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渴…
莫梨是被不适感所唤醒的。
虽说安眠中分外安心，鼻翼轻颤，纳入的气息亦是让莫梨依恋，但口中令唇都有些干燥起皮的干渴，还是叫莫梨再不能抱着被子温存。
被子？
莫梨一个激灵，蓦地清醒过来。
虽然最后莫梨实在有些不大清醒，但沉沉睡去之前，莫梨还是记得，自己是怎么抓着苏和不放，几乎是缠在他身上才一同入睡的。
人呢？
将醒的莫梨惶恐起来。
本该是散乱的衣服已经被妥帖地整理好收走，好在床头业已放好了一整套干净衣裙，颜色正是莫梨向来喜欢的天青。
莫梨立时宽下心许多，昨日那渗入骨髓，让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幸福感并非梦幻泡影，而是切身的真实。
于是莫梨一瞬间又美滋滋了起来。
身体里异样的充实，那些自己尚有印象的触感，从各个纬度提示着莫梨，自己已经从里到外，完完整整，都是苏和的了。
回味了一会残留的幸福感，莫梨才穿好整齐码好的衣裳，顺带将凌乱的头发梳好扎起，自肩旁垂落。
真是的，苏和看来是不打算打扰仍睡着的自己，才悄悄地起来，顺带收拾好昨夜被折腾得一团糟的新房。
很是体贴，但是，莫梨其实更希望，自己醒来的时候，看到的能是苏和贴近在身边的身影。
要是是自己来做这些就好了。
但，这样被宠着的感觉，莫梨不好意思承认，却还是千百分受用。
粉嫩的耳朵颤了颤，莫梨侧耳，是有人才从院落外走了进来。
不假思索，莫梨小步连迈，便推门而出。
果不其然，是苏和托着一盘码好了的早膳。
“看来正是时候，我正估摸着阿梨这会也该醒了呢。先吃早膳吧，现在都巳时了。”
见推门而出的莫梨，苏和并不意味，只在嘴角挂着怎么按也按不下去的笑意。
不止莫梨，能够得偿所愿的苏和，也是同样的高兴。
闻言，莫梨才抬头望天，果然如苏和所说，太阳早早爬上了半空，休说将将日出的紫气，眼瞅着午时都不远了。
莫梨只记得自己昨晚折腾到深夜，却不记得有多深，但现在看来，能叫自己都难得睡过了头，那…
稍微又多回忆起那些羞人的画面，红晕从莫梨两颊起家，便要以此为根据地攻占整张脸蛋。
知道莫梨一向脸皮薄，苏和只是笑笑，便带着早饭进了屋子，趁势打趣的想法苏和不是没有，但那样挑逗莫梨，势必就要花上许多功夫去安抚。
误了莫梨的胃口也就不好了。
捏了捏发梢的尾端，莫梨也顺势走进了屋子。
苏和已将桌子收拾好，一盘子煎的金黄油亮，底部带着恰到好处的焦脆的煎饺放在正中，两人的碗里各自放了一颗剥好的附着深色纹路的鸡蛋，茶香扑鼻。
刨除掉些许零碎的小菜，苏和像是知道莫梨口干一样，还准备了好一大碗豆浆。
即便只是看着，莫梨也能感觉到豆浆纯白色泽下的纯净与细腻。
也不多说，耐了有一阵口干，莫梨当先就端起碗啜饮一口，绵软的口感，还有彻底化在其中的丝甜，正合莫梨的胃口。
于是莫梨立时不顾才扮演了一会的贤妻的气度，仰头痛饮，咕噜咕噜地灌下，接着畅快地一抹嘴。
放下碗的莫梨见苏和看向自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又做了不合形象的举动，又是一阵羞赧。
“阿梨害羞什么？阿梨就是阿梨，不用再为了谨守，顾及什么形象去违逆自己的想做的。”
“那样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阿梨可一点都不可爱喔。倒不如说，刚才阿梨豪迈的样子，我更喜欢呢。”
苏和也不吃菜，只是一昧地看着莫梨。
被苏和看得实在不好意思，莫梨总算也放弃了模仿心目中贤妻良母模样的举止，按着自己的步调进食。
譬如一口一只个头不小，将有三个指头宽的饺子。
“这可是夫君说的，那我便顺着夫君的意思喽。”
分明自己也不适应那处处都要收敛的举手投足，莫梨还是小小嘴硬了一句是顺着苏和的意思，才心安理得起来。
“话说阿梨怎么想着换个发式了？”
两人都是武人，食量都大，一盘子早饭不到半刻便吃了个干净，苏和一边收拾起碗筷，一边顺嘴提道。
指的正是莫梨方醒时心血来潮盘起，从侧面拐放到肩前的低马尾。
“这个？”
莫梨顺势抬起手，把玩起发梢。
“只是感觉这样子很想温婉的妇人样子呢，毕竟我已经正儿八经是夫君的妻子了，不好看吗？”
莫梨有些疑惑，这个发式自己刚对着镜子看过，还是挺满意的，不过要是苏和不喜欢的话，那换掉莫梨也不会犹豫。
