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第二天，莫梨还是换上了昨日的装束，只是却没有画上昨日那样的妆容。
奇怪得很，明明穿上之前自己还颇有抵触，被人看见的时候，也是打从心底感到羞耻。
可是到了第二天，却又怀念起那样的感觉来。
奇怪，我是这么喜欢被人关注着的人吗？
莫梨有些不解，可惜的是，变成女身已是许久，过去的记忆开始模糊，自己竟一时想不起过去自己的想法，这种细枝末节，更是无从回想。
算了吧，反正这种感觉，并不差呢。
于是迎着晨光而起的莫梨，鬼使神差地就将手伸向了昨日换下的衣裙。
但昨日那样的妆，却是不敢再画了，杀伤力实在大了些，只是院里转了一圈，莫梨就吸引住不知多少眼睛，耳朵微动，就能听到盘子都打碎了不少。
所以莫梨还是生涩地用着昨日学来的化妆技巧，照着之前的样子画上了英气的装扮。
好在堂堂大宗师的手，稳定且精准，多费些心力，总还是没有什么偏差。
再将长发用发带束成高马尾，柔顺的黑发如瀑一般垂到背间，风格与昨日就差了许多，虽还是难掩莫梨的美貌，但气质一变，观感上的重心，总还是扭转过来了。
大家都有各自的事做，自己总闲着也不是个事，多去城里逛逛，说不定意外之下，也能发现点线索。
正好，也算是锻炼一下自己的适应力，这样的自己，早晚都是要让更多人见到的，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早点适应。
不过呢，起来以后第一件事应该是…
莫梨侧耳倾听，只听见苏和的房中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显然是还熟睡着。
“哼哼。”
悄无声息，房门连半点吱呀声都没发出，就已经敞开，就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用，莫梨已站在苏和的床前。
揪着耳朵，就把他拽了起来。
“起床了，前几日欠下的功课还没补齐呢！”
……
神清气爽，莫梨坐在房里，活络完筋骨，正是享用早饭的好时间。
不过杯里是什么？
早饭自然还是徒儿做的，不过近几日都喝上一碗的豆浆，如今换成了另一种液体。
颜色比起豆浆深邃了许多，细细闻上一闻，莫梨只能觉出其明显的奶味，余下的气味，她不善嗅觉，却是分辨不出来了。
莫非是刚才督促徒儿练功凶了点，他怀恨在心，加了点料在里面？
莫梨摇摇头轻笑，就把这不知道哪蹦出来的想法打散，她自认为相处下来，算是很了解这个徒儿了，虽然手段挺是变通，但这种事情，还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徒儿，这是什么啊？”
莫梨端起这杯不知叫什么的饮品，对着刚推门进来的苏和问道。
“师傅先喝一口，我再告诉师傅。”
还卖起关子来了，心里有些奇怪徒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梨还是干脆地啜饮了一口。
当先的就是浓郁的牛乳香气，细细品味，又有淡淡的茶味，混着丝丝的甜香。
有点上瘾，莫梨又是分了几口，才将其饮尽。
“牛乳，应是还有茶叶，而后还有糖在里头？又是徒儿你新整出来的玩意？”
“不错，这种饮品叫奶茶，在我所来的那界很是流行，我想在这里，表现应当也不会差。”
莫梨吃过的好东西不多，多半还是近来遇上了徒儿，才吃得好起来，就算这样，莫梨依着口中的回味和刚才的感受，也对苏和的话予以了肯定。
见莫梨喜欢的样子，苏和将进来时提着的壶留下，才又转去了厨房。
果不其然，这壶满满的，都是奶茶。
只是…莫梨不过喝过一口，大概就能判断出来，这奶茶不是适合早上喝的玩意，这整个一壶，未免太多了。
罢了，莫梨又倒上了一杯，剩下的，留到回来再喝不迟，大家一同分了就是。
……
行在徐州城中，莫梨虽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着，眼睛的余光，早就将周边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还是上午，辰时的光景，城里已是一片繁忙，随处可见的吆喝声，还有往来搬运着大袋小袋的货物的脚夫，都在为各自的生计奔波。
莫梨行在其中，总还是有些突兀的，此处并不是坊市的区域，奔走的多是讨生活的汉子，莫梨打扮虽是英气了许多，个子却总还在那，就是配上剑，看着也像偷跑出来的贪玩小姐。
这样的莫梨，自然吸引了周边的目光，不过她只做浑然不觉的样子，径直往自己的目标而去。
就是肢体摆动间，偶尔混着点僵硬。
莫梨此去，却是去地母教本来在徐州城的一处据点，说是据点，其实也就是离了陵州搬去了徐州住的教众抱起团相互扶持的一处，人多了些，就自成了一处据点，只是没有什么事务的功用，也就方便路过徐州出外办事的教众落脚而已。
才来徐州城的第二天，莫梨就有来过此处看过，不过却是几家萧瑟，本是热闹的几处民居冷清无比，敲开了门，也不是莫梨曾见过的人。
