脸蛋。而饶诗丽的装备就比较薄弱,头上没有防御,任由及肩的短发自然卷曲,身披一件厚厚的卡其色呢子大衣,偏时尚风。东海市的冬天没有那么寒冷,几年才会有一次飘雪,倒也不用担心冻着。
“话说,‘跨年’一般不是公历元旦的活动么,过年也有‘跨年’的说法?”
“这就是这座东方主题游乐园的卖点,近年来人们发觉沉迷于西方节日的营销中,而东方的传统节日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这座游乐园就是重现东方传统节日活动的。”
“东方传统的过年也没有跨年活动吧?”
“当然也会根据现实情况做一些调整。”
总而言之就是大杂烩,把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都搬上来,本质还是营销那一套。虽然,饶诗丽从她妈妈那里拿到了票,约好三人一起过来游玩,郝宇也不会故意说些扫兴的话。
郝宇脖子上挂着相机想要大显身手,奈何人太多,不管哪儿望过去都是一大片,实在不适合拍照。还是王思佳有先见之明,这个时机出来就是个错误,想必她也上过不少回当。
李蒙的小手握住郝宇的右手:“人太多了,我们还是牵起手来吧,要是被人群冲散了就麻烦了。”
“……”饶诗丽有些忸怩,却也没有反对,主动牵起郝宇的左手。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游乐园内装饰满了花灯,灯火通明,视野还算清楚。
“接下来有花车巡游、无人机灯光表演,还有跨年倒计时和烟花秀。”
“要是人少点的话还不错。”
“可能是第一年大家图新鲜,过几年应该会好点。”
也未必,东海作为最繁华的城市之一,永远不会缺人,更何况还是节假日。不过,偶尔来一次还行,郝宇心里想着。郝宇并不讨厌热闹的氛围,只要不侵入他的安全距离范围内,不然他会晕人群。
到了这样真正暧昧的时刻,饶诗丽的那张利嘴却不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了,也或许是她已经放下了对郝宇的警惕,认为他是一个可靠的男性。
大家又不是中学生,不会牵个手就动摇,但是即使是大学生,除了情侣也很少会这样牵手。现在是特殊情况,就像人工呼吸不算接吻,可是现在也并没有那么紧急。如果牵手的提议是郝宇提的,饶诗丽可能还会挣扎一下,李蒙提出来说明这次牵手是不能算作亲密行为的。
话虽如此,要饶诗丽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像这样和异性牵着手一起漫步,对一直刻意和异性保持距离的她的刺激尤为强烈。郝宇的手很大,很有力量,很温暖,饶诗丽感受着对方的脉搏,就像是要和自己的心跳发生共鸣般。
因为要配合彼此的步伐,还要躲避来往人群的冲击,三个人走得很慢。他们并不着急,也没有目的地,就这样在人群中慢步行走着,拉着手的他们仿佛是独立于世界外的一个同舟共济的整体。
郝宇的另一边,李蒙脸上毫无波澜,可她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人很多不想走散”是实话,但实际上没必要这样手牵手,成年男女手牵手走路,多少是有点不自然的。而牵着衣服也不行,牵着衣服反而会表现出心里的在意,特别是,李蒙还要帮助饶诗丽消除对郝宇的隔阂。
娇小的体型给李蒙添了不少麻烦,李蒙是强大的,她靠自己克服了这些麻烦。李蒙的强大不是天生的,是她为了保护自己锻炼出来的,这份强大在保护自己的同时,也让她错失了一些重要的体验,譬如说被他人主导、保护的感觉。
无关性别,强大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也有需要他人的时候,“人非圣贤”,“人无完人”。强大如李蒙,偶尔也会有想要依靠某人的念头,已经成年的她,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向父母撒娇。
反而是郝宇,没有多余的想法,他并不是生活在和同龄异性绝缘的环境,对异性有基本的免疫,不会因为碰到手之类的就脸红。牵手的举动看似暧昧,其实只是为了防止走散,而况他还同时牵着两个女生的手。这两个女生,是他的朋友,是他要保护的人,不该有非分之想。
三个人跟随着流动的人群,走走停停,时而沉浸到内心世界,时而回过神注目眼前的表演。终于,开始了迎接农历新年的倒计时,带着多彩的灯光的无人机,被遥控指挥着在天空摆出逐渐递减的数字,人们在底下欢呼着:“10,9,8,7……”
随着“0”的灯光和欢呼声消散,准备好的烟花齐齐射向天空,然后炸裂,在夜空留下绚烂的色彩与美丽的图案。
“好厉害,好久没看到过这样的烟花了,现场的临场感和参与感拉满,不仅是视觉,还有听觉和嗅觉的冲击!”
“是啊,不仅是烟花,像是那些自然景观和名胜古迹,现场体验和从手机电视里观看完全不同!”
看到两个人都很开心,郝宇也觉得开心,他自己的感受也还好。
就在大家为烟花感动,酝酿情绪时,远处传来尖锐的吼叫声:“不好,烟花落到地面爆炸了,快逃!”
然后是接连不断的惨叫和各种混乱在一起的杂音——
“啊啊!!”
“快跑啊!!”
“不要慌,不要推搡,有人摔倒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再挤了!”
“大家,不要慌!都停留在原地,不要走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