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吗?
还是说,其实只是选择了逃避?
莫梨还是不太清楚,但确确实实的,莫梨开始动摇了。
见莫梨一副犹疑的样子,柳青禾才拍了拍莫梨的肩膀,这种事情,怎可能一时半会就能得出个答案,不过只要肯去面对,总有机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所以柳青禾没去打扰莫梨,而是转过头继续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不过莫梨却站到了柳青禾的旁边。
“柳大夫的话,很让我受用呢,不过眼下还是先做更重要的事情吧。”
莫梨想起了自己凑过来的目的,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呢,不过方才生出的想法,莫梨已记在心里,带此事落定,再找个空仔细想想吧。
……
林中侯攀附在石壁上,勾起的脚挂住一处凸起的石壁,整个人贴在顶上,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齐云子遮掩行迹的手段不可谓不精妙,足迹经过了伪装,以杂乱的动物脚印覆盖,经过的地方留下的破坏,如踩踏的草叶,拓宽的小径,也通过在树干上添上爪印等方式,伪造成了野兽的行迹。
就是最老练的猎手,自小扎在山林中三十年锻炼出的经验,在细枝末节一点不放过,便是可能刮下的衣料都收拾干净的伪装前,也有八成的可能在仔细辩识后将其错认。
但林中侯却已经在齐云子藏身的山洞里,居高临下,注视着齐云子和他助手的一举一动。
林中侯就这么明晃晃地贴在齐云子头顶的石壁上,齐云子却毫无所觉,只因林中侯附在石壁上,就真如一块大石一般,别无半点气息,不止在视觉上,更是在感知中融入了环境。
便是精于此道的宗师也绝难察觉。
林中侯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理由,比如摸清齐云子行事的目的,手段,或者还有没有什么隐藏的东西。
只是职业习惯犯了,林中侯见那壮汉助手一直盯着丹炉,那稳定的火候,让炉顶气成华盖,可见是下了苦心培养出来的烧火好手,那么丹炉中,炼制也一定是灵丹妙药。
林中侯敢以自己走南闯北五十年的经验打赌,不是什么奇珍宝材,辅以最老练的手法,用最巧妙的丹方,绝不能出现这般的景象。
所以林中侯才静静地趴在齐云子头顶,齐云子他当然是认得的,潜进来发现这里藏的是这么一号人物,也是让林中侯大吃了一惊。
不过林中侯毕竟见多识广,人前一面,人后一面的家伙见的不少,尤其是他做的可是梁上的营生,最善寻人的隐秘,见过的自然更是比常人多的多,倒也没有因此失态。
林中侯对自己的本事当然是一清二楚,这攀墙上梁,探囊取物是他本行,好似那水里的鱼,总不会淹死在水里,但这烧火炼丹,就不是他的业务范围了。
林中侯要是这就动手,那就只能劳驾他自己去看那火候,他可不晓得这炉里的东西,还有什么步骤劳驾他伺候,才能问世。
不过底下齐云子做的勾当,也因此让林中侯瞧了个分明,林中侯才潜进来时,就正好撞见齐云子捏着笼中一人的下巴,便将一个圆坨坨的丸子灌了进去。
不消半刻,服下了丸子的人,由心口而去,将全身染成一片赤红,鼻中每次呼吸,都吐出一道长长的白气,便是隔着远远的,林中侯都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散发的热气。
这模样,林中侯躲在灵泉县几日,也不是没见过,那些身强体壮的村民,就不乏同样变作了赤红的人,只是眼前这个,相比林中侯先前所见,却全然是两个档次,好比大虫与狸奴的差别。
就连眼睛都充斥了血色,林中侯能分辨百丈外字画的眼力,也寻不见赤人的眼白,眼下这样子,浑然不似活人,反倒像是乡野传闻中的山精野怪。
赤人身体如此异变,神智上自然也受到了影响,只是并不是正面的,而是失去了理智,这点倒是与村中的赤面人仿佛,不过这里的赤人却是更加凶暴,眼中能感受到的没有半分人性,便是发狂的凶兽也自愧不如。
赤人下意识挥动手足,一手砸在笼壁的铁栏上,精铁制成的铁柱如枯树枝一样轻易弯折,甚至开裂,巨大的气力让整个山洞都为之一颤,震下洞钉无数灰尘。
壮汉助手只挪了挪屁股,炉中的火还是一样稳定。
齐云子却是啐了一声。
“连半份的药量都承受不住,当真是废了。果然还是得按一开始的设想,非得是宗师甚至大宗师级数的人物,才能在燃血丸的药力下维持神智吗?”
