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莉娅醒醒！”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重复了无数遍近乎相同的经历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个最圆满的结果。
虽说我的遭遇是近乎相同，但每次结果又略有不同。
除了已经发生过的历史没有改变，被我无限次重复的这段时间区间内，其他人的遭遇却并不一致。不一定每次都要由我亲自介入某个事件中，它们每次都会发生一些细微的改变。
人的命运，其实是不确定的吗？
唯独有一个非常不合理的地方——琪雅拉的存在。
隐隐之中，这只黑暗神兽似乎记得所有的轮回，虽然言语不通，却每到关键的时刻就会出现。第一次不会，第二次第三次就会帮助我，或者提醒我，亦或者……
将我送回过去的时空。
“发生了什么？”
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今井博士的躺椅上，两眼直视光滑的金属天花板。
“莉娅，你醒了。”
萨莉亚面目忧愁地守护在我身边，而博士手里端着个记事本做着我无法理解的记录。
“萨莉亚说你触碰了禁忌，虽然我不懂你们说的是什么，但是你的脑电波记录数据显示的确受到了剧烈的心理冲击。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愿意和我敞开心扉谈谈吗？”
“博士……我怎么会在你这里？”
只见今井博士努了努嘴，说道：
“萨莉亚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背着昏迷不醒的你走了过来。”
回想了一下，自己却什么都不记得，不知道该如何答谢和解释才好。只好充满歉意地向萨莉亚投去一瞥，四目相对的时候我们俩都脸红了。
“可以说说你昏迷前想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吗？”
“就算你问我，我也很好奇。似乎自己的确做了什么，但完全不记得了。如果说梦见的东西可以认为是事实发生过的话，我可能真的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唉，感觉你真的变了。”
博士叹气道。
“要是以前的你，才不会这样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以前的我有那么讨人厌吗？！
“莉娅，你没事就是最好的了，妾身可是担心死了。”
萨莉亚俯下身搂着我，在脸上亲了一下。
“你们俩感情真好，不如结婚算了。”
“欸！？结……结婚？？！！”
这突如其来的建议让我猝不及防！
“嘛，在联邦政府的话，同性结婚的法律早就通过了呢，反正通过生化工程组织培养也能获得两人真正的孩子。只不过……”
博士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说道：
“类人生物的你和机器人的要素如何有机结合是个十分有趣的研究项目呢。”
忽然感觉今井博士有点可怕！！
“好嘛好嘛，我觉得能像现在这样就很满足了，结婚什么也不过是个象征活动罢了。”
没想萨莉亚听到后竟然有些不开心。
“哈哈，机器人我是说笑的呢，结婚的对象必须还是人的。萨莉亚不是还有遗物吗？”
今井博士问道：
“以我们的技术手段从你的遗骸上提取DNA让你复活也是做得到的。而且你身为联邦体制之外，也不会受到法律和伦理的约束，只不过真的复活你的话就意味着只有一个人类的寿命，而在这个机体里理论上是可以一直活到你厌倦的。”
“嗯……妾身想过了，想要和莉娅正常的度过一生，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请……”
我忽然惊讶地坐了起来，虽然头还很疼，说道：
“什么！复活萨莉亚？她可是七百年前的公主，如果复活的话会引起动乱吧？而且能永生的话不是更好吗？再说我还指不定会不会变老呢，我可是恶魔啊！”
今井博士扶了扶眼镜，对我说：
“莉娅，你虽然长了翅膀跟尾巴，但你的基因组变异变化并不大，尤其是染色体端粒的检查，很抱歉虽然可能会打击你的积极性，但你的自然寿命跟人类时是一致的。”
这……这样吗？可能我一开始就不该期待这种事吧。
“可是萨莉亚姐姐要是复活成人类了……”
“难道莉娅是嫌弃变回人类的妾身会拖累你吗？”
“没！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看到自己的尾巴已然在她手上，自然不敢反驳。
“放心啦，我也是在生化科学领域的佼佼者，虽然有违反联邦法律的嫌疑，但培育改组基因的强化人类实验项目军方会非常感兴趣的。作为稀少又难得的实验数据，可以用作交换筹码让军方给我打通关系开绿灯。”
博士忽然露出可怕的笑容，至于什么联邦法律我自然是不懂，但这件事听上去就有些可怕了。
“好吧，这件事日后谈，现在的要紧事是检查你的身体有没有异样。”
“我？”
“你还头晕吗？”
“有点儿。”
有关刚才梦境的事，我一五一十地和萨莉亚姐姐与今井博士坦白了。
“嗯……的确是非常困扰的展开呢。联邦这边至今没有人制造出时光机，关于这个领域我们也是空白。或许你们去问问杨夏民博士会有一些收获，他最近一年来一直埋头研究你提供的数据。”
“杨夏民？”
我询问道。
“啊你们以前见面的次数不太多，都是我整理报告给他的形式，所以没有印象是正常的。我带你们去见他吧！”
说着，今井博士打开了实验室的门，领着我们两个奇装异服的法师走了出去。相对于弗里兹号上的人们来说，的确是挺奇怪的嗯。
“杨教授，在吗？”
位于名为粒子实验室的门外，今井博士按了按门上的呼叫钮。
