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莫梨以戏耍似的方式击倒的小派掌门,再绷不住故作高深的气质,两道鲜红鼓起的红印还在额头上,再刻意眯起眼睛只会更加招笑。
“你…你…”
这小派的掌门还想放狠话,可惜他只是在自家的小地方显摆惯了而飘了,并不是脑子都锈掉了,哪里不知莫梨方才的表现,起码高出他一筹不止?
结巴着,小掌门终究是没能将你给我等着这句话说个完全,只在心里不住暗骂。
我一个小有名气,沉浸一流有个把子年份的奇门一流,来欺负欺负青州的小年轻,顺道看看能不能混个媳妇回家也便罢了,这怎么还有起码得是宗师的大能前来炸鱼塘的?
想到这里,小派掌门还是放弃了到了嘴边的狠话,灰溜溜地将叠在小臂上,跟练铁线拳似的飞环收好然后下去,只是没有离开,而是躲在了暗处,希冀剩下的人里,有没有人能叫莫梨出个丑或是吃个鳖,也能出口气。
轻飘地从擂上落下,莫梨并未顺势落座,而是扭过身子静静等着,兴奋混合着微小的担忧,让莫梨连只是从椅上坐起的动作都想要省去。
甚至莫梨的目光停留在擂上,擂上江雪华与精悍男人激烈的打斗,却只有片段落在眼里。
“江雪华胜~”
江管家拉长着调子宣告了江雪华的胜利,这倒是众人意料之中的,毕竟江雪华在青州,早有不小的声名,便是外州的江湖人也多有耳闻,武艺不俗。
再兼江雪华的对手乃是使拳脚的,而江雪华用的是剑,一寸长一寸强,一直是公认的道理,即便总是有不信邪的小年轻想试上一试,也往往是灰头土脸,大败而归。
莫梨全然是没将方才的打斗看在眼里,知道一声悠长的宣判,才跟睡醒似的一激灵。
甚至不等下台的江雪华落地,莫梨便以比之前冲锋还要高出一倍的速度到了台上拉出了连勤练眼功的武者都会看见的残影,引得了一阵惊呼。
比起莫梨显得不紧不慢些的苏和,也迈着步子,手在擂边一撑,利落地从底下反伤,但莫梨何等感知,自然能发觉,苏和尽力平复着的呼吸,兴奋到不时微颤的双手。
还有意味深长,仿佛倾注了无穷心意于其中的发亮的双眼。
叫莫梨受其吸引,又有些无所适从。
“来吧,将你想说给我的话,通通展现出来吧。”
喉头细微的蠕动,莫梨以浑厚的内力,将声音压成一道细线,传至苏和的耳边,旁人只能瞧见莫梨上下颤动,偶尔击在一处的唇瓣。
银亮的反光逼得台下一片人掩目,伴随着噌的一声轻响,软剑从鞘中滑出,不偏不倚将剑柄送到莫梨的右手。
根据着前些日子见着的苏和的表现,莫梨分出一分心神压抑住无时无刻随着气机在体内流淌的内力,将自己所能表现出的体能压制到与苏和相仿的地步,莫梨就这么静待在原地,等着苏和上前。
这样的邀请,苏和自不会看不懂,当初莫梨离开的那日,便向着苏和闻询,希望得到能将伤心欲绝的她留下的答案,那时,不及思考的苏和还不知足以说服莫梨的答案。
现在却是不同,苏和以尽自己所能去了解莫梨的过去,并加之这三个多月来,莫梨与自己的相处,还有这些时日用另一具躯体,全然不同的身份对外的表现苦苦思索,做好了准备的他,终于得出了或许就是莫梨所求的那个答案。
架势摆起,向上的刀刃横立在苏和耳边,脚踝几处穴位禁受凉爽的真气灌入,迸发出惊人的速度,飞雪掠向莫梨胸口,刀势恍如流星。
“我想了很久,从起床到练功,从吃饭到做事,无论是繁忙还是空闲,思绪始终都离不开你。
所以我知道了,我真切的从心底喜欢上了你,甚至更进一步,不只是喜欢,更是爱,或者再换句话说,我需要你。”
谁也不知,这么长一串话,苏和是怎么在这一转眼,不过半息的功夫中说全的,莫梨怎么也没想到,苏和开口这第一句,毫不含蓄,抬手便是一记直球。
飞雪擦过软剑,趁着莫梨面上浮起鲜艳的粉红,便要抵在莫梨的心口。
但莫梨不过只是压制能发挥出的体能,还有内力的出力,但见识,经验,反应,却是实打实无从抑制的,软剑一缠,便顺着飞雪的刀背将它引开,险之又险从莫梨腋下擦过。
“空口白话,有什么证明?况且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见色起意,或者是想尝尝将师傅收下的背德快意?”
