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安凤眸在桂花糕上稍作停留，忽然冷哼一声。
糕里有麻毒。
“怎么了？”景辰脸上笑脸自然，就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说是朋友，却连这么一点面子也不肯给？”
听了这话，柳安安秀眉微微蹙起，似是有些不服，但她还是收了剑，入席而坐，兴致缺缺地吃了块桂花糕。
糕点很甜，由于麻毒的关系却显得有些辣口。柳安安毫不在意地将一整块糕囫囵吞下，并朝景辰甩了个挑衅的表情。
“好！”景辰鼓掌：“味道如何？经过我的二次改良，应该别有一番风味才对。”
柳安安白了他一眼：“你对待朋友的方式就是给她下药？”
景辰被戳穿了也不恼火，同样拿起糕点咬了一口：“区区麻沸散而已，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对付不了修士。”
柳安安奇道：“你既知道，那为何还要白费力气？”
景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既知道，为何还要白费力气？”
柳安安一愣，想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摇头失笑：“那不一样，虽然此去九死一生，但我还是有机会赢的。”
景辰表情认真：“骗人莫骗己。”
柳安安一时语塞，过了好半晌后才继续道：“是真的……我还有几张底牌，虽然使用的代价很大，但只要能出其不意，杀他一人还是十拿九稳的。”
言外之意，若李护院真的还有其他帮手在场，那便凶多吉少。
而李护院是一定有其他帮手的。
所以她就没想过能活着回来。
景辰叹了口气：“为什么不找花灵汐帮忙？有云来商会作为策应，你本有很大机会能活下来。”
“……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怨就把大家都给拖进水里，当时你也听见了，李护院背后有一个极其庞大的势力，十有八九就是当年谋划了屠门之计的幕后黑手，他们甚至可以给人植入仙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景辰点了点头：“知道，天下之大，拥有这等手段的势力也只有四个——天洲三霸，以及御龙王朝。”
“故而此事牵扯过大，非云来商会所能为之。更何况，这本就是我一人的仇恨，合该由我一人承担。”
说到这里，柳安安忽然觉得有些口渴，便拿起茶杯啜饮了一口茶水。
景辰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忽然露出了一副阴谋得逞的笑容。
可这笑容不过一闪而逝，很快，景辰便重新恢复了那副淡漠的表情：“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送死了吗？你死以后，你剩下的那些仇人怎么办？就凭我一个人可解决不了他们。”
“……这就是我为何还在这里与你浪费时间的原因了。”柳安安缓缓放下茶杯，忽然咬着下唇，笑容凄绝：“景辰，我们绝交吧。”
景辰嘴角抽搐：“什么？”
“你说过，作为朋友，要陪我把这条复仇之路一起走完，我当时听了真的很高兴，可后来却很快后悔了。这份罪孽归我一人所有，你休想抢走。”
景辰冷笑：“就因为你当时发现了方门房他们正在策划阴谋，却没当回事？”
柳安安用力点了点头，美眸中居然闪烁着看见希望般的欣喜：“我常常会想，自己就像是方门房他们的帮凶，倘若当时并非是我，而是其他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说不定大家就不会死了。可如今有罪的人都还活着，无辜的人却都死了……真的很没道理，不是吗？”
“……”
景辰终于沉默了。
他知道，恐怕这最后一句话，才是柳安安真正的肺腑之言。
支持柳安安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并非仇恨。
而是罪恶感。
无论仇恨，还是花灵汐，亦或者景辰，其实都没能让柳安安放下当年只有自己幸存下来的罪恶感。
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可以心安理得地放下仇恨，放下恩情，放下友情，然后欣然赴死。
如今这个机会近在眼前。
她可以为复仇而死，无愧仇恨。
有景辰可以托付给花灵汐，无愧恩情。
只要再与景辰绝交，便无愧友情。
可景辰却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不打算和你绝交。”
