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令人在意的事情。
我虽然没有记忆，但身体似乎是记得的。
血的味道，意外地香甜呢。
与其说赛德的反应很奇怪，不如说安捷莉卡才是一贯让人疑惑。
因为这次的事件，我似乎是确定了一件事。
魔力耗尽后并不会像魔物一样死掉，而是在失去意识后猎食。而猎食的对象可能是血液。
从昨晚的事情上看，并不会导致死亡事故，是不是可以稍微安心一点呢？
但不管怎么说，被一个长成我这样的女孩子袭击然后吸血，为什么不会害怕得告发我而选择了帮我隐瞒呢？
这种事情，就算一直想到巴林去也不会有结果。
马车上相当空旷，因为没拉多少行李，基本成了我的床铺。老实说，乘坐马车的速度比我和安捷莉卡两人一起赶路的时候慢太多了，但毕竟是走在人类地域的道路上，难免会遇上路人，我们那样超出常识的急行军，怕是会制造不少乡间秘闻。
只是……
这样赶路不仅慢，而且真的非常——非常——无聊啊！
我两腿夹着麻布单子和尾巴在马车上滚来滚去。
“还没到啊？要走多久啊？”
我小声抱怨道。
“五天的路才走了半天喔！”
安捷莉卡全神贯注盯着自己的手指头不知道在做什么，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五天！？”
从马车货板上弹了起来。
“啊，没错。姐姐要是飞过去大概两个小时就到啦。”
我咚地一头又倒回马车里。
自从塔楼事件之后，一直以来都经历各种各样危险的境地，没有余裕去考虑娱乐的事情。这难得的安宁不应该是好好休息的时候吗？
我倒在板车上闭着眼睛。
昨晚之后，不论精神还是身体都十分亢奋，别说是继续睡了，现在躺着就觉得思绪已经飞到全世界去了。
啊，坐马车很颠簸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因为从出城直到刚才我都是睡着的状态，察觉到的时候，我的腰部和肩膀都已经酸痛难忍了。
加上被太阳烘烤着我的黑色翅膀，滚烫滚烫感到浑身闷热难耐。
哇！睡不着超无聊的！
好想弄点爆炸啊焰火之类的事情。如果是现在的乌木杖应该能做得到吧？
反正魔力满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但是，要是让其他路人看见了怎么办呢？在这种荒郊野外放焰火，万一让王城的人察觉到，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就算只是被普通人看见，大概也会被当成会魔法的白痴吧。
抱着自己的脑袋，想赶快再进入梦乡。
又滚了两个来回。
“呐，你在做什么呢？”
提高音量问坐在一旁的妹妹。
“修指甲。”
安捷莉卡头也不抬地回答。
“附近有外人吗？”
安捷莉卡停下手上的活计，抬头向道路两头望了一眼。
“没有……”
继续弄她的指甲。
我一个激灵爬起来，坐在马车边缘，靠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嗯……”
紧闭双眼，双手和翅膀向前后两个不同的方向伸直了，拉长声调，伸了个足有十秒的懒腰。
由于发出这个可爱的声音，赛德回头偷瞄了我一眼，不巧我也正好望着他的背影，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很有默契地一起撇开了视线。
捂脸。
明明是感到惭愧的我，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他却见我就脸红，好像害羞的是他一样。为了不去想这件事，把注意力放到安捷莉卡的手指上。
安捷莉卡攥着一根细长的刺，正在指甲上刻出漂亮的花纹。
“咦？看起来好漂亮的样子。”
我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
“好啦，美美哒！”大概这样注视着过去了十五分钟，安捷莉卡一脸满足，伸出纤手对自己展示着。
“噢，安捷莉卡，我也要试试。”
不会雕花，自然是想请她帮忙。
安捷莉卡投来鄙夷的眼神，撅起了嘴角。
“姐姐真见外，到现在还这样叫我。”
我一愣。
