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船员？”
“是，泰尔大人，托马先生说船只不是问题，但没有多少人愿意冒这个险去进行远离海岸的航行，而且导航的还是两个来历不明见都没见过的娜迦。恐怕，卡萨尔先生也会做出同样的回答。”
这可麻烦了，虽然知道远洋伴随着风险，也许会被抵触，但没想到会这么彻底。
“那两个娜迦怎么说？”
“他们说即使只有自己，也要想办法回去。”
开玩笑，最小的远洋帆船最少也要十几二十人才能维持运转，两个人能干什么。如果是安定的海域还能让他们用小船试试，但按照他们的描述，那里可是终年寒冷的狂风之海，贸然去闯几条命都不够用的。在这个本来就不热衷于远洋航海的时代，要找愿意冒险的船员，那就只能砸钱了。
“巴特，发布悬赏招募，价格的话你看着办，直到招满为止。”
“泰尔大人，为了两个外岛之民，这样做会不会太过浪费？”
“我相信他们拥有的东西值得我出这个价钱。”
“那老仆这就安排下去。”
正好半个月前把那个海怪的尸体拆了个干净然后卖了不错的价钱，现在花在这两个娜迦身上也算是部分物归原主。今天的公务就到这吧，虽然看起来桌上堆得小山一样，但实际上传到我这里的时候也就看一眼签个字。
离开办公室，走向二楼另一边的书房，爱娜从王都带来的书籍全部都存放在那里。
爱娜的师傅，不，应该说把这些知识传承下来的几代人，或许是这个王国里知识最为渊博的学者。从冬天回到奈尔领开始，我断断续续花了接近两个月的时间在整理这些书籍。
虽然那些高深的魔法语言我一个字也看不懂，但是他们造成的效果我很有兴趣。而且那些笔记上不光记载有魔法相关的内容，爱娜的师傅师祖们游历世界的所见所闻也有所记载。这些内容对我来说极为新鲜，我只要找到可以利用的部分，然后把看不懂的地方交给爱娜去处理就好。
在整理的过程中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留下这些书籍的人物总共有五位，大约从四百年前，他们就已经开始探寻在生物体外高效保存魔力，也就是高效制造魔晶石的方法。但每一位都在接近真相时突然放弃，就好像引线即将引爆炸弹时，火花戛然而止。
我从头细读过的部分大概占书籍总量的两成，第一位留下的部分基本已经读完。他在相关的研究记录中写道，要让魔力高效凝聚成固体，需要合适的载体，随着魔力一起进行浓缩。但记录到此为止，没有再进一步的说明，就好像是什么东西让他放弃继续写下去一样。
要揭开这些谜团，至少先要把所有的笔记全部读完才行。来到书房打开门，看到爱娜已经在里面了。
“稀奇，你今天居然没泡在工房里。”
“男爵大人，您也来看书吗？”
“嗯，最近这才是我的主要工作，你呢？”
“遇到了点问题，我记得解决方法在这些书里看到过，所以回来翻书了。”
我走到爱娜正对面的桌子边上坐下，拿起前一天没看完的笔记。
“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之前您给我上课，告诉我世间万物都由微小的粒子组成，这些粒子不会增加也不会减少，只会在多种存在形式之间转变。比如纸张燃烧后一部分变成气体，但生成的物质总质量不变。您还说过，我们见到的大多数物质都不是纯净的，比如空气中除了我们呼吸所需的氧气外，还混杂有非常多的其他气体。炼铁厂里炼出来的钢铁也不全是铁，里面还掺有碳和其他杂物。”
“对。”
“然后您还说，同一种材料里各种元素的含量不同，会让材料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特性。比如钢铁中的碳含量能很大程度上改变它的特性。”
我只是把元素的大致概念教给了她，掺杂了一下化学和物理的内容。详细的公式之类的我虽然记得一些，但说实话有用的不多。
“你不也自己试过了么？”
爱娜已经学会往钢材里掺碳来改变硬度和韧度，至于合金，虽然我有告诉她相关的概念，但这里没有那么多种金属给她实验，我也不记得具体的比例，所以现在还没有进行尝试。而且用魔法阵来完成这个过程需要耗费更多的魔力，
所以现在主要还是靠炼钢厂来把握钢材的质量。
“我在想，我能用魔法阵把不同的东西混在一起，却没办法反过来把混在一起的东西单独提取出来。”
“所以你现在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提取可是比混合要难的多，现代工业里要提取单一物质，很可能需要经过无数的步骤，如果爱娜可以仅仅用魔法阵就完成这一过程，那就太可怕了。
“原本是这么打算，但是现在觉得解决不了，师傅留下的笔记里也没有记载。您想象一下，把沙子和盐混在一起很轻松，但是反过来把混在一起的沙子和盐分开，耗费的劳力不知要多出多少倍。”
“嗯，用一般手法的话确实很难，但也有轻松的办法。”
“轻松的办法？”
“把混合后的沙子和盐放进水里，盐会溶于水，沙子不会。等盐完全溶入水中后把沙子过滤掉，再把水分蒸发，盐就留下来了。”
“...........”
