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只是闭上眼又睁开，天就亮了。
一柱灿烂的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流淌过来。蚊帐不知从什么时候就被卸掉了，身旁的彦小琳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随手摸昨天的衣服，却摸不到。远远传出了洗衣机的声音，这些衣服大概是已经被洗了。
熟练地从床头柜摸到闹钟，翻过面来瞅了一眼，已经指针已然划到了八点半的位置……
完了，要跟诊的！这次迟到了，要被老头骂了！
从床上弹射起来，林小言慌乱中踩上拖鞋，蹬蹬两步跑进厕所。胸前的感觉很奇怪，一上一下弹跳的感觉非常别扭，不过被她忽略了。
褪下裤衩，支起步枪瞄准……我步枪呢？等等，我现在是在哪里？
晃了晃脑袋，清醒多了的林小言把错乱的回忆重新理顺。
“……果然不是梦。说起来，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好就好在今天即使起晚了也不会被骂。坏处嘛，坏处那就多了，包括但不限于重新念一遍高中和本科、照顾彦小琳，以及今后可能会出现的电子产品绝缘。
那总体上不还是坏事嘛。
坐下，剔除了一晚上的水液代谢产物，林小言来到客厅，抻了个懒腰。
“你、你在干什么呀！”
不用想，这个一惊一乍的声音的主人是彦小琳。这个时候爸妈都已经去上班了，家里只剩她俩。
“我上厕所啊……你看，你又急，心态太不稳定了。”
“不是急不急的问题……”彦小琳深吸口气，“你为什么要只穿着内衣、在家里晃来晃去呀！！！”
“那又咋了，又不是第一次，老爸不也经常穿着背心到处晃悠嘛。”
“我说过——那是两！码！事！啦！”
琳琳的声音隐约有盖过装修隔壁的电钻的意味了，“背心和内衣是两码事！！！你要有一个作为女孩子的自觉才对，你见过哪个女孩子穿着内衣到处走的？”
“反正家里只有咱俩……啧，乱七八糟的规矩。”
“不是规矩不规矩的问题！你……唉，你的脂肪汇集起来晃得我心烦，行了吧？快穿衣服去！”
林小言有些委屈：“哦……我衣服洗了。”
“笨！你行李箱里没有换洗的吗？快去！”
“只有小裙子了。”
“别在这跟我墨迹！你不是说你穿过吗？还能有抗拒心理？”
“哦，还真是。”
……
下身是一条蓝白格子的百褶裙，上身是一件看上去就很廉价的白色短袖T恤，上面印着一只张牙舞爪开口吐火的黑龙，被小言撑得有些变形，无论怎么看都并不和谐——不得不说林小言的衣品差得要死。
“哇，好帅的龙欸。”彦小琳端详了一会儿，夸赞道。
彦小琳作为林小言的同分异构体，她的衣品同样差得要死。
“那可不，我的品味你放心。”小言两手叉腰。
好吧，没救了这俩人。
至于为什么这件更适合男孩子穿的上衣会出现在“林小言”的行李箱中，她懒得去思考。
“走吧，可以看我打游戏哦。要不我先给你注册个蒸汽账号？那玩意的人机验证老难搞了，当时张念齐帮我注册的，我俩弄了两个小时才成功。”
“也行。话说，电脑游戏和手机的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没有区别！光是可玩性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林小言一提到游戏，手舞足蹈的，“画面也不一样！电脑的性能比手机高了不知道多少倍，你知道什么叫跟真的一模一样不？二四年发的国产3A，你玩了就知道！我跟你讲，25年新出的50系列显卡……”
“等会，我诺基亚响了，你先闭麦。”彦小琳打断了林小言的咏唱，“你不是比我大很多嘛，怎么还是这么激动。”
“男人至死是少年！”
“你现在是女生。”
“女人至死是少女！”
“少女也不是你这个样子的……”难得占据了“大人”生态位的彦小琳接通了电话，“喂？妈？”
“琳琳，你们的校服到了，去楼下取一趟吧。”
“还有别的事吗？”
“啊对了，给你转一百，你们俩中午去吃顿好的吧——记好了，你请客！”
“哦哦哦。等会，我这个手机没法收款……”
这诺基亚是老妈设置的“防沉迷”措施，旨在阻止彦小琳接触太多电子产品——当然并没有什么用，老妈并不知道这个砖头似的玩意儿也能上4G网。
不过不知为何，移动支付功能依旧没法用就是了。
“那你自己去拿吧，家里的钱放在哪里你肯定也知道，拿一百就行。”
“欸？那好吧。”
挂断了电话，她招了招手：“那个谁，我们下去取校服。说是邮政的快递，一出楼门就能看见。”
“哦，牌楼中学的校服啊。不怎么好看，黑一道黄一道的，配色像个黄蜂。”门楼中学离市中心古城的门楼很近，因此得名。不过学生们更习惯叫它牌楼中学，因为它经常会搞一些麻烦又没用的“面子活动”——不像门楼，倒像是牌楼。
“牌楼中学？可我报的学校，是实验中学呀。”彦小琳疑惑。
实验中学俗称“科幻中学”，它的办学风格很宽松，并不像门楼中学、门楼中学还有牌楼中学之类的其他学校一样学习气氛紧张、劳民伤财，而似乎真的是旨在为学生带来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
并不繁重的作业、大量的社团活动时间，与稍有创新的授课形式，仿佛是科幻作品里出现的造物降临现实，因此也被称作“科幻中学”。
“……实验中学？怪事。”林小言摸着下巴道，没有摸到胡茬的触感，她觉得有些别扭。
除了高中选择了实验中学，彦小琳的人生履历几乎跟自己相同。可为什么偏偏选高中这里出了差错？
是某种性别不同导致的蝴蝶效应吗？还是苍天有眼，看不得她们俩去牌楼监狱里受苦？
总之似乎是好事呢……那就随它吧。不过这样的话，本来一些清晰的未来走向就变得扑朔迷离了。
“走吧，取衣服。”踩上了运动鞋，林小言本想双手插兜耍个帅，却发现百褶裙只有一侧有口袋，只得作罢。
快递员大叔此时正蹲在楼下的健身广场处。这几天正好是高中录取通知书与校服的集中发放时间，两个姑娘来晚些也没有碍着快递员大叔的工作进程，这位大叔就端坐在健身器材上，等待各路学生取货。
“那个，1204。”
彦小琳报上手机尾号，大叔看都没看，从三轮车的货仓里摸出两个小包裹：“彦小琳？林小言？报一下住址再。”
“七号楼二层……”
“好了，拿走吧。”大叔很快便转向了另一个取通知书的男孩，“尾号？”
“啧啧，实验中学的校服，那是西装短裙，漂亮的很呐。彦小琳，你快去换上，我要好好品鉴。”
“……自己穿去！你现在就像个油腻大叔似的，亏你长得像那种一本正经的骑士姬，白瞎了这一张脸。”
“本来我就是油腻大叔啊。”
“二十多岁哪里算是大叔啊！”
“我初中的时候就喜提外号【糟老头】了呢。”小言不屑道，似乎对这个外号很自豪，“那个时候我就被当做大叔了。”
“可是他们给我起的外号是【彦总】……”
“一个姑娘总不能起‘糟老头’这种略有攻击性的外号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