这话说的,林中侯当即就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好一个燃血丸,只听名字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物什。
照这样子看来,恐怕灵泉县的所谓瘟疫,便是齐云子将这燃血丸化开在了灵泉中,村民们取水,或是做饭,或是直接饮用,就摄入了微量的药力,饶是如此,也让村民们割麦子般倒下。
也就是习武之人大多都有一身内力,身体绝非常人可比,才被齐云子捉来试用完整的燃血丸,但被捉来的武者,作业不过是二三流的货色,只是半份的燃血丸,都堪堪要承受不住,让齐云子大为光火。
说着话的同时,齐云子出手如电,便在赤人身上点了几处,指间纳着的银针瞬息封住了要穴,赤人像是皮球泄了气,周身的赤红迅速褪去,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是半点力气再没剩下。
炉中忽得传出一阵馨香,齐云子快步走至炉边,烧制了数个时辰,是该到了丹成的时候了。
林中侯不自觉露出了窃笑,偷儿手痒,看来他的藏品里又要多出件东西来了。
齐云子嗅了嗅炉中传出的气味,只凭这药香,便能判断出个大概,吩咐助手熄火,便掀开了盖子。
里头投入的一众药粉药液,在烧制下,彻底融进了作为基底的熊胆,在烈火下结成了红褐的药泥,开炉时尚可见明眼的光彩,但触及空气以后,又立马暗淡下来,便是药香都瞬息淡了八分。
林中侯反而更加兴奋,神物自晦,能在炉火中大放光彩,又能如现在一般不起眼,正是能将药性保存完好的表现。
有些走方郎中的丹药为了取信于人,巴不得异香十里,那就是再好的药性,放上一时半刻,也要流失个精光,反不如眼前的药泥,看似真如泥土一般,反而能保存经年不损药力。
齐云子将烧出的药泥取出,分成数分团成圆坨坨的样子,然后才用蜂蜡做壳,将其裹上,如此,便成了一粒丹药,一炉出的药泥,让齐云子足足搓出了十粒这样的丹药,尽都收纳在了一个瓷瓶里。
“葛根,再去取些血心花来。”
林中侯见药已成,正打算动手,却听见齐云子又唤助手去取什么东西,便打算且观察一阵,看看这又是要整个什么名堂。
但那叫葛根的助手只是摇了摇头。
“这就用完了吗?那可坏事了,血心花只在无生教那片宝地里出产,我逃奔出来就是为了完成这燃血丸,如今怎能又回去。”
“早知这样,这炉燃血丸我该少炼些的,如今只能指望这一炉所成,能如我所想了。”
原来烧的是燃血丸?林中侯有些失望了,只看这些赤人的样子,这玩意他就是绝无可能入口的,他虽是老头子一个,但牙口可还好,还有大好的活头哩。
既然如此,林中侯终于不再隐藏,无声地落在地上,信手就将齐云子打算收起的瓷瓶自然而然地接过。
忽然伸出的手,让齐云子诧异地看向忽然冒出的人,下意识便要劈手夺回瓷瓶。
“客气啥,见者有份,小老儿我也分个一瓶,不过分吧?”
林中侯自来熟地闪过齐云子的一爪,便要将瓷瓶纳入怀中。
“阁下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入我洞府,还不问自取,可不是客人的行径。”
齐云子阴侧侧地说着,葛根也绕至林中侯背后,将这胆大的老头包夹其中。
“这说的什么话,小老儿我早跟你打过招呼了,你这厮只顾埋头,不肯理我,怎么还来怪小老儿我啊?”
林中侯附在石壁上的时候,的确装模作样地打过了招呼,只不过不曾发出声音,别说齐云子,洞里再无一人瞧见。
齐云子见这老东西还说着不着边际的胡话,也失去了耐心,悍然出手,葛根于后夹击。
齐云子手捏鹰爪,练的却是江湖中常见的鹰爪功,但这爪功又与那些大路货色不同,分明是同样的架势,威势却是全然不同。
勾起的两指不似锐利的鹰爪,更像是锐利的毒牙,这却是齐云子自己的改良,毕竟他主职,可不是动手动脚的武者,而是…
“既然你这主人家先动了手,那可怪不得小老儿我了!”
林中侯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神却同样锐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