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叔好似没有听见柳安安的威胁，自顾自咳嗽得更加厉害了，同时面色也变得异常苍白，几乎与尸体没有两样。
“安安！快住手！若是他现在断气，你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花灵汐急声提醒道。
柳安安动作一滞，攥紧方大叔衣领的手缓缓松开，又转头望向景辰，那惯常高傲冷漠的美眸依旧如剑一般，可其中居然还夹杂着几分……哀求？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风景，但景辰也顾不得多加欣赏，只是说：“放心吧，我能搞定。”
柳安安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
“与其谢我，不如平时少给我找点茬。”景辰失笑，“烦人巴拉的。”
柳安安面色一红，娇哼道：“什么找茬，我那也是在帮你，你这不识好人心的家伙。”
景辰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当下便开始替方大叔诊脉，初判病情。
与此同时，花灵汐拍了拍柳安安的肩膀：“来，我们去安静一点的地方聊聊，也免得影响景公子判断。”
柳安安想着景辰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略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好……”
两女推门离去，房间便里只剩下景辰一人，感受着微弱但的确存在的脉搏。
“……”
片刻后，景辰一脸阴沉地收回手来，寒声道：“喜欢自导自演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方大叔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却依旧自顾自地哀嚎着：“我没有！你这庸医！庸医！诶哟喂，疼死我了……”
“疼？当然疼！”景辰咧嘴一笑，“我方才往你的经脉内注入了灵力，想看看能不能激发强化你血脉中的蚀骨丹药力，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不愧是我，真是天才。”
“你、你！”方大叔惊骇欲绝，“你怎么知道我服了蚀骨丹？！”
“废话！若你以为我只懂医道不懂丹道，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景辰狞笑着俯下身子，“蚀骨丹这名字听着唬人，也的确能够在人体内引发剧烈痛苦，但其药性特殊，便是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也不会致人死亡。当年我还在雪沧门炼药的时候，就有不少同门师兄弟找我炼这种丹，好用来请假，逃避段考。”
“这、这……”
“村子里的病咒，就是你这老东西布置的吧？你见村里病人接连痊愈，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开始探究咒法的源头，于是便想出了这装病的法子，假借病情加重，好让乡亲们送你去其他地方就医，再伺机逃亡。”
方大叔惊恐万分地看了眼前的“大夫”一眼，本想狡辩，却被突然发作的蚀骨丹药力整得死去活来，全身肌肉疯狂抽搐，说出的话终究变成了：
“说好的医者仁心呢？你这样还算是大夫吗？！”
“大夫？呵……”景辰直起身子，负手而立，语气森然，“为免引发花会长反感，我有件事情其实没向组织汇报。早些年，我还在雪沧门的刑狱司挂过职，也拿过业务标兵，我知道怎么让一个活着的东西承受不住痛苦而精神崩溃，你落在我手里，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哭着哀求我赐你一死的。”
“啊？！你、你这歪门邪道！”方大叔知道今日在劫难逃，便不管不顾地叫喊起来：“救命啊！杀人啦！大夫杀人啦！”
景辰丢了个静音术，又从不知什么地方拿来了一个小木盒，木盒打开，里面是一些治病用的银针，以及他自制的李斯顿手术刀：
“我们冲国有句古话，叫做西西物质魏俊杰，眼下的各种刑具……算了。”景辰拿出手术刀，在方大叔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将闪着寒芒的刀刃缓缓逼近他的手指：
“一千减七等于多少？”
“你要作甚？！不！救、救命啊！”
方大叔的反抗异常激烈，却是于事无补。然而就当他陷入绝望，闭上眼睛等待第二重剧痛降临之时，景辰的刀却自己停住了，距离他的指腹仅有毫厘之距。
方大叔早已汗流浃背，即使蚀骨丹带来的剧痛无比深刻，他也还是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再看景辰，此时他的目光早就不在方大叔身上了，反而电射向屋外，不知为何满是严峻。
