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处,林中侯做贼似的探出脑袋。
看到静静盘坐的莫梨,他才大大地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看到了莫梨手上红斑状的痕迹,又立时紧张起来。
林中侯又扫了圈洞里,笼子里被关着的人还是半死不活地躺着,先前那个高大的助手,却是躺在地上只余下半截,难怪他才到洞口,便闻到了一股挥之不去的腥臭味。
林中侯视线越过莫梨,总算看见了瘫倒在地,如泥似的一团的齐云子。
林中侯见识广博,哪里看不出这是被巧手错乱了经络骨骼的表现,讶异于莫梨什么时候又多了这重本事的同时,险些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都做这营生了,哪还用同那些有身份的人一样要皮面,更别说偷儿往往心眼也不大,见到方才才让自己栽了个跟头的家伙也吃了瘪,当然是神清气爽。
不过莫梨看样子还中着毒呢,林中侯要乐,也会等着莫梨脱离了险境再说,他还不至于这么不厚道。
于是林中侯又缩回了脑袋。
随后洞中便是一阵噼啪作响,金铁撞在硬物上的声响,还有压力释放,水雾般的东西喷出的声音。
过了半晌,林中侯的身影才又出现在转角,只是这次并非只有他一个人,而是多了几个尾巴。
“那么小心干什么!这里头的陷阱,都给小老儿我趟干净了,放心走就是了!”
明显带着焦躁的话语,显然是林中侯不耐后面跟着的人的墨迹。
随后又过了五六息,才有一人小心地护在柳青禾身前,以万般小心都不足以形容的耐心慢慢走到了转角。
这般动静,自然不由得莫梨不注意,只是她潜心运功抵御,却不好有所动作,这火毒着实暴烈,又添上了一重,只是拖延其效力,就废了莫梨七成的心力。
见着了里头的景象,柳大夫和她的护卫却是不能像林中侯那样轻松了,一通乱七八糟,还有可怖的残尸,着实叫人反胃。
不过柳青禾只皱眉了一瞬,便匆匆迈着步子赶到了早咽气多时的葛根旁边,确定了此人已经死透,才遗憾地摇了摇头。
边上笼中虚弱的一干人等,自然也不会被柳青禾忽视,她急忙从怀中取出个药瓶,便交给了护卫。
展护卫跟从柳青禾多时,知晓她的意思,当即接过药瓶,经过了医治,他的伤势已经大好,此番非但能动武,甚至能动用八成的气力,只一剑,便劈开了笼上厚重的铁锁。
而柳青禾自己,则小心地绕过地上已腐蚀出坑来的诡异的墨绿毒潭,来到了莫梨身边,替莫梨检查起伤情。
至于边上摊做一团,不时抽动几下的齐云子,柳青禾并没有闲心看上一眼,就这么放在那。
清凉的感觉从手上传来,体内的变化被莫梨敏锐的感知捕捉,莫梨一瞬便明白了过来,是有人在替自己疗伤祛毒。
这可比莫梨自己哭挨,静等毒性消磨殆尽来的好受许多,莫梨也不啰嗦,提起十二分的心神,便控制着自己的功力配合,开始反攻起体内的火毒。
骤然暴起的内力裹挟住在体内肆虐的火毒,将其收束成一团,这般举动对内力的消耗非比寻常,但莫梨并不需在意,不过是全力出手一般的消耗罢了,连着打上一个时辰,莫梨都不会累。
不过片刻功夫,被压榨了空间的火毒遇上了被莫梨引导过来的清凉气流,像是落到火堆上的雪一样,飞速地消融不见。
一颗有些坚实的圆圆的东西抵在嘴上,莫梨没做迟疑,就将其吞下,腹中一股火线当即升起,不用顾忌已只能苟延残喘的毒性的莫梨,顺势炼化起这股药力。
药力立竿见影,莫梨感受到适才抵御火毒消耗的四成功力肉眼可见地充盈起来,所经之处的经脉一阵舒畅,险些让莫梨舒服地叫出声来。
莫梨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面前是是仔细地在自己手上涂抹药膏的柳大夫,远处,一个不认识的人,在为先前笼里看见的人一一服食着药丸。
看来局势已经落定了。
“莫女侠稍待,还没有包扎呢。”
莫梨正欲起身,却被柳大夫叫住。
“不用了,你瞧。”
莫梨露出让人宽心的浅笑,内力于手背上一滚,淡绿的药膏颜色在手上快速地消退,转眼就露出莫梨白皙细嫩的肌肤,方才的红斑连个影子都不见,如新生的婴孩一般娇嫩可爱。
如此变化让柳青禾都忍不住瞠目,登时就想抓起莫梨的手看看是怎么个事,不过莫梨眼下却有更紧要的事。
不远处,齐云子在抽动中已跑远了有一丈多半的距离。
