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梨瞬间僵住。
明明是想用自己知道对方，而对方不认识自己这种未知，去好好吓唬这老家伙的。
结果怎么就变成自己被识破了？
出来的时候莫梨还带着点侥幸，可是听到这句话，她就知道，老东西已经把她认出来了。
难道是因为没有报个假名？
容貌毕竟可以易容，面相就是差距很大，也是可以打扮出来的，可是自己的身材矮了许多，曲线更是因为身体的变化而起了弧度。
考虑到这点，莫梨认为自己和原来差距过大，老东西最多也就是怀疑，哪可能认得出她来，才没有报个假名。
绝不是莫梨压根不会取名字，想不出好听的名字。
可现在就是偏偏被认出来了。
那就先装傻吧。
“老前辈说笑了，晚辈是初次见到前辈，何来又见面这一说？”
羞耻，还是什么别的情感？总之，莫梨还不希望有人能将过去的他和现在的她联系起来。
听到莫梨的回答，林中侯也不意外，突然碰到这样的变故，不想叫熟人认出来再正常不过了。
“看来是小老儿认错了，可惜啊，本来以为是遇到了旧识，正好能把答应的东西，给交过去呢。不过既然不是的话，恐怕那位旧识已经确实去世了吧，这东西，就烧下去祭典旧友吧。”
用着调侃又夸张的语气，林中侯露出做作的悲伤，往怀里掏了掏，取出本微微泛黄的书册，放在手上掂了掂，刻意露出一半的书名，又拿它当作扇子，放在脸旁扇风。
书册意外保存的不错，这样子晃了晃也没有损坏的迹象。
莫梨想起来了，以前委托过老东西帮她找找家传内功的线索，不过没想到真给这老东西找着了，这样子刻意露给她看，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
再怎么说，对家里的念想还是远大于莫梨奇怪的自尊，捏了捏衣角，莫梨只能开口。
“是我错了！”
得逞的笑容出现在林中侯脸上。
“士别三日，就要刮目相看。不过分别了数年，莫教主的变化，真是叫小老儿把眼睛摘下来都要认不出来呀。”
说话间，林中侯妥帖地放下书册，递给莫梨。
莫梨总算松下一口气，对方还用着调侃轻松的口吻，而不是确认她的身份后像看待怪人、恶心的东西一样对待她，着实让她轻松了不少。
起码即便成了这样，这老东西也还是可以当朋友的。
迫不及待翻开书页，只是前面的内容，就让莫梨确定，这就是她所在找的东西！
莫梨看得很快，毕竟前面的内容是她早已烂熟于心的东西，即便是更新过的版本，也没有多少修改，还泰半是用语和语序上的变化。
但当翻到家传版本所记述的最后一层那里时，却让莫梨看见了新的天地。
对于林中侯来说许多晦涩难懂的片段，对莫梨来说并不比白话浅显多少，因此莫梨也更能看出其中的巧思和离经叛道的创新，还有胆大包天的想象力。
翻到对于这层境界的表现描述，莫梨这才知道为什么老东西轻易就认出了她。
不是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而是人家有情报补正…
不对，那起码他也认出了自己现在是女子！
看来之后的伪装还得更加仔细，起码胸口再裹紧些。
阅览着这部分内容，莫梨不断拿自己身体的情况与书页中的内容对应。
“但凡以此功，将男相转为女相者，皆有大宗师之功果，女相转男相亦然。”
里面虽是这样描述，莫梨却感觉不到自己有踏入那样的领域。
也许是因为功法异变进阶时，自己毫无知觉的缘故，外加昏迷许久，为了维持生命，内力也几乎消耗殆尽吧。
急着寻找让自己能够变回去的办法，莫梨翻到了关于最后一层的叙述。
毕竟现在的身体实在太难适应，重心相比以前偏移太多，小解也不方便，之前的月事，更是难受得要死，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影响，自己变得情绪化许多，难以像原先一样思考。
虽然以前也不是很聪明，但也比现在有点脑子空空的感觉好。
看到最后的内容，便是莫梨也不由得惊异。
关于这一层，已经没有什么具体的功法运行描述，不再牵扯经络脏腑，而尽是心境和道理上的描述。
这恰好是莫梨接触不多的领域。
