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姐姐瞧瞧，这个样式可还喜欢？这可是我挑了一晚上的…”
坐在许久没有回来，或者说，自己其实并没有实际住上过多久的房间，莫梨扭过头，递过来的，是林瑶画在纸上的图。
是嫁衣。
接过画的莫梨将其拿到眼前细细端详，也不管自己的视力，其实便是将这画拿到十丈开外，犹然能纤毫毕现。
林瑶的画工着实不错，四五个巴掌那么大张的纸，也能将嫁衣画的细致，顾及到方方面面。
从每一角的花纹样式，到整体的结构和观感，都有考虑，华丽中不失协调，不致喧宾夺主。
胸口的凤相，虽还是图样，但莫梨已能想到，这件嫁衣穿到自己身上时，为鼓起的累赘撑起，显出展翅而飞的样子。
不得不说，林瑶起码得是花了半夜的心思，绝非他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莫梨再一瞧，林瑶背着的手上，墨痕点点，手里轻柔的抓着另外几张纸，想来亦是嫁衣的样式。
一般来说，女儿家的嫁衣，往往是家里人所绣，当然，也不乏心灵手巧的姑娘，自己为自己亲手备下那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时刻的衣裳。
但放在莫梨身上，这份传统便无从着手。
莫梨自己并未学过织布或是刺绣的手艺，而曾经的莫梨又是位男子，便是莫梨的娘亲如些恶趣味的家长一样，有打扮孩儿的习惯，也决计延伸不到为儿子织就嫁衣的地步。
以致莫梨几乎是在这第一步，就碰了壁。
当然，对旁人，莫梨并未将实话讲出，既已有了另一位莫离在，莫梨并不打算将自己过去这重身份与经历告知。
能将这些全盘托出，叫苏和知晓，实在是已经耗尽了莫梨的勇气。
所以莫梨对林瑶等同伴的说辞，便是自己双亲已经不在，家中再无别人，自然也没有嫁衣。
莫梨本是打算自己上街，看看哪家可有合意的嫁衣卖，请店家对着自己的身材进行剪裁修改一番，便算完事。
但这样的态度，立时便让林瑶着了火。
“这可是我等女子一辈子也只有一回的最是重要的大事，莫姐姐何以这般敷衍？这样重要的场合，莫非莫姐姐不愿让苏和见着莫姐姐最美的样子吗？”
“难道说，莫姐姐对苏和的情意，只有这种程度吗？”
此话一出，莫梨哪里还敢推脱，反而自己的兴趣也被勾起。
莫梨也期待起，苏和看到精心打扮过，穿上最合心意的嫁衣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一想到这点，莫梨就没了懈怠的心思。
苏和家人都在异界，不在此处，莫梨也不可能说让苏和去请连面都无力腾出的神女，央她带苏和的双亲还有家里人一并过来。
莫梨自己，又是孤家寡人一个。
也算门当户对不是。
所以两人的婚事，许多步骤尽可以略去，譬如下聘。
两人本就着急，欲趁着这会无事完婚，免得以后或有诸事烦扰，打搅了去，似这等要耗上长足光景的事情，自然是能略去便略去。
不过剩下对世界并无多少妨碍的程序，莫梨与苏和，都觉着是能走便走的。
眼下，莫梨便暂时与苏和分开，新妇成婚前，可不好与未来的夫君见面。
而一干同伴，也各自分开，如陆实，便在帮衬着苏和商议流程，而林瑶自告奋勇，报名充作莫梨的喜娘，顺便帮衬着莫梨处理女方家应做的事务。
林瑶在这点上，的确帮到了莫梨不少，莫梨过去作为教主，便是偶有被请去参与信众的婚礼，也往往是体验过男方的那一份，对于女方的礼节，莫梨并算不得清楚。
“莫女侠要不也看看我这一份？听闻莫女侠与弟子的结合已算是离经叛道，那不妨再离经叛道些，我南疆的嫁衣，也有可取之处呢！”