莫梨三两步,走到齐云子身旁,俯下身来,才想起这家伙在自己外衣上都涂了毒,随手挥出一掌,挟起的掌风便吹起了外衣,莫梨又是一脚,齐云子便在半空中翻了个身,染毒的外衣也随之褪下。
这一脚并不算轻,齐云子却只是冷哼了一声。
一脚的脚感,让莫梨轻易就察觉了出来,在自己运功的这段时间,齐云子并不是什么都没做,竟在筋肉错位虬结的情况下,悄然自行矫正了四肢主要的筋络。
找这个进度,只需要再来大概半个时辰,齐云子就能自行处理好莫梨的这手控制。
虽说即便如此,莫梨也只消分出心神,拼着毒性恶化腾出手赏他一记,也就能解决,不过眼下的情况,自然是更好的。
方才莫梨中着毒,都尚且一个照面就撂倒并控制住了齐云子,现在两人情势逆转,更是没有翻盘的机会,齐云子显然也明白这点,也就打消了反抗的心思,等着莫梨的处置。
莫梨也无需再去问这家伙的想法,找见了方才因二人动手而打翻的浆糊似的解药,便对着柳青禾说道:
“柳大夫,可否替我看下,这摊药糊,可是那毒的解药?”
柳青禾闻言,快步赶到莫梨旁边,就仔细凝视起地上的药糊,观察起颜色状态,还有散发的味道来。
然后就发现了不对。
“且住,这里的空气中,夹着股另外的味道。”
莫梨有些不明所以,看着柳青禾站起身来,四下嗅了嗅,然后找到了桌上放着的药渣。
“原来如此,这两物我却是将好识得的,是炼药中惯常用到的中间产物,与人无害,只是两相结合,叫人闻到其气味,却能悄然致人麻痹,提不起劲来。”
“好在其效用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我给莫女侠的那香囊,足以抵消它的效果,看来是无碍了。”
不过柳青禾还是招呼起护卫,让他抬着那些才服下了丹药,有了些活力的人出去。
莫梨恶狠狠地盯了齐云子一眼,不过大概是知道已无翻盘的可能,齐云子反而浑不在意起来,一副滚刀肉的样子。
给了他机会,却还藏了一手,预备顽抗,莫梨虽然也有猜到这种可能,却还是不由得感到失望。
毕竟不论怎么说,齐云子的医术,总还是能叫人信服的,只是这心性手段,莫梨是断然不可能再让他去祸害别人了。
可惜了,这样的能力,若是能用在正道上,又能帮到多少人呢?
想到此节,莫梨又忽得有些黯然。
分辨出了麻香后,柳青禾又复检视起地上的药糊来,甚至用手指沾了一点,尝了尝味道。
过了有半刻,柳青禾才摇摇头,对莫梨说道:
“此物,算不得解药,只能给人体回填些元气,然后刺激人体,服用后大概短期能如回光返照一样,但用不了五六天,就会比先前还要虚弱,只会给身体留下更大的创伤。”
这却是莫梨不愿听到的消息了。
但林中侯不知何时站到了莫梨身后,拍了拍莫梨的肩膀。
“别急,莫小子,话还没说完呢。”
“不过莫女侠不用担心,多亏你托付的这位前辈,替我带回了那毒丹回来,虽然不能完全剖析其丹方和手法,但有了样本,我已能做出解药来了。”
莫梨这才露出了喜色,而齐云子也不可置信地望了过来。
尤其是莫梨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来,半点犹豫都没有的眼神,更是印证了齐云子的猜想。
“且慢!莫要杀我!”
莫梨并没有理会齐云子的话语,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只消一探手,就能捏碎齐云子的喉骨。
“不若把他留着将功折罪?这老东西心眼是恁的坏,好歹这医毒的手段,当真是不赖。”
说话的却是林中侯。
莫梨知道他的心思,无非是见齐云子本事确实了得,想留着替他炼些丹药出来,毕竟林中侯手里的药品,也多是摸来的,用一点就少一点。
听见有人替自己说话,齐云子也连忙点头,他心心念念的理想还没实现,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莫女侠,我已经服气了!若是不肯信,莫女侠大可以将我看在身边,给个机会吧!”
齐云子倒是没说什么“我知道错了”这样的话,也是知道这种时候,这样的话语反而容易激起怒火来,不如只表明自己的价值所在。
“要我信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爪功,是无生教的路数?”
齐云子又一次汗流浃背起来,什么眼神,他连招数都没完整用出来两回,就被窥破了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