柳安安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极度失望：“为什么……？真的只差这么一点，我就可以安心地去赴死了，你若真的对我好，那就应该答应才是啊……”
“那是你的逻辑。”景辰叹了口气，摇头：“在我这里，没有朋友想紫砂还要去推一把的道理。”
“……”
柳安安沉默了良久，而后突然站了起来，表情挣扎。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
“？？？”
景辰眼睁睁看着柳安安突然解下罗衫，吓得一下跌坐在了地上：“喂喂喂！你想干嘛啊？！请自重！”
柳安安美目含羞，一手捏着丝带，一手撩起白衣裙摆，泻出大片雪白的玉肌。
“你若不愿绝交……我、我就只能想办法让我们做不成朋友了！”柳安安面红耳赤，却又坚定无比地朝景辰走了过去：“快摸！我就当被狗咬了！”
景辰惊恐交加，奋力挣扎：“你都这么说了，那鬼才会摸啊？！”
柳安安忍羞呸了一声，抓住景辰的手往下探去：“我又不是花灵汐，你装什么君子？！明明我练剑的时候你最喜欢往这里看了，我的腿很直吧？腰很细吧？你很喜欢对不对？！”
“这、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我已心有所属，你是想让我以后天天晚上做噩梦吗？！”
“那也要怪你自己！想让我下来也很简单！答应我！和我绝交！”
“草！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女人居然也是疯的，那该死的药效怎么还不发作？！”
话音刚落，就如同命运安排一般，柳安安忽然身子一软，就这么趴在了景辰身上。只待景辰轻轻一推，那柔若无骨的娇躯便顺势滚到一旁，春光乍现，衣衫凌乱。
景辰忙不迭站起身来，惊魂未定之下，连面色都是涨得通红：“常在河边走，差点就湿鞋，极限极限。”
柳安安身子无力，脸上却满是难以置信地盯着景辰：“你、你做了什么？”
景辰心有余悸地呵呵笑道：“琼灵露滴，无色无味，与凡品毒物混服，可成倍放大药力，对修士亦能起效。”
柳安安美目圆睁：“是、是那杯茶？！”
“没错。”
景辰扶起柳安安，将她往床上一摆。
“这世界还挺奇妙的，凡物和灵物反应，有时也能起到一加一远大于二的效果，但不知为何，好像很少有人能够认识到这一点。”
柳安安的意识正在迅速变得模糊，她用尽全身力气，以近乎哀求的语气对景辰道：“别去……”
“抱歉哈，柳安安。”景辰一脸歉意地笑着，挠了挠头：“你之前不是说过要和我赌斗吗？其实当时我就准备用这一招对付你了，事实证明，你是会上当的，所以那赌斗之后也别比了，就算是我赢了吧。
按照约定，你必须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而我的要求也很简单，听好了——
你的罪孽，无论你愿或不愿，一半归我。”
……
星月之下，荒野之上，景辰孤身一人，朝着剑冢走去。
“啧，你这家伙实在愚不可及。”昭昭正在埋怨，“平白无故给自己惹上了这么大个麻烦，究竟有何意义？”
景辰失笑：“为朋友两肋插刀，不需要什么意义。”
“你……”
昭昭似乎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说这句话，真的莫名有说服力。
难怪他会和绝天是同一个人，虽然后天环境将他培养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但骨子里却一点都没变化。
仿若初见。
“……说实话，你真的觉得自己能打赢李护院吗？”
景辰玩笑道：“应该还是有机会的吧？虽然之前没什么实战经验，但最近练习你教我的那几个术法，感觉已经如臂使指，我现在觉得自己强得可怕。”
“你那是一时间进步太快，导致的盲目自信。”昭昭气笑，“还是我来说吧，如今的你根本就不是李护院的对手，更不要提他还有其他帮手了。”
景辰叹了口气：“或许吧，可有些事，总要试过才会死心。”
昭昭追问：“就和你当时决定加入雪沧门一样？”
景辰一下被戳到痛处，只好干笑：“是的，一样。”
“你这白痴……”昭昭揉了揉眉心，似乎很是心累：“不必了，虽然原计划是等你被打得鼻青脸肿长了教训以后我再出手，现在看来却是白费力气。等下你尽管进去显圣，本丹灵帮你开挂。”
“有挂？”景辰一个惊喜：“包真？”
“当然。”昭昭抬头挺胸，得意洋洋：“无限生命、无限蓝条、技能无冷却，保证把那李护院揍得连他亲娘都认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