“啊，那就叫妹妹大人？”
满脸堆笑讨好她，可她似乎并不领情。
“安捷莉桑！”
“安莉莉！”
人总会在无聊的时候做一些无聊又蠢蠢的事情取乐呢，我也不例外。
……
“奇怪的妹妹酱……咦？呀！？”
从一分钟前开始玩起绰号游戏之后，忍无可忍的安捷莉卡忽然紧紧握住了我的尾巴。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我的尾巴末端桃心放进了自己的嘴中一咬。
“疼！？安吉妹妹饶命饶命……”
我一个踉跄摔回货板上，跪在麻布单子上求饶状。
“终于知道叫人家小名了，奖励一下。”
说完她伸出舌头，妖娆地舔了一圈我的尾巴，从那根部到桃心的中间。
一股仿佛似曾相识却又十分陌生的触感从那桃心传到我的全身，只觉得浑身麻麻的，痒痒的，一下子失去了力量。
“呀……嗯……别这样……不要……”
忍不住发出了奇怪的呻吟。
这是什么感觉！？无名的羞耻感涌了上来，我的脸瞬间就红透到了耳根。
“放……嗯……放手啦……别闹嗯……呀……这样不太妙……”
一边娇声喘着气，一边恳求道。
“哦呀哦呀……”安捷莉卡一手遮脸，阴险地偷笑道，“你昨晚还自己一个劲舔得没完呢！果然是这样。”
“什呀！？……求你松手嗯……”
“这么好玩的姐姐，不好好捉弄一下不行呢？”
安捷莉卡坏笑着继续着。
“不要用长着跟我一样的脸做这种下流的事情好不好！不知羞耻！”
我强忍下羞耻，大声吼了出来。
一咬。
“噫！？”
马上又酥软下去。
“嘻嘻……只是尾巴而已喔……”
安捷莉卡装着十分诱惑的样子说道。
啊啊，这突然早熟的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还我三岁智商的安捷莉卡！
我忍无可忍，只好对她也以牙还牙了。扑上去，把她拉到板车中间，隔着衣服抓住她的胸，往死里揉。
让你捉弄我的尾巴，让你咬我！
姐妹俩打闹的怪声不绝于耳。
咳咳，不过这么一闹，倒是没觉得那么无聊了。
不知正在驾马车的赛德作何感想，整个过程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可是讨回了尾巴的主权，我紧紧抱着红肿生疼的桃心，贴在自己的胸口想要冷静下来。
这么一整蛊，我感到更加闷热了。
可怕的是，我的翅膀不会出汗，晒了这么久，都有些刺痛了。趁着这会儿周围没人，我用水淋上去降温。
……
如此安宁地在马车上度过了三天。
一路上安捷莉卡和赛德不断换人驾马，而我因不能见人而大多数时间藏在货板上。每次赛德不用驾马车的时候，就跟在马车后头慢慢走，而换成妹妹的时候，则是坐在马车边上陪我聊天。
当然聊天并不总是顺利。
因为被抓住了把柄和弱点，总是被她捉弄。于是像之前那样的事情，后来还发生过几次。
三人行迎来了第四天的清晨。携带的干粮还很充足所以并不急着赶路。
道路逐渐将我们引向山区，随着气温的下降，景色也开始变化了。
昨天我们经过了最后一个驿站和岔路口后，发现再也没见到其他路人了。通向巴林的道路与之前相比显得稍微有些破败，看似除了我们也没有人拐向巴林的方向。
这条路人迹罕至就像安达尔家的村落一样，故放心地起飞在道路周边逛了逛。
这里是山地，比起艾尔达镇外那种稀树草原，树木要多一些的样子。
只不过从空中看来，再往前走几里路就变成山坡了，很像古尼斯要塞外面的乱石岗景观。
虽然道路破旧，但还没到消失不见的地步，我能看见细长的小路一直沿着山势延伸到前方的山脊上，然后又沿着山脊进入一片群山中。
只有像这样亲眼所见才能感受到人类改造自然的能耐。
这条路，从质量上看，就不像是有魔法的功劳。似乎是人们用碎石和泥土就这么一块一块敲打出来的，年代也有些久远了。
为什么这条路不像其他地方那样，由魔法师使用水和土系的法术来铺平它呢？不应该更好么？
“这是一条古路，矮人时代修建的。”
对于我的疑问，赛德是这样解释的。
看着下面小小的马车和两个人影，觉得会飞简直太美好了。
“啊！啊嚏！嚏，阿嚏！……”
我连打三个喷嚏。
有点儿冷了，还是下去吧。
回到马车上，我玩起了手腕上的地图。有好一阵子没摆弄过这玩意了，虽然很清晰，也意外地精确，但在这上面寻找长草的道路有点费力不讨好。