这正是莫梨的一处忧愁所在,长久对自己的反思与旁人的开导,莫梨早已不在意自己与过去的割裂,能够接受如今作为女子的自己,哪怕要履行女子的一份天职。
但莫梨绝不接受,她所能感受到的这份让莫梨忍不住要说服自己的心意,会是出于这样肤浅的理由,那绝不是荣幸,而是羞辱。
“是啊,这种事情,说又要如何证明?只有做才可以。”
苏和不依不饶,莫梨眼下明显是如指点一般,并不回击的状态,苏和也就不用顾虑许多,刀锋一转,斜撩而上,莫梨所料不差的话,却是冲着嘴边而来的。
“我若问师傅,师傅定是不挑嘴的,可我知道,正餐之中,师傅惯常吃辣口,还得是陵州所产的尖椒。
可放在零嘴上,师傅又最爱甜口,而且比起软糯的糕点,师傅更喜欢脆爽的水果,比如梨子。”
莫梨嘴巴不自觉嘟起,说的好像很了解自己似的,虽说说的并无差错,但盯着吃食说事,就好像自己有多贪吃似的。
于是莫梨右手按下软剑,一经放开,剑刃当即弹起,偏头,错步,莫梨弹开苏和的刀锋,同时往侧方拉开了距离。
“师傅总爱充作师傅的样子,总是想着将能担的担子挑在肩上,不叫我们能面对半点,可是我知道,每次我站到师傅的身边,师傅你嘴上说的担心,心里其实很高兴。”
苏和似乎早知这刀定会落空的样子,身随刀走,转过了一圈,将好对准了莫梨的方位,仿佛早就知道莫梨会选择向这腾挪,顺势往前一踏,才拉开的距离,霎时又暧昧起来。
“根本没有!”
莫梨如同炸了毛的猫咪,险些龇牙咧嘴起来。
不过就是这样,两人的声音一样放的很低,便是专攻耳功的内功好手,勉力去听,也不过能听清些只言片语。
“好好好,师傅说没有,那就是没有,我只说我的。
师傅或许不知,徒儿我是个没有干劲,没有热情,甚至有些淡漠的人。”
苏和将刀立起,意图暂且将软剑引至一旁,光洁的刀面上,将好向红着脸侧过头的莫梨倒映了苏和的面孔,干净的不见半点瑕疵,保养的倒是好。
“同龄人想要做的,我都没有感觉,同龄人所热衷讨论的,我也不会热切,不过能说上两句,便是家中爸妈,乃至妹妹,我知晓他们所对我的,是再正常不过,最是纯正浓厚的亲情,我也没有感觉。”
莫梨望着刀面上平静地说出这番话的苏和,没有半分异样,平素不着调的外表下,实则是无所谓的疏离,说的并非虚假,而是实情。
莫梨心中忽得一揪,莫名有些心疼。
“师傅也许会觉得徒儿淡漠,我也是这般觉得,那些同龄人的热情,与我的友情,还有家人的亲情,我都能分辨出,也知道我该如何回应,做好自己该做的,但我,也是真实地,不会因此而在心里有足以萌生出主动的波动。
直到我遇见了师傅,这样表里不一,一直下意识想要藏着自己真实的念头,不叫别人探知到你的情绪,做了师傅,做了团队里的长辈,便努力表现出大家心目中那样可靠的前辈的样子的师傅。”
莫梨并不打算以软剑跟苏和较劲,不然即便这软剑也是难得的宝兵刃,两相对抗下,难免都会有所损伤,顺势带下苏和的刀刃,却做好了叫软剑回弹,护住身体的莫梨,还未想好自己的话语,苏和便抛出了下一句话。
“颇有些相似不是么?发现师傅或许也有着层面具的时候,那一瞬,我难得生出了好奇,想要了解你,真实的你究竟又是怎样的想法,是否与我相似?”
莫梨不知如何作答,苏和绕过一圈,从侧方划过莫梨面前的飞雪,似是劈开了什么无形的实体,莫梨梦幻一般听见了破碎的声音,便是蓄足了劲的软剑,也一时不知从何而出,只能向后弯腰,看着苏和的手臂从腹上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