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我们只能等待工程小组对反应堆维修完成了。”
弗里兹号上的船员议论着最近刚发生的事故，既然大家都没事，也不必惊慌，依然各干各的分内事。
虽然只有一个备用反应堆，但好歹也是核反应炉，提供的能源足够大家在船上生活五六十年都不成问题了。
只是暂时无法离开这片空间让大家略有一些担忧。绝大多数船员还是愿意相信他们的领导班子的。毕竟这次旅行大家基本都是熟识的亲朋好友甚至还有拖家带口的。
弗里兹号的大小，足以装下一座小型城市，而事实上它就是一座小型城市。
虽然船员总数只有区区一百多人，大多数工作都由AI自动管理的，其设计载员上万，生活保障设施能供应千人无需额外补给，是一条真正意义上的母舰。
“现在还剩下一个事情要做。”
船长盖瑞兹对舰桥的各位说道。
“去查明这个未知粒子究竟是什么，来自哪里。”
大约花去一个多小时的等待，结果才终于出来，但报告却匪夷所思。
“未知粒子呈现波相性，有规律可循，非天然形成，但无法破译波形中隐含的信息。粒子组成分析：参数打破现有量子物理常规，拥有违背物理学理论的特性，其成因无法确认。与暗物质理论无法匹配，有可能是一种新物质存在形式。该粒子具有方向性与稳定性，自发在类等离子态与电磁波态变换。从粒子探测仪记录上看，发射源是这里，没有散射迹象，似乎是瞄准我们发射的。”
凯伊指向了星图的一个位置，大家唏嘘不已。
“难道说!这是一种新生命形式!?”
“不不不，说不定是高等智能外星人发给我们的讯息!”
“扫描一下来源地。”
船长依旧正襟危坐，不动声色地下达命令。很快，星图被放大，一颗水蓝色的星球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果然是类地星球！这么容易就让我们碰上么？一定是存在星际文明的星球，不然怎么会在虫洞中就找上我们?”
祖玛兴奋地讲到。
“这个星球很可能是有外星人存在的世界。不过奇怪的是在我们躲开陨石撞击后，信号发射源就消失了。”
凯伊继续着报告，但已经没有人在听了。舰桥里的专家们开始讨论外星人存在与否的话题以及是否应该造访他们。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给了我们一个‘惊喜’了。”船长说道，“反应堆还有多久能修好？”
“报告船长，工程组似乎遇到了点问题，需要一些稀有金属替换部件，恐怕我们需要寻找一个小行星带收集资源。”
“现在无法恢复使用吗？”
船长皱了皱眉。
“也许只能提供不到5%的能量，无法做跨太阳系跳跃，常规推进器也无法使用。”
“我们距离预定虫洞出口还有多远？”
“大约4万光年。”
凯伊回答道。
……
舰桥一片沉默，这不是常规亚光速推进器能够到达的天文尺度。
“看来我们得去这些‘外星人’的星域借点资源了。”
船长扶了扶帽子，嘴角微微一翘，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为了以防万一，弗里兹号必须启动应急预案实施最低限度的武装改造。”
船长开始下令。
“让工程组去组装军用炮台吧，我们现在开始行使未知威胁自卫权，解除民用船只武装禁令。”
与此同时，船长的手指反复敲击着面板上弗里兹号结构图，像在思考，然后食指停在了下甲板的某处。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
“我们要去这颗星球吗？可以的话，在临近小行星带……”
祖玛的问话说了一半，却被打断了。
“不，不是我们要去，是我们正在去。”
凯伊突然声音一沉。
“我们与这颗小行星都在这星球的坠落轨道上，陨石预计一个月后到达近地点，海拔高度89公里，将会擦过高层大气。”凯伊说道，“而我们的轨道是……撞击北半球内陆……”
“虽然有应急火箭推进，但若是用来变轨，我们就永远别想修好主反应堆了。”
……
迫降的一幕
“船长，我们已经开始进入大气层！海拔高度9万8千米。”
“船长，撞击点已确认，反重力引擎依然无法启动。预计撞击时间还剩30分钟”
“船长，检测到高密度能量反应，类型已确认，高能激光束，射击目标是小行星！”
“船长，小行星被击穿，轨道未改变，即将到达近地点。”
“船长，紧急着陆反推火箭已经就绪。”
“船长，人员安置已经完成，逃生舱已经锁定，我们简直是疯了！”
弗里兹号上的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进行迫降操作。根据以往惯例，不进行弃船保命的迫降是禁忌。然而，这里距离地球是天文数字以上的遥远，如果弃船逃生，所有船员的未来只能是永远被困外星了。
即使是等来搜救船，由于对方不可能知道虫洞脱出的位置，纵使虫洞永不消失，找到自己恐怕也是百年之后。
冒险将母舰着陆，成功率微乎其微，但不是不可能的。如果弗里兹号还能够重返轨道，那么他们就是有救的。毕竟弗里兹号恰好足够先进到能够做到这种事。
陨石轻轻滑过了近地点，开始逐渐远离这颗蓝色的星球。
不知道这个星球的原住民是怎么想的呢？
既然他们拥有发射高能激光束的武器平台，应该明知激光对小行星没有牵引力。用激光轰击来避免小行星撞击明显是错误的决策，他们应该有其他手段才对。
即便是核弹的效果都比这光束武器要好些。
难道这些外星人是傻子？不可能发展出高能武器的科技下，还不会用实弹武器吧。
船长盖瑞兹稳坐在椅子上，快速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舰桥的观察窗早被巨大的合金钢板遮住，看不到外面。但可以知道的是，弗里兹号这个大块头正在以极高的速度下坠，并且几分钟前就已经变成了一团火球。
“海拔高度12800米!”
