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一路，莫梨只感觉浑身不自在。
即便是掩抑了自身的气质，不作遮掩的自己的容貌一样吸引了路上多数行人的目光。
早时出去时还好，行人少些，莫梨去的地方，又多是奔波于生计的百姓，顶多看下莫梨一眼，就要回转去专心在自己的活计上。
现在耽误了些功夫，路上闲人就多了许多，莫梨为了尽快回去，也没有绕路，而是从坊市中穿过去。
晋升至大宗师的莫梨，在虚无缥缈的地方的感知已经今非昔比，路人的目光根本逃不过她的感知。
早知道昨天该买个面纱的…
不过路人的目光，莫梨还是能察觉到其中细微的感情所在，比如其中大半，都是为自己的容貌所惊艳与欣赏的目光。
剩下眼神中虽有一些在莫梨身上打转，但毕竟莫梨如雨后新芽的青绿长裙遮挡严实，也就是莫梨的曲线实在完美，连这等宽松保守的衣物也难以遮挡，才引来这些心思不良的注视。
好在不多，莫梨只需如修行武道时一样心无旁骛，就能忽视掉。
不过身后的陆华，走在路上，眼睛却时刻不离莫梨，莫梨只凭冥冥中的感知，又难以得知其大概的心思，才是着实难挨。
又不像多数的行人只是被美貌所俘，也不像一些心思多放在不正经的地方的家伙，更不是莫梨偶尔能察觉到的尖锐的恶意，似是嫉妒。
莫梨只能察觉，身后这家伙心思繁多，脑中像是一刻都不停在转，而且恐怕是关于自己的事情。
但偏偏陆华只不过是看着，目光并不冒犯，莫梨也就不好回头叫他看别的地方去。
只能默默加快脚步，早点赶回去才是。
顺便也一路观察着路边熙熙攘攘的行人，寻找其中违和之处。
待回到百味坊，已是日近午时，只是靠近，莫梨就能远远闻到其中油脂的香气。
不过看着莫梨走进百味坊，陆华小小的讶异之余，脸上又浮现了饶有趣味的浅笑。
径直往厨房去，这个时间，想都不用想，莫梨就知道徒儿会在那里。
厨房里的伙计几天下来，自是早就认得莫梨了，不会阻拦，不过后头跟过来的公子，看着像是跟莫梨一道的，但伙计又不认得，哪能轻易就放外人进去。
只是还不曾上前，伙计就见陆华的气场一凝，上位者的压力就席卷过来，这种架势，以前百味坊来的大人物不少，伙计当然不会认错，却是不敢再阻拦，就将陆华也放了过去。
厨房里忙得是热火朝天，如今百味坊客人少上了许多不要紧，剩下的厨子和伙计都被苏和拉着一同学习炸制的手艺，早在刚刚做出第一批炸鸡的那天，苏和就给田娴以及百味坊其他厨子们尝过。
这等对手艺要求不高，味道却偏向稳定，又是辰朝不曾出现过的新鲜吃法，自然是被百味坊众人予以了高度的肯定。
因此除了苏和花了几日，将腌料调料炸制时间等等量化做出细分，以研究还原如原味鸡脆汁鸡等可做招牌的餐品外，其余的厨子们闲下来也在琢磨其余适合炸制的食材，以完善后续的菜单。
搭配上苏和提供的奶茶制法，的确是让百味坊众人都看见了生意重振，门庭若市的希望。
莫梨在其中穿梭，轻易就绕过了专心手上事情的伙计们而不打扰，就到了苏和的面前。
见是师傅来了，苏和也不见怪，只以为是莫梨饿了，正巧找铁匠定制的炸锅已经用上，苏和拿过一盘刚沥干了油的炸鸡腿，就递给了莫梨。
莫梨无语地看了徒儿一眼，才说道：“不是的，为师是有正事要与你说。”
话是这么说，莫梨手还是很诚实地拿了一块。
“师傅请讲。”
“为师不小心卷入桩凶案，得去查个明白，这几日就不回来了。”
话说得轻松，但苏和看得分明，莫梨的面色并不如嘴上那样轻巧，反而藏着凝重。
就像在梁府那晚看见过的一样。
“我与师傅同去。”
也不多话，苏和起码在边上的清水里洗洗手，擦干了就准备动身。
“不，为师自己去就好，这里应该缺不了徒儿你吧。”
莫梨干脆按住了苏和的肩膀，任凭苏和足底发力，也挪动不了分毫。
僵持了一阵，苏和叹口气，肌肉也跟着放松下来，莫梨才收回了手去。
“那徒儿就在这等到师傅回来。”
交代完了话，莫梨正准备离开，一直保持些距离的陆华却逼近了过来。
不过莫梨看得出来，这次陆华看得并不是自己，而是身侧的另一边。
莫梨循着陆华的视线，就看到了一旁一边帮着处理食材，一边偷偷拿些才出锅的炸物偷吃的陆实。
方才的对话，陆实都没在听，只一个劲在诸如藕片，豆腐等厨子们试做的炸物里挑挑拣拣，吃得是满嘴油光。
当然，这等行径也没人阻挠，毕竟这几日研究炸物菜谱的食材，都是陆实大手一挥出钱了的。
莫梨眼神的分量毕竟不同寻常，陆实被莫梨看着，没一会就感觉被窥视的异样，抬起头来，就见着了已经到了他面前的陆华。
“四，四哥？！”
骤然见着家里人，险些将陆实手里的筷子都吓掉，到底是练剑的，手上功夫了得，陆实没失了方寸，虽是惊险，总还是拿稳了，就是才夹的一块藕片都没有滑落。
“四哥怎么在这？莫非是来抓我回去的？”
小小地慌了一阵，陆实毕竟逃家以来不曾遮掩，对被家里人找到，也早有了心理准备。
