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再无紧急的要务,莫梨也就无需再费劲心思赶路,小青马留在了客栈,莫梨回去偷偷看了一眼,已被苏和带走,于是莫梨也就没有再买匹马,而是只身北上,前往生养她的青州。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心中满是迷茫和伤感的莫梨自然脚程也快不到哪去,约莫花了一个月的功夫,才出了陵州划界的崇山峻岭,倒是将原本多年以来都未曾仔细看过的陵州风景看在了眼里。
即便心思再沉重的人,将这片青山绿水看下来,心中也会松快许多,莫梨也不例外,虽然莫梨仍是执着地认为,自己已是无用的,没有任何人要的人,心绪也没有了先前的阴沉,而是平和了许多。
这也不乏陵州许多热情的村人们招呼的缘故,莫梨徒步向北,沿途路过了不下十个村落,皆都对莫梨这个过路的姑娘热情有加,未曾刁难,便是莫梨心里再难过,也决然不会对这样热情朴实的人们摆出冷脸。
出了陵州,莫梨便到了凉州,此处位辰朝之西,再往西北就是沙州,往东过了炎州就是灵州,距离青州只需再穿过沙州即可,也算是没什么弯弯绕绕的路线。
莫梨以一脸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不去关注外界的表情走在路上,一路过来,莫梨没少如此,只因她钻入了牛角尖,轻易绝难想通,眼下这副做派,已是她近一个月的常态。
沿着官道行进,深秋的风已带上了冬日的寒意,莫梨却毫无所觉,便是迎面一波波与莫梨逆着方向的行人匆匆赶路过去,或是驾着马车,或是拖家带口各个背着个大包袱,莫梨也没有多抬眼看上几眼。
这些人路过莫梨身边,顿时都觉得奇怪,怎么这个时候,竟还有人往前面的灵泉县过去,但莫梨这副样子,又不像是能说的上话的样子,于是过路的人也就没有去管,只专注在自己的路上。
一波波人走过,莫梨才终于有所察觉,放在过去,这般反常的人流,莫梨一定会询问是否出了什么事情,但如今的莫梨,只是自己的心结便难以开释,一时却分不出那个心思他顾。
但终究还是有人将莫梨拦了下来。
莫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只有一丝注意力留意着脚下的路,直到前面忽然为人所阻,莫梨才下意识止住了脚步,莫梨本以为是自己恰好挡住了别人的路,便往右挪了一步准备继续前进。
只是那人也同样挪到莫梨面前,还是照样拦住莫梨前面。
莫梨还想再转,这时面前之人忽然开口道:
“姑娘且留步,前面去不得!”
莫梨这才抬头,眼前也是个背着行囊的人,是个寻常村民的打扮,行色匆匆,看着便是匆促出门的样子,为何要将自己拦下?
“我要过去。”
莫梨只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
对面这人却摇摇头:“那可不成,灵泉县现在闹瘟疫了,已经好几个村都躺下了,官府已经将那几个村子都封住,不许人出了,姑娘还是绕路吧,沾上了瘟疫,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我知道了。”
莫梨哦了一声,便埋头接着往前走。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人也只是一时好心,才拦下莫梨,见莫梨不听劝,只觉得自己白浪费了口舌,一拍大腿叹了口气,便同样赶起自己的路来。
那瘟疫据说传得可快了,不趁瘟疫还没传到自己那乡来赶紧走,怕是整个凉州都要遭殃!
莫梨就这么埋头走了半晌,面上忽得一愣,才发觉了问题所在。
竟是瘟疫?
要不要绕路呢?
莫梨只寻思了一瞬,随即便将这个想法按了下去。
眼前的事情不能不管,莫梨就是最灰心丧气的时候,也不可能放着这样的事态不管不顾,她一身玄功有成,等闲瘟疫如何能近她身,绝不是退缩的时候。
于是莫梨心里一硬,便直挺挺地往着灵泉县的地界行去,心中有了思虑的事情,就连本来的感伤,都暂时觉察不到了。
眼前有紧要的事情,莫梨也便加快了脚步,如今莫梨大宗师之境,若是全力以赴,脚程就是比起那千里马还快些,这般的速度更是能维持四五个时辰,才会因内力不济而需要暂歇。
即便莫梨现在有意控制着速度,让消耗与恢复持平,莫梨眼下的脚步也如踏着风一般,不比寻常骑马的人要慢。
这般速度,不过一个时辰,莫梨就到了灵泉县的外围。
从这开始,莫梨便能见着许多以白巾裹住口鼻的吏或是兵丁了,把守在各个路口,免得里面感染了瘟疫,症状尚且不严重的病人外逃。
不过他们只管人出,入便是不管了,莫梨一股脑地往里冲,这些人也不见阻拦,倒是偶有人多事,打算拦下莫梨,让她转找别的路去,也被莫梨直接晃了过去。
不过过了三两个路口,莫梨就切实到了灵泉县的所在,气氛登时就为之一转,莫梨面前不远,就是一处村落所在,眼下正是正午,已是寻常人家做饭的时候了,眼前的村落却无从见大片的炊烟,莫梨灵敏的听觉,反而听见了许多微弱的痛苦呻吟声。
莫梨皱起眉头,这情况,看起来倒是颇为不妙了,难怪先前望见的人们还有官府都是严阵以待的样子,这瘟疫的威力着实不小。
不过就是自己医术不济,不能为医治病患做什么贡献,靠着一身内功百病难侵,起码也还能做些什么才是。
所以莫梨没有多想,便打算头也不回地往前方的村落里钻。
只是行不过两步,莫梨便看见道旁躺了一人。
莫非是似了?
