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原路上偏离了约有二十公里，要回到大北走廊的入口需要多走两天时间。”
向导少年的风格几乎是一夜之间变得沉默寡言，虽然大家先前都嫌他话多心烦，现在却怀念起几天前的他来。
队伍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而更致命的是，我失去了武装——乌木杖不复存在，虽然萨莉亚捡回了珍稀的红色魔石，但即使是回溯也无法将它恢复原貌。
“魔石与魔杖本就是两个东西，在回溯的时候无法建立原本的联系。要是魔杖本身留下了一截就好了。”
但这也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老实承认，时光回溯能够复原一些东西的原理本身就已经说不清了，尤其是学习了一些弗里兹号人们带来的科学技术，更觉得时间魔法无法详尽解释。
“这是两种文明都尚未涉足的领域，牵涉到存在本身的东西没法用第三者的角度去研究。起初地球的科学家在研究微小粒子时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伊斯卡解释说。
“那他们是如何解决的呢？”
“稍等，我查查资料喔！”
伊斯卡所谓的资料并没有储存在我的芯片中，但所幸的是萨莉亚的机体中下载了不少她曾感兴趣的记录，于是现在萨莉亚姐姐俨然成了伊斯卡的资料库。
“嗯……起初是设计实验，利用现有的理论在宏观上推测微观世界的作用力……简单来说，就是数学算出来的。”
好吧，这种方法知道等于不知。
“总之，想要修复乌木杖应该是没戏了……”
作为一个法师失去了魔杖，相当于变成了普通人，充其量使用强化法术和基本元素，只能像酒馆中的吟游诗人那样玩一些不至于自焚的小把戏。
“莉娅，你不是不怕烧吗？那火球术还是可以放的吧？小心点不烧到袖子应该能用？”
萨莉亚提醒道。
“这么冷的天火球哪里还有威力。再说，放是可以放，打谁就不知到了。”
辛苦地跟着向导往前走，我朝没人的一边一挥手，像丢石块那样掷出一团火……这所谓的火球竟飞过一道奇怪的螺旋抛线下坠，消失在不远处的积雪上。
“别担心！妾身会好好保护你的！”
从队伍中的主要火力顿时降级成了需要被保护的角色，总有一种令人怀念的味道。
“师父，到了塔曼以后再请工匠重铸魔杖，很难吗？”
因为天气不错，艾米娜拉也下地和我们一起走，独角兽就暂时让它回去呆着了。但梅迪欧达斯被我留在了身后，让他助我提防可能还在跟踪我们的那头狼。
事实上，离开龙穴的当晚就又遇到了它，那条瘸腿的狼远远地眺望我们的营地，发出渗人的狼嚎。不过有梅迪欧达斯坐镇，它不敢贸然靠近。
“梅迪欧达斯，你追踪它的后来发生了什么？”
“吾主哟，您意识不清后吾就不能维持实体，只能回到魔境中等待您的召唤了。魔狼狡猾，一直拖延到吾不得不离开。”
看来在他战斗的时候，我还必须保证自己清醒。
向导少年失去了兄弟之后的夜晚，独自一人在营地旁的高处向西方驻足眺望，还时不时抬手在空气中抓着什么。我们没去打扰他，静静地看着他一个人，感受那份祭奠。
……
回到现在，这是离开龙穴的第二天傍晚，我们尚未回到少年所说的北方道路上，也意味着大北走廊还遥遥无期。
“找个地方扎营吧，在古尼斯地区夜间赶路是最不明智的。”
这个至今还不知道名字的向导井井有条地安排着，大家似乎也习惯于听他指挥了。萨莉亚悄悄地告诉我说，来救我时也是他指出了安全的路。
“我还以为姐姐是直接飞来的呢……”
“不可能的，就算有伊斯卡的指引妾身也只知道去的路，回来就找不到他们了。追踪器的信号距离只有十公里，远不如PEAS的量子信道强，超过就失联了。”
我望了一眼少年的背影，或许自己应该过去感谢一下他？可是都过了那么久才知道，突然说什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如此走下去，到塔曼还要多久？”
“他说快则七天，慢的话半个月。”
“还好我们有充足的粮食。希望这一路能平安。”
“是啊，妾身也想安心地睡个好觉了。”
我和萨莉亚相拥在一起，扎营的事情有向导和雷诺叔叔在办，女孩子们就晾在一边看风景。
旅程本该如此平淡，可是一个巨大的黑影却打破了我们宁静的夜晚。
“是龙袭！龙来了！！！”
向导飞跑过来，招手叫我们赶快走。
“龙？难道是红龙又来找我了？！”
“不止一条龙！它们似乎是要去袭击什么地方，快走！”
“怎么可能跑得过龙？！”
“我知道这地方四处都是冰洞，只要躲到洞里它们就找不到我们了！”
梅迪欧达斯依旧站在高处眺望，他像牛那样从鼻孔喷出粗气，将背上两把巨斧都实体化了，一张怒脸凝视敌袭，临战的姿势。
“吾主哟，这次吾再为您争得几秒，你们快走。”
牛头人是不死之身，于是没多说什么，我就跟着大伙儿直朝北边跑去。这里本是一块山顶腰上的平地，沿着东西走向的山脉往西行就能回到原来的路上，但北边是沿着山体一道道纵横的冰川陡坡！