比起我自己在空中看到的，这上面的小路有些模糊，跟周围景色太相近不容易分辨。
当然，如果我飞得更高一点，或许就一样看不清了。
制作这个道具的外国人，是不是有什么办法飞在天上画地图呢？或者说，还有什么道具能够在天上一直看着，类似水晶球魔法一样，才能将所有情况都随时画出来呢？
临近正午时，我们走在山脊上，眼前就是群山。
这群山只是古尼斯山脉南段的一小部分，在北边遥远的地平线上，隐隐约约有着更加宏伟的轮廓。跟古尼斯山的主峰比起来，这一片山区简直就像丘陵。
矮人的祖先不仅在地下生活，还在这种宏伟的山脉里修建城市，他们就像地鼠一样，一辈子不停地打洞。
说到巴林这个词汇，也是出自矮人古代语言。巴林会不会跟矮人有什么关联呢？
等到了那里或许答案就揭晓了。
“马上就要到巴林隘口了，过了这里再有一天的路就能到我家了。”
赛德难得主动说话。听他的语气，也开始轻松。
或许是快要到家的心情使然，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说着话的时候，第四天也将近黄昏。
我们打算在巴林隘口的外边扎营过夜，等明日清晨再进山。
这里是群山道路的入口，距离那个所谓的巴林隘口是目视可见的距离。在道路两边高高耸起的悬崖下，两个石像基座一样的物体引起了我的好奇。
赛德解释说。
“巴林隘口，相传是千年前矮人族为了修建通向中央矮人都市的道路人工开凿出来的。同时也是为了给当时巴林的城市获取石材。那两个基座应该是当时矮人王的雕像。毕竟矮人最爱干的事情除了挖洞就是纪念领袖。”
“那么说，巴林镇应该是矮人城市咯？”
“并不是。现在的巴林镇是人类后来兴建的，跟矮人没有关系。”
“那为什么要叫做巴林呢？”
“啊，这个大概是因为本以为建在了巴林古城遗址上吧？”
“那么，传说中的矮人古城还在吗？”
“当然在。巴林曾经存在过，自然现在也还存在在那里。”
赛德一本正经指着远方群山说着。
“为什么听起来好像没人见过一样。”
“是这么回事……”
赛德接着说，“虽然我们和现在的矮人都知道有过巴林这么一个城市，但就跟古代矮人传说一样，这些遗迹从未被找到过。除了现在巴林镇的线索外，就再也没有进展了。”
“现在的巴林镇有矮人遗迹的线索吗？”
“是的，起初我们都认为巴林镇建在了巴林古城的遗址上才对，因为那个入口。”
赛德喝了一口水说道，“本来镇上的冒险者都是冲着矮人财宝来的，但没想到那个入口才发现不到一年就发现是假的。”
“假的？”
“嗯，对。里面虽然也很大，但只是一个假的入口。不如说，只是一个古代矮人驿站而已。大小跟传闻中的矮人城市差距太大了，里面也没有什么宝物，到是住了许多地底魔物。跟现在的塔曼比起来更是相形失色。不过还好因为这样，塔曼的王才没有继续要求人类王国归还巴林这块土地。”
我点了点头，了解了一些大概的信息后，重新对这片山脉投去一瞥。
自从去年那场魔物暴乱之后，类似考古研究这类活动，在王国各地基本等同停止了。
魔法师与冒险者有着更多现实意义的工作要做，探索遗迹这种事，对于王国或者组织都已经是力不从心的事情了。
没有人会为了一场根本找不到地址的探险买单，除了妄想碰运气一夜暴富的盗墓者。
我所居住的这个世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秘密，庆幸师父预言的末日没有到来，亦或者长老会真的成功制止了灾难。
脑海中闪过了被烈火包围的山寨。
不知大叔和兄弟俩现在何去何从，我恐怕再也无法见到他们了吧？
现在的王国似乎不太太平，这并不是我能插手的事情，只要不被王城抓住当成异端审判，这个世界说不定总有一个地方能够容下我。直到那一天我都不得不像这样四处奔波。
最初踏上这段旅行的本意是想要看望一下家人，我的父母据说埃尔文要塞工地，比起寻找安身之地，首个目标是去见见他们，即使只是在远处看看……
我不能跟他们在一起了，我会拖累他们的。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增添了一丝阴霾，就像面前的巴林山隘一样，仿佛一道鬼门关，这边夕阳光辉尚灿烂，那边却阴云笼罩，烟雾弥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