莫梨赶忙上前,方一近身,便察觉此人还有粗气,但不等莫梨松口气,这人忽得脸上肉眼可见得红起来,不过一息的功夫,整张脸便转作了赤红,方才没有章法的粗气喘地更加明显。
莫梨正为之惊诧,不知这是个什么症状的时候,远处又传来脚步声,一个斜挎着巷子的,口鼻上蒙着白布的女子气喘吁吁地奔过来,地上这人的样子当即落入她眼里。
随后又看见一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莫梨。
“不要靠近他,快躲开!”
有些惶急的语气,莫梨还没搞明白这是冒哪一出,喊的人是不是自己,地上的人忽得手足一阵乱颤,竟挥舞出了残影,在莫梨眼中自然是清晰可见,但若是对于未习武的百姓来说,完全是难以想象的速度。
怎么回事?
莫梨刚升起疑惑,地上这人又忽得平平立起,都不曾屈膝,得是何等的力量,才能以那样直挺挺的姿势站起?
随后,这赤面的男人鼻中隔喷出一股白气,面上只余下了狂躁,不用旁人说,莫梨也看得出来,这定然是失去了理智。
原来说的确实是自己啊?
莫梨还在恍然大悟的样子,下一刻,赤面男人便张牙舞爪地向莫梨袭来,那挎着箱子的女人跺了一跺脚,犹豫了一瞬,同样往莫梨这冲过来。
这赤面人的袭击虽有些突然,且动作迅疾无比,全然不似莫梨所观察的毫无功底的样子,但毕竟失了理智,攻击全无章法,莫梨只是微微偏了一偏头,就躲过了冲着莫梨脑袋来的一爪,便是擦过的发丝都未能摘下。
莫梨探手,便以比这赤面男还要快上三分的速度,在其身上大穴一点,只是莫梨指尖才一搭上,便感觉到燥热的气息透过衣裳散发出来,皮肤下是奔涌的气血,便是点穴也难制住,下一瞬就会被狂暴的气血生生冲开。
于是莫梨下一瞬就换了策略,侧身将扑来的赤面男让过的同时,脚底一绊,野兽似的赤面男当即沉重地扑倒在地,莫梨甚至听见了他因用力过猛,面部着地时发出的清脆声音。
这该是沉重的打击了,若是寻常江湖客来不及受身,将这么一下吃实了,也要脑中震荡,得缓上口气才能振作再战,但这赤面男却好似感受不到痛苦的样子,手足一撑,还要爬起顽抗。
莫梨看这赤面男凶狂的样子,倒是对此不感到意外了,也不会惯着他,只手便将挣扎的双手擒住,再往这人腿上一坐,小小的身躯如山岳一般将赤面男压在下面,让其动弹不得,只有上身因莫梨坐在腿上,还能不时曲起,看着倒像是案板上扑腾的鱼。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莫梨连汗都未出一滴,气息更是不曾因此有丝毫扰乱,信手就将赤面男压制在身下。
不过同时,莫梨也完成了自己的评估,莫看她压制此人易如反掌,但那毕竟是莫梨的武艺,在人间几无敌手,打谁都是炸鱼塘,当然不能作数。
真要论起来,莫梨估摸了一下,这赤面男只怕能应付二流的好手,给予极大的压力,若是一个不察,甚至可能不敌。
不是莫梨小觑了二流的武者,而是这赤面男虽无有理智,但这身体着实不凡,速度和力道都直追那精心打磨内力二三十年的人。
技巧毕竟是在条件相近的情形下才能发挥的能力,四两拨千斤,也得先有四两的力,赤面男只这身板,乱拳打死老师傅,就能让那些不过练了粗浅的呼吸法门,学了些大路货功夫的武者应对不及。
只是这个赤面的样子,加上这失去理智的表现,绝非寻常,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呢?
莫梨放下了心中的愁思,思索起来,于此同时,看见莫梨表现的女子也改做了小步走过来,挎着的箱中淡淡的药香传出,传进了莫梨琼鼻中。
原来是个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