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梨沉着脸,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刻,莫梨忽得抬起头来,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情。
“我去。”
这下轮到林中侯险些惊得跳起来。
“别别别,莫小子,小老儿方才是与你说笑的,你个女儿家,怎么上的去那擂么不是!”
摇着手,林中侯急忙地试图劝阻莫梨做这等荒唐的事情。
但莫梨既已下定了决心,反而坚定了起来。
“不,林前辈说的不无道理,我等习武之人,有些事情,本就在争斗中,才能看得更清楚。”
莫梨虽有些笨,又不是傻,哪里想不到这一节,只是这个可能,却也提醒了莫梨。
一个人的信念,心意,意志,往往都会贯彻在自身的武道中。
莫梨嘴笨,不善言辞,更是…羞于表达。
一身本事皆归于武道的她,通过交手,能感受到的,也许反而比话语还要更多些。
自己想要的答案,也许也在里面。
这个念头一起,几乎瞬间便打消了莫梨全部的迷惘。
她为这个答案所困了太久太久,将自己,乃至身边的一切,都搅得一团糟。
如果自己去到爹娘墓前的时候,还是这么个样子的话,一定会让爹娘担心的吧?
所以,该真正地将它了解了。
而后,不管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莫梨都乐于去接受。
哪怕最后的结果,或许会是莫梨不愿见到,会带着莫梨走向毁灭。
“我自有办法,林前辈不用担心。”
“比起这些,林前辈还是去寻那碎片的线索吧。”
莫梨直挺挺地盯着林中侯,奠定的目光叫林中侯知道,这是莫梨的事情,到这就可以了,接下来的事,她希望林中侯能够不再插手。
纷乱的心镇定下来,莫梨也清明了许多,反而很快就想明白了,苏和并没有多大的可能,会只是为了成为江家的女婿,而去掺和此事。
更甚者,也许苏和的上台,就有林中侯在后推手。
所以林中侯才会热心地出现在这里,急着为自己出谋划策。
不过,莫梨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轻松了许多。
见林中侯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的样子,莫梨索性上手,将林中侯往后推搡。
“好啦好啦,林前辈莫非闲的没事可做吗?我自有我的主意,你尽管去,不用管我。”
几乎是赶人的态度了。
“小老儿走就是了,何必动手动脚的,真是的。”
嘴里嘟哝着,不过莫梨态度明摆在这,林中侯也就不再强留,顺从地转身离开。
他的目的反正已经达成,剩下的,就看莫梨自己的吧,年轻人的事情,本就该年轻人自己解决才是。
莫梨远远地看着林中侯的身形在屋顶上闪烁,不过两息的功夫,就消失在视野里,身手不见半点老去,莫梨也才终于从屋顶下去。
今日的擂已快到了尾声,苏和之后,上台的人中,并未见到有两把刷子的好手,往往打的你来我往,难分胜负。
对莫梨而言的菜鸡互啄,反而因为这些人武艺平平,疏漏百出,导致局势从未有一刻能定,逆转时出,相比苏和利落的挫敌更有看头。
莫梨不做遮掩,平平地从屋顶跳下,也不见有人注意到自己,人们的注意力全然放在擂上的比斗。
莫梨并不打算急着上台,她也有些准备需要去做,正好日头早已往西坠下了好一阵子,这擂也将告一段落,莫梨也就不上去欺负这些小朋友了。
摸了**口藏着的荷包,莫梨掂量了一下手头还剩下的银子,不多,但还凑手,于是莫梨不做他想,撇下了身后的热闹,往城中的坊市而去。
安坐在椅上的苏和,只手撑着侧过的脑袋,虽是装作惫懒的样子,实则眼珠子早将场中扫过了一圈又一圈。
遗憾的是,苏和并没能找到日思夜想的人影。
长长地叹了口气,苏和这副表现,在一旁的另外两人看来,是半分也瞧不上擂上正在比试的人,嫌其无聊的意思。
即便这两人也是这般想法,却也没有如苏和这样毫无遮掩,张狂到了极点。
苏和扫了扫眼边,那两人又眉来眼去起来,不知又是在商讨什么,不过也与苏和无关,他所来,为的只是莫梨,而不是仅仅算是熟人的江雪华,自然也不会在意其他的人。
思索了一会,苏和冷不丁地站了起来,抬腿就走。
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益处,等了半日,眼见着就要到了傍晚,就是要等莫梨,也不急于这一时。
既然林中侯拍着胸膛对自己打了包票,苏和相信他总不至于让自己空手而归。
比起这个,不如去看看牛壮实的进展。
而拔腿就走的苏和,却不知自己的身影也为人所注视着,在江府内的花亭上,江雪华也放眼,看着外头比武招亲的会场。
看见分别三月,武艺就已突发猛进的苏和,江雪华眼中不觉透出了期待。
相比那从未碰面,声名也不佳的杨家少爷,亦或是哪个闻讯而来,习武日久的中年武夫,江雪华当然更中意形象无比贴切江雪华曾遐想过的理想郎君的苏和。
号称是挑遍了青州,但江雪华年纪轻轻,哪能叫别家的掌门不要皮面下来欺负小辈,江雪华所挑败的,多是青州各派的弟子辈,顶了天长她十岁有余。
真个放眼青州,江雪华难敌过的,也不止十指之数。
与此同时,扬威镖局不远处的食肆,牛壮实坐在里头的桌上,对面同样坐着一人,并非是苏和,是扬威镖局的马夫。
“牛兄弟真是够义气!这壶酒,我可馋得紧呐!”