“小六你胆子是真大，父亲那天，可是大发雷霆啊！”
“四哥你就别唬我了，干脆点说吧。”
“有要事在身，才前来徐州操办，至于六弟你，我可不知在哪，更不曾见过。”
“果然还是四哥对我最好。”
陆实长出口气，他这出来，名气也没打出来，玩也还没玩够，可不想回去，好在来的是对兄弟们一向极好的陆华，要是大哥找着的他，大概就要把他捉回去了。
“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且出去说吧。”
陆实左右看了看，厨房里都是旁人，拉着陆华就出去找了处僻静的地方，难得在外面碰见，他也有不少话与亲近的四哥说。
“那人又是谁？我看他是跟师傅一同过来的。”
见两人出了去，苏和也不顾忌，直接跟莫梨询问起来，脸上满是思索的神情。
“是…”
莫梨一时也不知道陆华是个什么身份，说是查案的陆华好像也还没去把案子接手过来，说是监督自己的又怕徒儿担心。
“我是看他和陆实长得挺像，寻思是不是陆实家人，才带过来的。”
又是难得说了谎话，莫梨脸颊微红，不过总不好说出实情，才把徒儿安抚下来，若是让他瞎操心，说不定又要私底下跟过来。
毕竟事关教里，莫梨不希望有更多人插手了解，哪怕是徒儿。
至于陆华，那是已牵扯了进去，莫梨拿他也没个办法。
莫梨以为这样的说辞算是说得过去了，只是这点心思，想要瞒过苏和，却是远远不够的，不说别的，只是那忽然的停顿，还有莫梨飘忽的眼睛，以苏和闲时玩过不少gal的经验，都能觉出其中的不寻常。
只怕那人不是易于之辈，就是陆实那没心眼的兄长，也不得不提防，师傅也一定藏着什么没说的，贸然去问只会让师傅心生警惕。
最近师傅态度明显强硬了许多，只怕不愿我多涉入她的事情，大概是得来个什么事件，才好继续推进关系，发现她的心结所在。
这次或许就是什么契机，还得暗地里调查调查才是。
而且那陆实的四哥…苏和不想妄加揣测别人，但心中总觉得这人不是善类。
心里想着许多，不过面上还是平静，只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苏和手里动作不停，一边说道：“查案也不急于一时，师傅应该还没吃过午饭吧，且先吃过了再走。”
这莫梨总不好拒绝了，陆华还在外面跟陆实私谈，她也不好独自先走，不如干脆吃过了再走，她也确实有些饿了。
……
“所以说，四哥来徐州，为的是地母教的事情？”
“那为什么不是去陵州？”
陆实有些不解。
“这其中别有内情，不好告诉六弟你了。”
哦，陆实只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反正朝堂里事情繁复冗杂，他是一点都搞不明白，四哥这样说，大概跟里面跑不了关系，说了他大概也听不明白。
“不过四哥，我这些时日在民间行走，其实，那地母教，不是什么坏人，起码…”
陆实还记着那日见到的神女，有这等神迹在前，外加陆老别有自己的消息，之后与他说过那临水郡守一些作风，陆实总还是相信，地母教应该不是造反的魔教。
这会得知了陆华为魔教事而来，不免就想让他手下留情些。
“擅杀郡守，是实打实，况且这么个规模不小的教派，不收敛钱财，行事有据，组织严密，说他们别无用心，谁信？倒是六弟你，别轻信了黔首的一面之词。”
陆实只能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四哥说的不无道理，他想反驳，但见着神女那事，说出来也取不了信，说不得还会被当成是遭了蛊惑。
无奈，陆实只能作罢。
“对了，四哥，我与你说的苏兄弟，手艺极好，近儿还琢磨出什么炸鸡奶茶，后面要在百味坊推出，你要不尝尝，顺便帮着跟其他有头面的人宣传一下？”
一事不成，陆实想着这也有需要帮衬的地方，又赖着脸请陆华帮忙。
反正这样的事过去在家里他也没少做。
“这倒是可以，不过六弟你记着，你是什么身份，那些泥腿子，你跟他们玩玩可以，真要做朋友，那是万万不够格的。”
陆实听完这话顿时恼了些，他可是真将这些同伴当作好友看待的，意气相合就已足够，那还要别的什么考虑？
他下意识就觉得这样的想法不妥，可这又是一向惯着他的四哥，才答应了帮他个忙，哪好反驳。
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陆实带着自家哥哥去尝尝才出锅的吃食，转移开话题。
还是这副傻样，不过居然提起魔教之事，莫非有人从中说了些什么？
陆华当即想到了莫梨，突然出现在那信众家里，身手出众，连暗卫都小心应对，要自己多加防备的女子。
或许我猜得不错…看来这趟，除了本来预订的大鱼，还能有大收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