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森领，黑龙会的学院里。
“欢迎光临，公爵大人。”
门卫通报过后，接待我的是一名身形矫健的魔族，他自称学院的负责人，从他堆满笑容的脸上，我读不出任何东西。
“客套话就免了，带我去见你们会长。”
十几年前让黑龙会在领地里扎根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一次那个会长，当时他眼里深邃的目光让人印象深刻，就好像能看穿一切一般，让当时的我不由得升起一股冷汗。但现在这种时候，或许没有什么比那种目光更值得信赖了。
“这恐怕不太方便，会长大人目前不在这里，或者说，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那么你们这里现在是谁负责？”
虽说黑龙会在这里已经盘踞了十几年，也有公爵领的部队在周围看守，但我对他们可谓知之甚少。我自己有意与他们保持距离也是原因之一，但更多是因为他们本身就鬼鬼祟祟的，让外界难以捉摸。
“您如果是有什么要拜托黑龙会的话，告诉小人便是，小人会根据您的需要将任务交给合适的人，当然前提是我们能办到。”
“我要奈尔领的那种新武器，越快越好。”
“这...恐怕很难，用说的可能您无法理解，请跟我来。”
学院里戒备森严，围住整个学院的围墙足足有五米高，上头布满了带刺的荆棘类植物。三人一组的守卫每隔半分钟就会经过一次，学院的四角还耸立着四个用木头搭建的瞭望塔，塔上佣兵模样的看守手里握着等身高的长弓，锐利的视线一直扫视着整个学院。想从这里逃出去，恐怕比潜入王宫还要困难。
“你们这里真是让人不舒服，监狱里的感觉都比这里舒坦。”
“我们在这里做的事情您也清楚，这点程度的防范是必须的。”
我的士兵跟我说过，他们经常带着孤儿进入这里，但是出去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成功调教后的工具，另一种，是尸体。不择手段的为整个黑龙会输送需要的人手，这就是这间学院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
“我们去哪里？”
“学院另一面的试验场，黑龙会最优秀的工匠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工房，正在研究消化从奈尔领拿到的东西。”
“能复制出来么？”
“一部分，具体您看了就知道。”
绕过一栋和监狱差不多的校舍，一座带有烟囱的建筑出现在眼前。从大门往里可以看到不少工匠正在工作台上反复拆解组装什么东西，那些应该就是所谓的“奈尔领造”。商人们也有把这些东西带到我的眼前，确实十分方便，特别是那种把远处景物放大的望远镜，让我的侦察兵们工作效率提高不少，就是有点太贵了。
接待人把我留在原地，自己朝工房里走去。等他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把武器，和斗技场里近卫军士兵手上的一模一样。
他们成功仿制出来了？
我有点兴奋的迎了上去。
“你们也能做出这东西？”
“有形而无实，您知道这种武器的工作原理吗？”
“不，不太清楚。”
“近卫军的士兵们把它称为步枪，您看这里。”
他打开步枪上的一个钢制盖帽，露出内部结构。就是一个圆柱形的钢筒套着一根空心钢管，看不出什么门道。
“这东西怎么用？”
“钢筒的底部，刻有一个小型爆破魔法阵，我们很惊讶奈尔领居然把刻在钢铁上的魔法阵优化到这种程度，魔力的转换效率超过了六成，简直媲美珍贵的天然魔导器了。但重点不是这个，爆破魔法只是一个启动机关，真正造成杀伤的，是靠着爆炸发射出去的弹丸。”
接待人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手指头大小的钢粒交到我手上，我拿着看了看，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普通铸造而成的钢铁而已。
“用这个东西造成伤害？”
“您想象一下这东西以箭矢的几倍速度打到您的身上。”
那恐怕会直接穿透我身上的盔甲然后再把我的身体打个对穿，即使没死，多半也失去战斗能力了。
“那确实威力惊人，你刚才说有形而无实，是为什么？”
眼前的武器至少外貌上和我见过的完全一致，而且他们也弄明白了里面的原理，那为什么没法复制出来？
“制造精度的差距，这把武器的所有部件，必须完全匹配，而且足够耐用，才能发挥作用。我们想办法贿赂近卫军的士兵，从他们手里拿到武器并且根据实物绘制了图纸，但工匠们没办法完全按照图纸把东西制造出来。比如您看我手里这把，钢管内部是凹凸不平的，而且铸造成管状之后整个钢件充满了各种缝隙。其他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这把武器完全没法使用。有一个工匠试着击发过一次试制品，结果是钢管爆开，碎片撕碎了他的眼睛。”
“没有办法解决吗？”