“……算你运气好，我等下再来料理你。”
说完这话，景辰便随手一个定身术丢在了方大叔身上，转眼便出了屋去。
……
早些时候，景辰开始给方大叔诊脉，柳安安便面色焦急地蹲在稍远的一处小山坡上，手托香腮，目视远方。
花灵汐提起裙摆，笑着在她身旁坐下：“怎么啦？这么紧张，倒像是害怕自己的仇人不能被治好似的。”
“我是害怕。”柳安安语气焦急中带着几分兴奋，“十多年了，我从碧落州逃难到御龙圣京，又从圣京一路追查线索到灵州，这还是我第一次遇见灭门案的幸存者。”
花灵汐便笑着看她：“当年你刚到灵州的时候，眼神可比现在要浑浊多啦。若是换做彼时的你，肯定不会让景公子出手救治自己的仇人吧？说不定，还会求我对他用搜魂术。”
柳安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瘪了瘪嘴：“别数落我啦……不过仔细想想，你那时候的眼神倒是与今日如出一辙，跟个笨蛋一样。”
“唔，说是笨蛋，未免有些过分了吧？”花灵汐香腮气鼓鼓地抗议道。
继而两人相视，嫣然一笑，仿若两朵气质截然不同，但都万分娇美的小花，在阳光下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两人脑海中同时闪过十多年前、两人初遇之时的画面：
雷雨交加之夜，阴暗的小巷子里，花灵汐撑着油纸伞，面前是残破白衣完全被雨水和血水浸透，背靠墙壁而坐的柳安安。
墙壁前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满无数尸体，尸体之上尽是剑伤。
柳安安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美若天仙、衣袍华贵的曼妙女子，纤纤素手紧握沾血的宝剑，仿若一头负伤的凶兽。
“别过来……不然我连你也杀。”
“哦~还挺有活力的嘛，真好。不过在杀我之前，先跟我回去吃个饭如何？”
“你？”
“唔……这个表情，是觉得我很奇怪吗？不过就算要杀人，也要先吃饱饭才行吧？”
……
时易世变。
柳安安有些怀念地扶额道：“当年我只是吃你一顿饭，结果就给你打了这么多年工。真搞不懂，你这人到底是愚笨还是精明？”
花灵汐十分骄傲地挺起规模傲人的胸脯，猫猫唇道：“总有人这么说我。”
于是柳安安哭笑不得。
忽然间，一阵暖风吹过，村外湖边，杨柳依依，鲜花盛开。
花灵汐：“……”
柳安安：“……”
风中，两人沉默，目视远方。
良久无言。
“呐。”还是花灵汐首先打破了沉默：“若是景公子把那家伙治好，你就要重新开始复仇了吧？”
柳安安微颔螓首。
“不回去吃顿散伙饭吗？”
“……不啦，等那人说出谁是当年杀我父母的罪魁祸首，我便即刻启程。”
我怕我真的能够放下。柳安安心想。
“好叭，姐妹一场，那我们好聚好……”
“在这里！”花灵汐“散”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远方天际，有修士成群，穿着雪沧门统一样式的内门袍服，飞速而来。
花灵汐与柳安安顿时目光一凛，起身备战。
那群修士似乎也看到了她们，微调方向朝着两人飞来，临近时速度逐渐减慢，终于依次落在地上，呈包围阵型。
“就是她们！”有一面熟老道指着花柳双姝，撒泼似地嚷道，“那用假聚灵丹害我的小人，当时就是和这两个女子在一起的！”
原来是真丹子，也就是当时在望灵镇假扮高人的局骗老狗。而这人不知在景辰那里吃了什么暗亏，居然大张旗鼓地带人报仇来了。
巧合的是，他此回带来的帮手也是花灵汐等人眼中的熟面孔——当时在龙眠岭与妖族对峙相持的，也正是这一批人。
听真丹子那么一嚷，花灵汐已知来者不善，可惮于对方人多势众，不宜妄开战端，还是打了个稽首道：“诸位雪沧道友，如此大的阵仗，所为何来？”
真丹子正欲作答，那雪沧门队伍领头的金丹修士却急忙抢先一步抱拳答道：“花会长，柳剑仙。萍水相逢，实乃有幸。鄙人姓王，忝居天洲雪沧门灵州分舵执勤长老之位，今日恰巧带队经过此地，听闻有人遭局骗谋害，特来讨个公道。”说完，还恶狠狠地瞪了真丹子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话。
真丹子可不认识什么花会长，被他一瞪，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们不是来帮我讨回公道的么？先前那么信誓旦旦，说得好像不过一桩小事随便就能搞定似的，怎么现在见了要搞定的人，反倒变得客气起来了？
而那王长老此时也是满头黑线，已经有些后悔淌这趟浑水了。
先前碰见真丹子哭爹喊娘说委屈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局骗老狗在狗咬狗，想着真丹子与灵州分舵的某位重要人物有旧，便打算替其出头，也好在那位重要人物面前博取些许好感。
哪曾想居然会因此和云来商会的会长和掌刑使对上？这两尊瘟神，便是宁舵主来了，都要留三分薄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