“别喊我教授！我不过是挂名了一个大学导师而已！”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不久他便打开了门。
舱门一敞开，我和萨莉亚姐姐便双双哗然！
首先，这个名叫杨夏民的博士，就是我曾经在古尼斯要塞救助过的那个黑发男子。
其次，他的形象变化得有点……令人不想靠近——蓬乱如鸟窝的头发，发紫的眼圈，厚厚的眼袋，苍白的面容，毫不处理的花胡子！连洁白的实验室工作服也脏兮兮皱巴巴，还散发着一股不妙的汗臭味，不知多久没洗过了。
最后，他的实验室陈设，令我们吃惊万分。
里边自然也有弗里兹号那些不知名的仪器，但可怕的是地面上堆满了各种奇怪的小玩意，木制的人偶，魔石，用颜料绘制的魔法阵，角落里还摆着一口黑铁大坩埚……墙上挂着各种牛皮纸，术式的文字记录，精灵语，还有用数字填写的奇怪算式！
这是哪个流派的黑巫师加德鲁伊与炼金师之家！？
“啊啊，是你们，请进吧。”
杨夏民从墙边顺手取过一柄法杖拄在手里，幽幽地走向书桌前，拉过三张椅子请我们坐下，而他自己则站着。
“所以，你们是来帮我解决疑惑的？还是来……”
“她们遇到了一些事情要请教你。”
今井博士捏着鼻子揉了揉，没有坐下，说道：
“我就不在你这里呆着了，那边还有工作要做，先回去了。一会儿你们两位自己过来再找我吧。”
“嗯好。”
我也半掩着鼻子难受状，只有萨莉亚姐姐平静地端坐。
“开门见山吧，客套话就免了。”
于是，我再次重复了关于轮回的梦境一事。
“啊啊啊！所以莉娅你已经尝试过了？时光穿梭？”
“有……有可能吧。我记忆里只对自己短时间用过，以及帮别人修复东西时用过。”
“修复！这个。”
杨夏民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黑色的装置，说道：
“粒子探测器，一年多前是你帮我修好的。还记得吧？”
“嗯。”
我点了点头。
“你的理解可能有误，你的时间回溯法术事实上是四维虫洞。”
“虫洞？”
“跟你们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就像这样。”
只见杨夏民取出一张牛皮纸，在上面画了一条线，说道：
“你看，正常来讲，从这里到这里，最短的路线是这条线的长度。”
然后，杨夏民将纸对折，用锥子钻了个洞，说道：
“倘若空间对折，那么最短的距离就是零。你们的传送法术就是强行改写了空间存在的形式，实现了虫洞位移。自然界也偶尔会出现这种现象，包括我们进行星际旅行的超空间引擎也是一样的道理，需要巨大的能量。”
我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
“虽然本质上没怎么改变，然而你的时间回溯，在空间维度上突破了限制，以至于改写了时间轴的位置。”
这解释跟时间魔法有什么不同吗？
“你的法术并没有让你回到过去的时空，也没有让物体回到过去的时空，而是让过去的物体通过虫洞来到了你当前所在的时间轴位置，跳过了被你修复的物体被毁坏的那段空间。”
“这样有什么问题吗？就结果来讲，不都是一回事吗？”
“不不不，重点不在于结果，而在于被你跳过的空间。”
“这是什么意思呢？”
“物质是存在的，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去加工它，干涉它，它要么泯灭转换成能量，要么依旧存在于那个地方。”
“我不明白。”
“是的，你要是明白的话就不会做这种事了。当你每次使用回溯法术作用于物质的时候，就会制造一个空间碎片，这些不连续的时空碎片逐渐积累，破坏了空间的连续性，从而可能引发灾难。”
我愣了愣，不明白这和灾难是如何联系起来的。
“虽然这只是一个理论，但你想想，这些被你强行剪下来丢弃的空间碎片越积越多，总得有个垃圾桶用来装它们，当并不存在这种空间的时候，它们溢出来了，回到了正常的时空，会发生什么？”
“错乱？”
“对，首先的错乱就是，你自己的存在。规则本不该是这样的，你却改写了规则，所以规则反过来可能会否定你的所作所为。这等同于你正在经历一场祖父悖论。我敢打赌你肯定不会去尝试的——回到过去的时光把自己杀死。无论如何在我们这个宇宙中，做出这种疯狂举动肯定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可怕后果。”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其实自己已经……干过了。
“虽然你也许也做不到，毕竟时光机我现在也还没搞出点端倪来。”
“不……我已经做到了。”
站了起来，在萨莉亚与杨夏民博士的注视下，我将乌木杖从圣境中取出。
“魔法阵是这个，你若是打算拿来研究的话。”
脚下出现了那改进过后的时光法阵，精美的图案连自己都沉醉其中，但根据杨夏民博士的话来看，这恐怕才是一切不寻常的根源。
隐隐之中我也曾怀疑过，但除了发明它的那次，自己真的用过它吗？为什么记忆里完全不存在呢？
“这个法阵需要非常巨大的魔素量，我记得自己只用过一次，而且在使用的时候魔素无法补充，所以……”
我注入自己的魔力让魔法阵处于激活状态，并扩大范围将杨夏民与萨莉亚姐姐一起囊括进来。
“我目前顶多只能控制在前后几分钟的时间里进行穿越。梦中的那些长达半个月的穿梭都是无法实现的。”
虽然坚定地说出了这番话，但自己内心深处却有些怀疑的味道。
阿托恩的力量如此强大，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突破这个限制才对，而且我并不认为杨博士说的碎片会造成多大的危害，毕竟过去做过很多次……
要说构成危机的话，也只能是有人不断重复了某段时光导致的错乱了。
而能做到这点的那个人，只有可能是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