却是牛壮实要了这食肆招牌的酒水,为马夫满上了一杯,面前的桌上满满当当,都是硬菜,尽是这家店拿手的好菜。
“说什么见外的话,你我都是阳安乡的人,好不容易能在他乡碰见,多高兴的事情,一顿酒饭能算什么,能比咱老乡的情谊更重吗?”
“我话可要说在前头,老哥哥你可不许客气,想吃啥咱尽管要,老弟我走运,也算是发达了,可不差这点!”
牛壮实话说的响亮,引得食肆里不少吃饭的客人转过头来,见平时多是要碗阳春面,偶尔添些小菜的马夫,今日搭上了老乡,也能大吃一顿,很是吃惊。
牛壮实豪爽,全然不在乎的样子,也打消了马夫本来只是想占个便宜的心思,酒过三巡,俨然已经勾肩搭背,就差来柱香,添些黄纸,两人便能结为兄弟了。
“唉。”
几盅酒下去,马夫也逐渐放开了话匣子,卸下来防备,开始不住地叹气。
“老哥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说来也不怕牛老弟笑话,同是阳安乡出外的人,牛老弟发达了,我却是连这个马夫的活计,眼瞅着都要保不住了,好在这些年也赞了不少积蓄,要是没了生计,回乡去还能种地讨个媳妇…”
终于说到了点子上,牛壮实心中暗喜,脸上却改做了关心的样子。
“老哥哥可能说说是怎么个事?说不得老弟我还能帮衬一手,都是老乡,老哥哥不用客气。”
马夫闻言酒立时醒了三分,但瞧见一桌子吃了泰半的菜,牛壮实关切的样子看着也实在真切,顿了顿,缩着头四下瞧了一眼,才终于开口。
“牛老弟,我见你实诚,这话才与你说,你可不要讲给别人听。这扬威镖局,恐怕做不久啦!”
林中侯轻车熟路地换了个方向潜入了江府,这江府对他来说,这会也跟自己家没个两样了,散着步错开各处的下人,顺带顺走一块后厨的糕点,林中侯便准备去江霜松的书房所在。
这种书香门第,惯爱在书房里藏最紧要的物什,若要说那关键的碎片在何处,除却江霜松身上,便是书房的可能最大。
然而才靠近书房,林中侯就凭着职业习惯,发觉了书房里人的气息。
有人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脚步声紧密急促,显出了主人的焦急不耐。
林中侯匿下气息,凑得更近,好似本就在那墙根,是那原原本本的一部分一样,随即发现,书房中,出了踱步的一人以外,另有一人的气息。
“我不要你退回订金,我只要我托你们扬威镖局的镖物,此事没的商量!”
林中侯挑起眉毛,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
城门口,一架由两匹毛色赤红,油光发亮的宝马拉着的豪奢马车在城门外肆意地驰骋,驾车的车夫扬着鞭子,逼迫前方的行人不得不逃开。
就是这样,仍有反应不及的行人吃上了一鞭,身上立时浮现一道狭长的红印。
就连城门吏上前想要阻拦,也被一鞭子抽开,跌坐在地,看着马车只稍稍放缓了速度冲进城里。
城门吏不敢耽搁,吃着痛爬起身准备去报告这一事,马车后随行的骑着高头大马的一人,才摇着头下马,同时拿出了文书与银子。
“对不住了,我家少爷一向顽劣,这点银子,全当作药钱了,还有这份文书,可证明我等是京中杨家之人,你尽可以告诉你的长官。”
抛下钱和文书,这人复又上马,追着前方的马车而去。
城门吏气恼地还想说些什么,才发现地上被抛下的银子竟也有半个拳头大小,这下城门吏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将银子塞入怀里,仔细地看起这证明身份所用的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