凯伊喊道。
“点火!”
一直一言不发的盖瑞兹喊道。
庞大的火球突然向前方射出猛烈的火焰，应急火箭推力突然将弗里兹号顶住，船上的人感到骨头都要被碾碎一般的压力。
“姿态调节点火!”
巨大的火球朝向开始改变，但依然在急速下坠。
“海拔高度5000米!”
“海拔高度4000米!”
“2000!”
……
倒计时仿佛死亡宣告般，紧张恐惧的情绪在船员间蔓延。
“迫降火箭启动，转入手动驾驶模式，超载陀螺仪。”
盖瑞兹在最后关头，双手伸向了面板上的老式拉杆。
巨大火球中，钻出一个钢铁巨兽，在距离地面不到2000米的地方，突然向下喷出熊熊烈火。弗里兹号扭动着船身，向前方看似空旷的平原坠去。高度下降至400米，弗里兹号所到之处，植被与森林被大火点燃，浓烟滚滚。直到触地那一刻，冲击波掀飞了半径十几公里内的树木和巨石，之后是一炸裂声，响彻云霄……
在那之后，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被震晕的船员醒了过来。
“损管报告。”
船长似乎早就清醒，看到大家醒来，开始在对讲机里讲话。
“船体外装甲损毁，应急火箭报废，核反应堆暂时停机，状态正常。下甲板大面积断电，暂无人员死亡，11人受轻伤，35人脑部震荡，2人重伤需要抢救。”
“救援AI程序启动，救助机器人已经赶到重伤员位置。工程机器人已经扑灭船内明火，正在发射外部无人机扑灭森林火灾。”
……
迫降后一幕
弗里兹号上。
“医疗站说伤员救治处理已经完成了。”
祖玛说道，她伸了个懒腰松了口气。
“发射探测器，我们必须搞清楚当地生命体是什么情况以及他们的文明进程。”
弗里兹船长说。
“明明拥有能够发射对轨道高能激光束的平台，却看不到星球上有多少文明的灯火，真是奇怪。难道说他们都住在地下？还是这里仅仅是行星殖民地？过了十几个小时都没有任何接触，不可能还没发现我们吧？”
凯伊嘟囔着。
“让探测器去检测一下高能激光发生的地点，隐形去。”
弗里兹船长思索着。
“喂boss，直接去探测对方的军事设施恐怕是挑衅行为吧？”
凯伊突然被船长的说法吓到了。
“照做。”
船长抚着下巴，若有所思。
十几分钟后，探测器发来了实时图像，令所有人惊呆了。
那是一座中世纪古典城市，由十米高的砖石城墙环绕。城中广场跟地球人类长相极其一致的人们在举行庆祝活动。
城市靠北的丘陵高地上，耸立着一座标准石砌要塞，要说跟地球人的古代历史有什么不同，就是那超出中世纪工程水平的尖塔。
从地球人类的角度来看，那是一座——奇幻都市。
船长深吸一口气，在对讲机里说道。
“启动光学迷彩力场，我们不能直接接触本地文明。终止红色警备，现在是黄色警戒等级。”
“人类……吗？”
凯伊在内的舰桥工作人员发出唏嘘声。
“这里是什么失落的人类文明早期空间穿越者吗？”
“亚特兰蒂斯之类，远古人类史前文明的先民。”
船长盖瑞滋断言道。
“把这个结果通知那群科学家，这不是我们的职责范围。”
……
“喂，喂，虾米，快醒醒，虾米……”
“嗯……”
感到被谁轻轻掴脸，杨夏民睁开迷糊的双眼，见到一脸惊愕的苏祁正在望着自己。
“发生了，什么？”
显然还在迷糊中的杨夏民，并没有理解到现在的状况。这时，船舱的密封门开启了，两个纯白色像是瘦身了的宇航员制服的人形机器带着担架进了来，后面跟着日本医师，今井葵。
“苏祁先生，现在自己能走动吗？”
一反那无药可救的宅女常态，葵摇身一变成那异常冷静的职业态度说道。毕竟作为这次特派远征科考的人员，在专业领域必须是佼佼者。
“可以，就是脚伤了……”
苏祁低头示意了一下，虽然本人表示没那么痛苦，但透过裤脚那大片的血迹可以理解状况或许有点严重。
机器人在没有收到命令的情况下，忽然一把将苏祁抱起丢上担架，离开了房间。
“诶诶，虾米还没清醒……”
声音远去。
这是接近下甲板的居住舱区域，是受损最严重的有人区域之一。由于接近生态舱，所以科学家都被安置在这里。