“以我们现在的技术水平，解决不了，据说奈尔领是用魔法来制造这些部件的，但我们在奈尔领最主要的眼线已经暴露，甚至背叛了我们，剩下的杂鱼起不了作用。奈尔领领主直属的工房戒备森严，而且只招收信得过的人当工匠，我们完全没办法下手。”
想不到居然困难到这个地步，那个男爵应该也是有着足够的信心，才敢把这些武器分享给艾丽希亚公主殿下，难不成真的要我去向男爵低头？不，绝不。
“连线索也没有么。”
“目前知道的，就只有设计出这种步枪的是泰尔男爵，恐怕他是个怪异的天才，但据我们所知他并没有魔法方面的才能，也就是说为了让这件武器得以铸造成功，肯定还有另一个关键人物。”
“能从这个人物下手么？”
“还不清楚，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奈尔领内现在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闻，要分辨这些传闻是真是假需要时间，而且我们现在在奈尔领也没有能用的人手。唯一看起来可行的方向，是艾丽希亚公主殿下。”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名字。
“什么意思？从她那里下手能得到什么？”
“虽然只是猜测，但公主殿下有一半的血族血统，她在奈尔领被俘期间肯定做了什么，否则很难想象她是怎么做到和男爵互相信任的。”
“你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么，这番话足够让你身首异处了。”
“但您并不会这么做，我说的对么？”
“.........”
对王室的忠诚，自己的骄傲，要保护的领地和领民，凶恶的人类，燃烧的土地。走马灯一样的画面在我脑子里回放，我没能反驳眼前的家伙。
“记住一点，如果你们做出任何威胁到公主殿下的事情，我马上铲平这个地方，把你们绞成碎肉用来下饭！”
“您的意见我会代为转达的，具体执行的人会怎么做，我无法保证。但是公爵大人，请您相信，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绝望山脉的对面，是我们要共同对抗的敌人。”
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气愤，对依赖这些狂徒的自己感到无奈。说出口的威胁我自己也知道毫无意义，这种暗地里的组织即使失去一两个据点，也完全不会伤及枝干。况且我还需要他们帮我抵抗人类，虽然手段残忍，但从这里走出去的死士无疑是强大的战力，少了他们，奥森领不过是摆在人类刀俎面前的鱼肉而已。
人类最近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仅仅是开春以来，中小规模的摩擦就发生了十几次。虽然他们并不是正规军，只是雇佣兵和所谓的冒险者，但他们的出现预示着人类已经快做好准备了。
魔族的身体比人类强壮，寿命也更长，要论力量的话，更是数倍于人类之上，却也同样脆弱。被刀剑刺穿会死，被魔法攻击也会死，被巨大的攻城武器击中也一样会变成糜烂的肉酱。然而以种族为单位看，恢复能力却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如果人类以更高的频率进行侵略，那边境崩溃只是时间问题。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出现，我需要阻止人类的力量。
“我回去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进展就去因赛斯城找我。”
“您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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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奥森公爵后，接待人的笑容消失，变成一张阴沉险恶的脸。
“门卫！”
“是，院长。”
“抓到公爵带来的尾巴了吗？”
“非常抱歉让他跑了。”
“一帮废物！”
最近经常能感觉到学院周围有人盯梢，一直没能抓住。这次公爵来访，更是带着一条幽灵般的尾巴而不自知。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些尾巴的主人是谁，整个王国能在黑龙会眼皮底下耍这种招数的用一只手数都嫌多。
“院长，要加强警戒吗？”
“不用，直接从他们的主子那里下手，前两天执行部队已经出发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这个学院虽然不是最重要的据点，但也不能轻易舍弃，东北审判庭的覆灭带来的影响太大了，如果再失去这里，黑龙会等于失去了一半的翅膀。而且那个公主最近做的事情让贵族们完全失去了锐气，她的手伸得太长了，是时候让她知道，轻易地把手伸向沉睡的恶龙，会有什么后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