说话的是何青青，她回去思忖了一日后，最终还是决定了答应陆实的条件。
然后就被缺了人手的苏和抓了去，正好莫梨的武功或是为人，俱是何青青认可的，愿意结交的，或许往后能对五毒教走进中原的计划有益的。
于是莫梨这几日耳边便又多了一个叽叽喳喳的人。
“多谢何姑娘，那我便看看。”
接过何青青递来的画，莫梨埋头看去，不见头上林瑶与何青青视线交汇，恶狠狠地撞在一处，倒是把莫梨的偏好也当作了争斗。
并没心思去理会这个插曲，何青青所给的画，无论着笔的笔触，亦或是嫁衣的样式，果与林瑶才给自己的大不相同。
莫梨颇有些为难，家里过去是开的不妨，而非成衣铺，对衣物的样式，莫梨其实算不上有特别高的鉴赏能力。
就是仔细考虑了一番，两件画下的嫁衣在莫梨看来，也各有长处，一份是雍容典雅的美感，另一份又是新奇的风格。
而后莫梨灵光一现。
我，对此或许有参考！
就是昔日才回到陵州时，那个没头没尾，摸不着头脑的梦！
那时莫梨只觉得这梦荒诞不经，也许是外头吵闹下所成的梦。
但如今想来，莫梨另有了一番猜想。
也许，那其实是预知梦，或者说…
是那时的自己，已经觉察到了自己感情，在自己的经历将要被点破前，以梦的手段告诉自己，自己所想要的东西。
“梦里的我是，穿着什么来着？”
嘴里嘟哝着，莫梨沉下心回忆起数月前的一场梦。
梦中的自己，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对着镜子看过自己的装束来着。
叫莫梨很是意外，本以为能留下模糊的印象便算不错的梦，梦中的所见，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最是显眼的，便是胸口处那昂首的凤。
莫梨一时哑然，不知该为此做什么反应，过去梦中之事与现在能有所呼应，着实神异，但这种注定似的感觉，莫梨并不太能适应。
嘛，不过嫁衣，已经有着落了。
“两位的心思都有可取之处呢，不妨这样…”
将嫁衣具体的样式定下，结合两人构思中的闪光点，最终的成品，意外地接近莫梨梦中所见。
定下了样式，作为当事人的莫梨拍了板，林瑶二人并没有反对，莫梨所指出可以相结合的地方，在二人等预想中，竟毫不违和。
而在这之后，自然是重新丈量尺寸，嫁衣作为最女儿家最重要的衣服，当然是越贴合越好，务求在成婚的那天，尽管衬出新娘子的美丽。
所以尽管初来徐州时，莫梨为了购置衣物，量过一次尺寸，但如今又隔了两月，为了精准，再次的测量同样有着必要性。
林瑶是这么说的，但莫梨并不以为然，毕竟天魔功之威能，叫莫梨如今几乎能掌握自己身形。
便是控制自己减去肥肉，长出合意的肌肉，似乎也能凭意念达成，不需经过艰苦长期的锻炼。
自己本就匀称，流畅，堪称完美（除了个子）的身材，哪里还会变更？
于是莫梨很快便感受到了林瑶怨念的目光。
比起两月前那次丈量出的数据，莫梨的累赘，在这两月间，又成长了一圈。
只是因为累赘本身已经丰硕，非得勒的莫梨难以喘气才能隐藏，莫梨才不曾发觉这微小的，循序渐进的变化。
“又不是我想让它长这么大的…”
莫梨戳着手指，林瑶已将重新绘制的嫁衣图样送去徐州城中最大的铺子，重金砸下，休说几日，便是莫梨上午送去，下午就要，也能拿到称意的成品。
顶麻烦的一件事过去，莫梨又往外张望。
屋子的客厅里，已为嫁妆和聘礼满满装了一屋，只留下勉强能过一人的通路，其中泰半都是苏和的手笔。
他那边办的怎么样了呢？
即便只是几天见不着苏和，莫梨竟也意外地有些寂寞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