“那没有，只是这样的发型有些危险呢，比起这样，我还是更喜欢阿梨平常的样子，潇洒又可爱。”
高马尾是比较干练潇洒的发型，但莫梨个子小小，这样扎起反而更显出身量来，加之莫梨源于功法本质，几乎可以适配一切造型的气质，巧妙地将本不怎适配的风格融合在一处。
危险？又是听不懂的话呢…
不过，这也将好提醒了莫梨。
“危险？是夫君家那边的话吧？”
正准备带着碗筷出去的苏和顿时停住，莫梨的话听着似是随意说出的，但却叫他不由自主留下，似乎是重要的事情的前兆。
“夫君以后的打算是什么？说的是碎片收集完之后。”
“这哪还用问，当然是阿梨想要去哪，我们就去哪，再游历一遍辰朝，赏玩这大好的河山。”
“若是阿梨累了，那我们就回去阿梨的故乡，在那里买下一处宅院定居，如果觉得太闲，也可以在那再起一份事业，只要阿梨喜欢就好。”
说到这，苏和侃侃而谈起来，眼中满是遐想和期望。
但当苏和畅想完垂落目光时，却见莫梨并未同样抱着憧憬和期盼，而是怀着愁思，直直望着自己。
“是啊，这样的未来，一定会很不错吧。我再为夫君生些可爱的孩子，一家人和乐融融的…”
莫梨并不是不期望这样的场景，失去了本来温暖的归处以后，莫梨内心，其实一直盼望着另一个温暖的家。
即便爹娘再没法回来，但自己当时过去爹娘的角色，去给往后的孩子，伴侣，传递同样的暖意，也是不错的想法。
“但夫君你呢？”
苏和一时语塞，只能沉默着，无言以对。
“夫君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吧，在那里，夫君的双亲健在，还有一个和睦的妹妹，更有些不算交心，但绝不疏远的朋友…”
“夫君忍心，见公公公婆他们为你招架吗？少了一人，想必夫君本来的家，会冷清，会难过的吧。”
莫梨站起，伸手抚上苏和的脸庞。
苏和面皮一颤，显然也是为之触动，但下一瞬，目光却坚定了起来。
“是啊，但是我不后悔。”
“因为我不希望阿梨孤身一人，再不愿见阿梨独自寂寞着逞强，将全部的心力着眼与别人，自己却一刻的歇息都不给留下的样子了。”
苏和的语气格外奠定，想让莫梨如这些日子的听话一样，应允自己。
但莫梨愿意听苏和许许多多的话，愿意为了他去改变自己，可这一点，莫梨绝不答应。
“夫君的好意，我收下了，但是，我不答应。”
“为什么夫君觉得，只有你能为了我而留在这呢？”
“我也可以为了夫君，而前往那个世界，我相信，只是一人的份额，地母神女会答应的。”
看着莫梨摩挲着自己的面颊，抚摸着其上那个世界所刻下的时光，苏和知道，莫梨恐怕早就已经猜出自己这份想法了。
然后，也定是在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决定。
“那，阿梨不会留恋吗？这个阿梨所成长，寄托了一切经历的世界。”
“当然会。”
莫梨毫不怀疑。
“但是我并不像夫君一样啊，我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家人了，再没有牵挂了。”
莫梨温柔地说出这句话，只叫苏和一阵心疼。
说实话的话，苏和宁愿自己还是过去没有目标而迷惘的样子，也不愿莫梨经历那破家的一切，变成如今的样子遇到自己。
“但是…”
苏和还有话说，却被莫梨两指抵在了嘴上。
“没关系的，我对这个世界的留念，已经想好了办法。”
“既然我的身份，我的职责，都有可以信任的后继者接下了，其实我本就没有多少留下的理由了，不是吗？”
“在离开前，为这个世界，留下一份重要的离别礼物吧。夫君近来叫我听了许多的话，我都好好听了，这一次，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苏和明白了莫梨的想法。
这倒是有些既视感呢，不过比起苏和在游戏中见过的，另一位鼓起勇气跟着心上人离开，留下孤独的老父的侠女。
莫梨考虑得显然更加全面，也因此更加决绝。
但这，何尝不是苏和自己曾对莫梨说过的话呢。
只要相爱的两人都为着对方而考虑，互补而圆满，那又岂有不幸趁虚而入的余地？
看来莫梨也是真的学会了呢。
“败给你了呢。”
所以苏和不再坚持，就像莫梨才说的，也该轮到自己，去听一次她的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