我和萨莉亚还好说，其他人下去了可就上不来了！
“跳下去真的好吗？你们要怎么再上来？”
少年回头望了我一眼，掏出一封被拆开过的信递给我：
“拿着，如果我发生了什么意外，请求您将这封信交给塔曼的警卫队长。”
他转回身，望着深不见底的雪坡，还补充了一句。
“我的名字，巴宁。如果小姐你会记住的话。”
纵身一跃，他就从坡上滑了下去！
“喂……这个向导，要跳真会死的话，这儿还有两个人啊！”
谁是雷诺叔叔二话不说，也跟着一脚下去了！
“呜呜呜……莉娅师父，我怕！”
艾米娜拉自然是不敢跳，我回头紧紧抱住她，安慰道：
“别怕，我抱着你飞下去，如果不敢看，闭上眼睛就好。”
“嗯……嗯……”
远远地传来龙的咆哮。我没有露头去看究竟是哪条龙出现了，但情况肯定不妙。
“反重力启动！”
萨莉亚姐姐漂浮在斜坡的顶端，和我保持齐平，向我伸出了手。
“需要帮忙吗？”
我摇了摇头，说道：
“如果有落石之类的危险，就麻烦姐姐掩护我们了。我们必须超低空飞行，不被龙群发现。”
梅迪欧达斯站在很高的山脊上将龙的注意力吸引到别处，我们得在他被打回原形之前到达向导少年所说的藏身地。
“好。”
萨莉亚轻巧地控制着身体飞行，现在的她已经能够做到无视重力和惯性了，仿佛一只小蜻蜓。
不像我，飞起来动静还是蛮大的。
翅膀张开一挥，一片雪雾被气流卷起。这里的积雪很轻很松软，也许是之前那场暴风雪才留下的，脚下总有不太好的感觉……
“哇啊啊啊！！！”
伴随着艾米娜拉殿下一声大叫，我几乎是贴着地面朝山谷下俯冲而去！
一开始还算顺利，我们很快追上了跳下去的雷诺和巴宁，他们中间摔在冰川上停下来过几次，两个男人拉着手协作着往下行进，有的地段几近垂直，让他俩时不时悬空飞了起来，看上去十分惊险。
“莉娅！不要分心！它们来了！”
侧脸余光一瞟，发现一只黑龙高高地经过上空，心里一惊，似乎曾经在哪儿见过这条龙！
“当心！”
仿佛应验了自己的预感，身后又是一声咆哮，一只银白色的巨龙在山坡顶端重重一踏，整个山顶平地就崩塌了！
“梅迪欧达斯呢？”
只听牛头人的声音在脑海中飘过：
“吾主哟，吾这次坚持了两秒！”
冰川碎裂，许多冰块像雨点一样砸向我们，我赶紧攀高高度闪开，低头一看，却发现雷诺和向导少年双双坠入了地面裂开的冰窟里！
“萨莉亚姐姐！”
我朝不远处的同伴喊道：
“在那里！和大家汇合！”
指着男人们消失的地方，我说完便强化了自己的身体，紧紧抱牢艾米娜拉殿下的身体，将她的要害护好在身下，钻进碎冰的风暴中去。
雪崩经过我们的位置，时间很短。我赶在洞口被淹没之前冲了进去，来不及刹车，只好翻身用翅膀将殿下保护好，重重地摔进雪堆里。
不料这个洞很深，我紧抱着艾米娜拉沿着积雪的坡滚下去很远，重重地头朝下插进了一座软软的雪丘中！
“啊呜！”
还好自己做好了心里准备，所以没有受伤，只是吃了一脸的冰激凌。
“巴宁！雷诺！”
我用尾巴摸索着地面，费劲地把自己从雪中拔了出来，看到两个男人靠在墙边傻笑着互相锤了锤拳头。
“放心吧，龙下不来这个地方，我们安全了。只要等到它们失去耐心。”
巴宁久违几天又笑了，那是死里逃生之后的庆幸。
“萨莉亚姐姐！”
我看到一个人影炮弹一般摔了进来，跑去将她挖了出来。
“大家都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雷诺摆了摆手，然而巴宁苦笑着说道：
“只要还活着就是没事，一点小伤没什么……”
伤了？
“我可是王城法师，就算受伤了也能马上治好的。我来看看！”
不用说我自然飞了过去。一检查他摔断了两根肋骨，若是不加处理怕是会危及生命。不过既然我在，他就死不了。
……
“这样就躲过了吗？”
雪崩的巨响远去，冰窟的入口留下了大量的积雪，堆成了一个小山丘。但反而方便我们顺着爬上去。前提是积雪凝结得更紧实一些。
“龙是不会找到我们在哪儿的，等失去耐心，自然就飞走了。”
向导少年依旧靠墙坐着，伤刚治好，动一动就疼的程度，估计他也得让谁照顾一阵。雷诺掏出了一个手电，照着洞内深处，仔细检查了一遍情况。我顺带着也看了一遍。
这不像是一个死路，冰川之下居然有那么深的洞穴，总让人觉得通向什么神秘的地方。
“古尼斯地区的冰川里有很多这样的冰洞，应该在上古世纪就形成了。偶尔会有魔物栖息在这种地方。我们很幸运，这里没有怪物居住。”
“毕竟就算是怪物，只要不会飞谁会住在这么陡峭的地方嘛！”
“到是很适合莉娅小姐您居住呢！”
向导少年终于开起了玩笑，虽然这玩笑一点不好笑，被萨莉亚姐姐瞪了一眼。
“吾主哟，吾先去外面望望风。”
梅迪欧达斯被我再次召唤出来，他以没有实体化的灵体飘了出去，穿过上边的冰层只露出一个牛的脑袋。
不一会儿这个脑袋回来了。
“吾主哟，龙群还在周围，不过它们停在冰川上没有过来。”
“吾主哟，龙群在……嬉戏……”
我一愣，反问道：
“啥叫嬉戏？！难道它们不打算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