听完我的解释，爱娜愣在原地动也不动，似乎在飞快的思考着什么。半晌，她猛地站起来，啪嗒啪嗒的跑出房门，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等她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块比手掌略大的长方形钢材。
爱娜把钢材放到桌上，然后在钢材上刻上一个魔法阵，里面遍布密密麻麻的魔法语言。然后她把双手都按在钢材上，开始往里面输入魔力。不久后，似乎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她停下来开始在魔法阵上修改，然后再次往上输入魔力。修改和尝试的步骤来来回回重复，而我只能在旁边边看书边看她忙，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
两个多小时过去，我终于把手上的笔记看完，开始把有用的东西记录到我带来的本子上。
“好了！”
桌子对面突然传来爱娜兴奋的喊声。
“怎么了？”
“男爵大人，来帮把手！”
爱娜的脸上可以看到汗珠，恐怕两个多小时的反复试验让她把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
“怎么帮？”
“拿着这块钢材，从两头输入魔力。”
接住递过来的钢材，我发现它和我最初看到它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钢材面积最大一面上的魔法阵几乎已经刻满了魔法语言，两端较小的两个面上也分别刻上了不同的魔法阵。
“往这两个小的魔法阵里输入？”
“对！”
按爱娜说的，我两手握住钢材的两端，从手心上输出魔力。很快魔法阵运转起来，但是没有产生变化。
“好像没什么作用？”
“加大输入量，用全力！”
闭上眼睛集中精神，魔力通过手掌源源不断的流向钢材，我甚至可以感觉到魔法阵在发出淡淡的热量。
“有了！”
听到爱娜的叫声，我睁开眼。
“男爵大人您看！出来了！”
她指着的是中间魔法阵的中央，似乎正在慢慢析出黑色的粉末。
这是...碳？
几分钟过后，我手心满是汗水，似乎再继续输入魔力析出的碳粉也不会再变多，所以我停了下来。
“累死我了。”
“辛苦您了，但是您看，成功了！”
析出的碳粉只有一点点，但是确确实实是被分离出来了。
“你怎么办到的？”
“就像您说的，盐可以溶于水中，沙子不行，所以可以利用他们不同的性质来分离。而我师父说过，魔力不光可以转化成其他物质，也可以让任何东西暂时转化为魔力，虽然时间很短，但确实可行。所以我想办法把钢材里的碳转化成魔力，再经由魔法阵析出。”
“那你刚才重复试验了那么久，是为了什么？”
“呃，要准确的让一种物质魔力化，非常麻烦，而且它还混在钢材内部，就变得更困难了。我刚才一直在实验，就是为了设计出只将碳转化成魔力的魔法阵。”
“也就是说目前这个魔法阵只能用来提取碳？而且还需要耗费庞大的魔力？”
“对，而且改起来很难，我试了几十种办法最后才成功。”
目前实用性基本为零，但是好歹开了个头，今后怎么发展，很值得期待。
最关键的是，我只教了爱娜一点基础的理论，她却可以举一反三，直接应用到现实当中来。这恐怕不光是才能的问题，她的思考方式很可能已经接近现代学者了，而且是最杰出的那种。
虽然现在效率还很低，但是这已经颠覆了我的观念。和任何一种物理和化学方法都不同，直接用魔力从混合物中提取单质。如果能大规模应用的话，这无疑又是一条新的发展道路。
“不错，我果然没看错人。”
“嘿嘿。”
少女腼腆的笑脸在我看来，胜过任何美丽的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