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让一个感觉不到痛苦，对死亡没有任何畏惧的人精神崩溃呢？答案只有一个——让其对一切绝望。
想明白这点并不难，秋亦以前在跟七号唠嗑的时候就听她说过一个在空无一物的世界里度过无尽时间的故事，所以他才会在清楚自己跟眼前女子实力差距的情况下，依旧应下她的挑战。
时间确实可以让人彻底崩溃，但仅用一分钟就想让一个不知生死不明疼痛的人体验到绝望，这实在有些超出秋亦的理解。
但……事实证明，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超出认知的存在。
他再次习惯性地从地上爬起来时，秋亦忽然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很慢很慢，女子发梢的摇晃，身周雷光的闪动，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像是被按下的慢放键一样，甚至连风声都拉长成一种低沉、永无止境的呜咽，他能清晰地听到血液在血管里缓慢流淌的粘稠声音。
女子在第一刀落下时，说是剔除了他本能的求生欲，而这第二刀，秋亦不难联想到自己身体里又有什么东西可能被她剔除了。
“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刺激了一下你的神经，让你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了而已。】
女子并没有开口，声音是直接在秋亦脑海里响起的。
感官变得敏锐了？所以说不是周围变慢了，而是我的感觉变得更快了？
【本来是想给你调到一亿倍的，不过在外头的那个医生还挺有水平的，最后只能调到一千万倍，不过放心好了，你的身体也被我调到了基本在这种感官下，也可以以正常感官水平活动的程度了。】
一千万倍？一秒钟……等于一百多天？
【时间还剩下四十五秒，等你感觉上过去十四年后还没有疯掉的话，这次的赌约就是你赢了。】
十四年……
【当然，在此之前你要是能打赢我，同样可以算你赢了。】
“！”
没有任何的犹豫，秋亦立马持刀上前，他不想等十四年……或者说他害怕在以这样的感知能力下活过十四年，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他想要速战速决。
很明显，女子并没有唬他，他按照自己习惯的动作前踏出刀，脚下的水纹步伐没有任何变化，他也能看到女子似乎是在做着躲避动作，但在一千万倍的感知下，她的动作完全就是没有任何动作。
【你是觉得，你感官的一千万倍，我会跟不上吗？】
霆光闪动，秋亦手中的【齿锐】已经断做两节，而女子似乎都没有出过刀，即便已经有如此感知能力，他依旧没有看清楚女子的动作。
【本来给你一亿倍，你还有跟我碰一碰的水平，现在嘛……】
金光流转，女子的右手猛地伸出，一把钳住了没能做出反应的秋亦，同时手臂粗的霆雷自天空坠落，一下一下的摧毁着秋亦的身体。
没有疼痛，没有恐惧，即便身体被摧毁，秋亦脑海中浮起的也只有‘没事，等下就好了’这样的想法，但这只是开始……他将在接下来自己感官的十四年里，挑战这个绝对不可能战胜的对手。
要不我在无限的失败中陷入疯癫，要不我撑过十四年的无所事事……
重新从尘埃中站起身，可能是想到了自己本来可能会度过一百四十年，最后在外面夏亚的努力下变成了十四年，自己心里那种即将度过一段完全无用人生的焦虑感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真好啊……有人在背后帮自己的感觉……
这是第一年开始时秋亦的想法。
……
这样做有什么必要吗？只要撑过十四年就行了，反正也打不赢……
这是第二年，秋亦再次死在女子刀下时的想法。
……
过去多久了……第三年吗……
这是第三年，秋亦躺倒在地上看着天空上由于下落太慢而显得像是停滞在空中的雪花时的想法，而自从他放弃战胜女子后，女子便没有继续在他面前出现了，整片雪原也只剩下了他一人。
……
没有痕迹啊……
这是第四年，秋亦漫步在雪原上时的想法，他某天忽然想起了女子说过这里是七号战死的地方，反正也没什么事要做，他便想试着从这里找到什么痕迹，但入眼所及的，只有白茫茫的雪……
……
多……久……了？
这是第五年，秋亦倒在雪地里时的想法，整整一年时间，他并没有看到除了雪以外的任何东西，而且因为女子不再出现，他已经三年多没有说过哪怕一句话，即便张口，也只能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声音。
……
明明有很多闲余时间思考……但……
这是第六年，秋亦躺在地上打算思考一些以前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时的想法，但即便他打算整理自己的往事，记忆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沙尘一样，就好像……在先去的五年里，他的记忆已经缓缓从身体里流逝了一样。
……
秋亦……这两个字怎么写来着？
这是第七年，秋亦在地上写字写到自己名字时的想法，在意识到自己的记忆似乎在被一成不变的时光所消磨后，他便开始用手在地上写字，什么都写，所幸在他眼中，这些在雪原中写下的字不会被新雪覆盖，但当他写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却依然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该怎么写。
……
我……先前在写什么来着？
这是第八年，少年看着之前雪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符号时的想法，他的脚边满是密密麻麻的曲线，已经根本构不成任何一种文字了，但在疑惑片刻后，他又开始继续画着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曲线，原因无他，他除此之外已经不知道要做什么事情了。
……
“……”
这是第九年，他倒在地上，脑海中已经不再有任何想法，他的手指已经全部在画曲线的过程中被尽数折断，而且因为没有死亡，这些断掉的肢体也不会再生。
虽然还能继续用手来画线，但他已经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了，脑子里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消失殆尽，像一只彻底漏干了的水桶，空空如也。
才撑了九年吗？心智比我预想中的还要不够坚定啊。
女子想要看到的是一个不会被时间磨损的灵魂，只有这样的灵魂才能在这个被诅咒的世界里依旧可以承接过往的秘密，成为与七号分享秘密之人。
但很明显，秋亦并不是有如此才能的人，他的灵魂不够坚定，精神甚至称不上强大，但……
“嗯？”
躲在虚空中的女子望着雪原的尽头，一抹橙金色的光缓缓踏破雪原，慢慢往少年的所在地走去，光走的很慢，但任何形式的变速似乎都无法在它身上留下痕迹，就仿佛是某种恒定的存在一样。
有点意外啊……明明是个没有天赋的人，愿意帮助他的人到还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