苏祁的房间也有挤压变形的状况，电火花从天花板落下，他坐着的位置，用于确保安全的紧急座椅一定程度陷入了地板，但多亏了高强度合金骨架的支撑以及未雨绸缪的缓冲装置，让苏祁只是扭到了脚的程度。
可是，杨夏民比较倒霉，不知为何安全座椅的缓冲装置故障了，导致了重度脑震荡。
关于迫降的事情，在进入大气层之前船长便进行了广播，所以大家都已经坐在了理应安全的地方。再先进的飞船也不可能无损迫降星球，对于本次事故处理来说，损害已经很小，但从现场状况来看，依然是绝望的。
葵医生不断和杨夏民说话，得到的回答却是。
“不是要吃晚饭了吗？我怎么睡着了……”
于是，杨夏民被医务机器人抬着向医疗站走去。
……
舰桥上，盖瑞兹聆听着人员的报告而不是AI的统计数据。
“船长，下甲板损毁严重，挤压导致生态舱破裂，专家组住的船舱都变形了。伤员基本上都是科学家。”
“这还真是不好办，我们现在完全搞不清楚外面的状况，气候，野生环境，以及那些落后的本地文明。帮我接医疗组，我需要知道个时间，多久能让那群搞技术的家伙活过来。”
这次接通通讯的是葵医生。
“船长，这边情况还好，伤员都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脑震荡的几个物理学家和生物学家恐怕要一个星期才能恢复，不能保证没有后遗症。”
“现在能通话的有谁？是做什么的？”
“呃，船上的理发师，苏先生……”
“没时间说玩笑话，我说的是科学组。”
“是的船长，苏先生是兼气象学研究的。”
“能操作大气监测仪器吗？”
“我问问啊……嗯……他说他有进入许可。”
……
苏祁躺在医护室的床上，十分钟前就开始无所事事地发呆了。临床躺着又昏迷过去的杨夏民。
葵医生走了进来。
“苏先生能操作大气监测设备吗？”
“我有进入许可，虽然不专业。我是预备人员……”
“他说他有进入许可。”
这句话不是对苏祁说的。
到手的终端上，苏祁输入了自己的身份验证。不太熟练地他操作着，输入大致的参数后，把终端递给了医生，重新躺好休息。
“原本可以由AI全部代管的事情，为什么非要人来做，设备也要设定权限呢？”
他嘟囔道。
“伊斯卡酱不是万能的哦。”
葵医生这样回答道。
……
在大家都因为忙忘了它存在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发言了。那是飞船AI伊斯卡的声音。
“未知粒子捕获成功，性质无法测定，质量无法测定，电场无法测定，无波动性质……暗物质匹配失败……确认为，非当前已知元素，是一种全新物质。”
随即，飞船迫降后出现了第二次大面积停电。
“主机重启中……”
差不多过去了十分钟，应急电源才被自动打开，由于天体物理与量子物理学家们现在都因为脑震荡，在几天前的回忆里神游，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能想起来的只有，这次伊斯卡的报告与一个月前对它的描述，在许多粒子特性上截然不同，明明应该指的是同一种东西才对。
终于，大气监测的报告出来了。
“星球大气成分，氧含量24%，氮气含量69%，其余为无毒害气体分子。1.05个大气压强，接近地球，可呼吸。当前风速3级，东南风，水汽浓度较低，明后天起，晴转多云，预期一周内将有短时雷阵雨大风天气……”
接下来就是没什么人爱听的天气预报……
要说卫星云图是怎么回事，当然是在进入大气前高速摄影机留下的影像了。
确认了星球大气对地球人类是安全的，就像盖瑞兹看到当地居民的同时意料到的一样，他做出了登陆后第一个决策。
“让保卫科带好武器，护送工程组外出，重点搜索数据机房残骸。”
而所谓数据机房的残骸，是指储藏在下甲板货舱内，用来记录各种工业图纸的黑匣子，迫降时随着爆炸飞散的碎片散落到了外面。
八天后，保卫科的领队，是叫做雷诺的美国大兵——其实是个部队退伍转业的特种兵，带领着工程师团队执行了第一次外出回收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