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没错，”英子回答，“‘雨涵’作为您的亚人格，我自认为她是您的一部分，自然也算是我的owner。”
“哈哈哈哈！格式化？销毁？来啊！你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薪焰市的火种还在！压迫不灭，反抗永存！何予函！我等你——！！！”
雨涵死前的这句话突然在何予函脑中炸响，一股这三年来都不曾出现的强烈情绪在她心中无法遏制的弥漫。
当何予函花了好大功夫终于回过神来，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早已浑身冷汗。
“她、她……她给我留下了什么？”何予函顿时变得非常紧张起来，但她紧张的同时，却又莫名有些期待。
“与其说是她，不如说是拥有着她的人格和记忆的赤乌兔在您当年认真工作时交给我的，它要我在往后某年7月1日的时候向您揭晓这个她埋藏的惊喜。”
“她早就都准备好了？”
何予函根本没有料到，她现在居然还能听到关于“雨涵”的算计，而英子正是因为顾及到了雨涵的名声，才敢只在这时提及。
“请看，owner。”英子的指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微光，一道全息投影屏在何予函面前无声展开。
屏幕中央没有复杂的文件或数据流，只有一个极其简约的音频文件图标，标题赫然是：《煽动舆论》。
文件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注释：
“给圣母婊的生日礼物，也是给薪焰市的最后医嘱一一特殊时期的麻药，药效过了就该醒了。拆封即生效，建议在‘安全环境’下服用。”
何予函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雨涵！雨涵依然在用这种挑衅又精准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她已经设想过现在的这样一种可能，并且提前留下了……医嘱？只不过恰巧的是，我被确认康复的那一天刚好是我生日？”
听到这里的何予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直处在别人的设计之下，连这种“情节”竟然都能顺速衔接上，但是她又觉得这种猜想不合理。
雨涵留下的不是忏悔，不是温情，而是......一份“医嘱”？一份关于她最核心武器的“说明书”？
“安全环境？”何予函喃喃道，目光扫过身边两名Gestalt克隆体关切的脸，最后落在英子毫无波澜的电子眼上。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点向了播放键。
没有前奏。
一个经过特殊处理的、冰冷中带着奇异磁性的女声瞬间撕裂了办公室的宁静， 那声音熟悉又陌生——是雨涵。
但剥离了所有战场上的嘶哑与狂热，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和剖析的锐利。
“听好了，羔羊们，听这也许是最后的布道......”开篇便是赤裸裸的宣告，没有丝毫温情脉脉的伪装。
歌词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雨涵自己曾经挥舞的大旗：
“口号是糖衣，包裹着砒霜的芯，反复咀嚼，直到你忘了质疑的基因一一”
直指洗脑的本质，承认那些激昂的“寄生虫”、“吸血鬼”、“斗争”口号，不过是强行植入的思想钢印，目的就是麻痹思考能力。
“恐惧是燃料，愤怒是引擎，编织的幻梦比面包更救命......”
毫不避讳地揭示如何利用底层最原始的生存恐惧和对不公的愤怒作为驱动力，如何用描绘一个过于美好却模糊的“新秩序”图景作为精神鸦片。
让底层人民在绝望中抓住这根稻草。
“混乱是阶梯，无序是黎明？谎言！只是砸碎旧笼最快的那柄锤音！”这是歌曲最核心的“自白”。
它承认了“混乱变革主义”中“混乱”与“无序”并非目的本身，更不是什么“新秩序的曙光”。
而仅仅是在麻木者众多、反抗力量分散且弱小时，最快、最有效搅动死水、凝聚人心、形成破坏力的必要手段！
是特殊时期下，不得已而为之的“快效麻药”。
“信息茧房是温床，算法推送是针管， 精准注射，让你们同频共振，变成我的军团。”
她甚至点破了利用技术手段构建信息茧房，强化灌输效果，批量制造“同频”支持者的过程。
“别问为什么，别想对不对，跟着咆哮，就能暂时忘掉胃里的酸水...... ”
赤裸裸地指出洗脑提供的是一种廉价的“精神止痛剂”，让人们在集体的狂热呐喊中短暂忘却现实的饥饿与痛苦。
旋律本身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粘稠感，节奏强硬，重复段如同魔咒，完美地模拟了洗脑宣传那种强制灌输、循环强化的特征。
然而，在这洗脑的框架内，歌词的内容却像淬毒的冰锥，将华丽外衣下的丑陋真相刺得鲜血淋漓。
何予函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她不是不知道雨涵的手段，但当这些手段被如此冷静、如此直白、甚至带着一丝嘲弄地由雨涵本人唱出来时，那种冲击力是毁灭性的。
这无异于雨涵在坟墓里对她说：看，这就是我玩的把戏，很有效不是吗？但记住，这只是麻药。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歌曲在最后一段副歌后戛然而止，没有余韵，只剩下冰冷的电子噪音残留。
紧接着，雨涵那标志性的、带着一丝癫狂余烬的冷笑声在结尾响起:
“药劲过了，该醒了，圣母婊。旧笼砸了，新路怎么铺，看你的了。别学我，也别......太像你自己。薪焰的火种，别让它……”
“只烧出另一座牢笼。哈！”笑声消散。
办公室陷入了更深的、令人室息的沉默。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那是维和部队带领人们重建的成果，此刻却显得格外遥远。
“我不是她，她不如我……”
何予函呓语般的自言自语，“她这是把自己的所作所为正当化，告诉人们随时可以在某个时期重新拾起她的方法，称这种方法是‘必要’的。”
“而我和她不同，我比她更加清楚怎样做才是对的、正义的，只不过……以前的我实在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她的所作所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