这些教众平常大咧咧居住在此，地母教信众的身份，过去也不是这么见不得光的身份，他们自然不曾遮掩，待到半年前地母教被认定为魔教，恐怕这里住着的几家信众，都被官府捉来去。
但莫梨还是不死心，万一有躲过一劫的教众呢？
她总该彻底打听清楚才是，这毕竟是她的责任。
转过一处，淡淡的血腥味钻入了鼻腔，莫梨神经登时紧绷起来，人血的味道，她还是熟得很的，只是一闻，她就能确信，这绝不是杀鸡宰鹅放出的血，而是人的血，说不定，还是受了金创流出的血。
循着味转过一处拐角，气味所来的方向与莫梨要去的地方竟在同一方位，莫梨不禁心中警钟长鸣，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足底微微发力，莫梨没有去前门敲门，而是原地一蹬，身体就悄然飘起，越过了两人高的墙，翻进了院落里。
此时，莫梨已能确定，血腥味的来源，正是教众们的居所中。
但是院落中，却是异样的安静。
用不着蹑手蹑脚，细微的劲力运用，莫梨就将行走间发出的声响尽数吸收在鞋里，不曾外泄。
循着仅有的规律的起伏声而去，莫梨瞅准了一处里屋，应是书房的所在，就快步赶去。
猛地打开房门，莫梨只见内里一人急忙拉起面罩遮掩面部，只是为门挡了视线片刻，莫梨还是不曾看见那人的相貌。
而一边的地上，一人仰面躺在血泊中，眼睛死死瞪大，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口中半开，似是要说什么，只是还来不及，就已经断气。
这人莫梨却是认得，乃是住在这处院落的信众一家的儿子。
虽然那日莫梨来访时，开门的不是此人，而是莫梨不认得的另一人，但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想来应是仍居于此。
但是…
莫梨一口气直要从胸中涌出，不需要提气的过程，手中的剑就已出鞘，如流星一般划过长空，就指向那掩面人而去。
沾着血的剑，就捏在那人手里，不是他干的，还能有谁？
那人反应却也不慢，长剑一撩，就架住了莫梨剑法的去路。
可莫梨的剑法岂是这人能企及，剑花一抖，剑尖就从撩起的剑身中捉住了变招的空隙，切入其间，撩起的剑身，反而要将莫梨刺来的长剑推向自己的脖颈。
危急之间，这人总算认识到眼前的女子武艺非凡，拿出了全部的本事，长剑诡异地调转，反向莫梨臂上削去，更是上前一步，错开身形，就将肩头迎上莫梨的剑刃。
一瞬的决断，就将必死的局面打开，成了以伤换伤，虽是因为莫梨内伤在身，牵扯了动作，就是力，也使得不够足些，留出了他应对的空隙。
但这种临机的应变，也足见这人硬板的功夫，不只有高超的技法，更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这种交换，莫梨却是不肯的，对方迎上的，不过是左肩，非持剑的右手，而他的剑削往的，却是自己拿剑的右臂。
只好放弃本来的目标，莫梨剑势又是一转，两人就交错而去，莫梨本想用柔剑偏移剑身，在交错的瞬间，挑中对方右手的筋络，不曾想对方步伐诡异莫测，两步急踏，生生拉出一道空隙，险险擦过。
而对方又转而削向莫梨胸腹的一剑，狠辣刁钻，若是削实了，立时就要肚破肠流，却是被莫梨剑身轻易架住，无功而返。
但对方刚才的步伐，还有剑法的应对，莫梨似乎在哪见过。
但搏斗间，可没有这等余裕留给莫梨回忆，不曾停顿，步踏八卦，莫梨脚步一顿，仰面一倒，剑光就从被身体掩盖的暗处刺出，借着山峰的阻挡，此剑的前奏，竟是半点踪迹都没有。
对方再没了应对的余地，本是架起剑护住身前要害，左手顺势在怀中寻摸，就要掏出什么，却想不到莫梨这一手如此迅疾，待到显露，已来不及方便。
莫梨的长剑，重重点在这人的胸口，却没有切入血肉的手感，而是撞在了坚硬的物什上，就是莫梨倾注了不少内力，也不曾将这层护具扎透。
那人吃着痛，还是掏出了怀中的弹丸，趁着莫梨抽剑的空隙，就往地上一掷，只是莫梨剑上，除却破金断玉的劲力，还夹杂着缠绵的暗劲，正在他胸口发作。
那人口中一甜，一口血就抑制不住吐出，但弹丸落地，爆起一蓬烟雾，趁着烟雾的掩护，吐出的血也缓解了不少胸中的剧痛，那人还是运起身法，撞破窗户急奔而走。
下意识掩住口鼻，退开烟雾范围的莫梨，反应过来这不过是逃跑所用的伎俩时，这人已逃出了老远，再想追，就要麻烦多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分散了莫梨的注意力一瞬，多了这会，却是真的追不上了。
莫梨气愤地一跺，被内伤所累，竟还是让那人跑了去，但过招数回，莫梨也认得出来，那人的功夫，一流中也是翘楚。
现在的一流都不值钱了么？
而且那人最后显露的真正武功，自己是见过的，那种阴毒的剑路，是在哪碰见过来着呢…
不等莫梨细想，脚步声已冲到了门前，莫梨抬头，只见几个捕快惊愕地看着自己和屋内，其中两个，手都已按在腰间的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