为了看懂许多秘籍，莫梨自然对多家学术的理念有所研究，其中的术语，也能明了其中指代和意思。
但她只是浅尝即止，还不够深入研究，穷究道理的层次。
而心境之说，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勘破诸相，那只怕得是菩萨一般的人物，就是金刚寺的主持，也差了不止毫厘。
“天人…”
莫梨喃喃地读出声来，这是她曾在经书里见过的，乃是天地间自然化生，无有性状之分的人。
那可得比现在还要奇怪了。
不过能达到那样的层次，变回男身，也许不是问题？
莫梨摇摇头，略有些丧气，毕竟那样的描述有些虚无缥缈，她不知道自己得怎么才能抵达。
不过毕竟有了实在的目标，比之前无头苍蝇一样的境地好了许多了。
莫梨心里燃起了淡淡的希望。
见莫梨总算看完，合上了书册，林中侯才缓缓开口。
“莫小友，昔日所托，小老儿已经完成。如今，小老儿也有要事相请。”
莫梨很少见到老东西这么郑重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是对他极为重要的事情，也提起精神仔细相待。
“小老儿最近要去做件大事，我那乖孙女，实在放心不下，就托付给你了。”
说着，林中侯还伸出手，用力握住了莫梨的手臂，可见此意之坚定。
找到昔日武林神话的墓，自然不会毫无动静，虽然林中侯极力做的隐蔽，也还是叫人查出了踪迹，近日，他更是能注意到，有些人追踪着他而来。
本来想找个地方把孙女藏起来，可是就算百般嘱托，孙女也很可能自己跑出来。
林中侯儿子死得早，因为他早年盗得不少秘籍，担心儿子不够能力自保，而尽数教给他。
结果儿子却因此在江湖上争凶斗狠，结下不少仇家，最后更是因此而死。
只给林中侯留下林瑶一个独苗。
所以他对这唯一的孙女宝贝得紧，考虑到儿子的死因，只将自己的轻功全数传授，其他的只传了些拳脚和暗器，用以自保。
若是平常，林中侯自然有自信保护好自己的孙女，但现在盯上他的人，只怕来自皇宫中，那里出来的人绝非易与，便是他自己，也不好说能否全身而退。
但这样的事，就算是逞强好了，林中侯不打算对莫梨说出来，毕竟莫梨落入悬崖，险死还生，就是皇宫中人所为，这样的事，告诉她之会平白引起她焦虑和担忧。
林中侯自认还不需要小辈来为他操心。
不过孙女却尽管可以交给莫梨照看，虽然相处并不久，他几十年活下来，自然看得出莫梨值得托付。
所以，要趁着这会那些追来的家伙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和孙女，把孙女交托出去，自己再一个人去引开他们的注意。
自己一个人，做事也方便许多，敌人胆敢跟鬣狗一样追踪他这个大盗，那他就把他们的宝贝也给偷了！
眼前一向不着正形的小老头突然这样认真的样子，莫梨也知晓其中的重要性，对方的倔劲她也明白，老东西不说，她就是问，也问不出来。
那么不如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所以莫梨坚定地点了点头。
不过，看着老东西那有所觉悟的样子，像是做了回不来的打算，还有想说的，现在就要说出来。
“老家伙，都这样了，总该把名字告诉我了吧？”
莫梨问出口，用的是以前的称呼。
“不要一副小老儿回不来的样子，记好了莫小子，老夫叫林中侯！等老夫回来，刚才那样的好菜，你可得再好好请我吃一顿！”
林中侯对着莫梨笑骂道，不过说到这里，想起刚才吃的那鱼，当真是鲜嫩爽滑，不自觉就轻松了许多，暗暗决定要拿出毕生的本事，回来可还有好吃的等着他。
果然是没听过的名字，总算知道了老东西的名号，莫梨只能确定自己从未听闻，倒是真的应了老东西说的，被知道名字的偷儿，不是好的偷儿。
“好，等林老回来，我叫徒儿做上一桌好菜，好好招待你！”
话音才落，林中侯就已不见了踪影，明明就在眼前消失，以莫梨的眼力，也才捕捉到了残影，只有微微紊乱的气流，说明着刚才此处还站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