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哼哼……”
一边飞一边哼着小曲儿，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小插曲，不少压力被释放一空，自己的心情也是不错。
“莉娅姐姐，一个人外出一定要注意安全喔。”
伊斯卡一路上不住地提醒我，杨博士随时可能出现啦，龙可能会来拐跑我啦之类的，不过我并不担心那些，夜晚的我视力反而极佳，或许是恶魔的天赋吧。
“没有任何可疑的家伙呢。”
正说着，树林中有几团鬼火飘过。
“咦？有人？”
显然对方并没有发现我，只顾走自己的路。仔细一看人数还不少，几十号人浩浩荡荡地穿过林子往南走。只有领头的几个人举着火把，火光不正常，像是魔法点燃的蓝火。
“这种时候连夜赶路？还是在禁林里？难道是格达拉的人么？”
在我了解的范围里，这片提姆娜斯大森林西部就只有格达拉和他的寨民会游荡了。要说还有其他什么东西，除非不是人类，而是某些类人的亚人种，比如兽人地精。
为了确认，我悄悄地降落下来，躲在一颗树梢上偷看。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但我勉强能听清。
“不要停下来！快走！如果不想被冻死的话就迈大步子！不要停！”
领头的男人操着干燥嘶哑的嗓音吼着，队伍里主要是人类，混着几个为数不多的矮人。男人少，主要是老弱妇幼，但那些男人几乎个个都穿戴完整的卫兵盔甲，背着武器。
后边偶尔有人一头栽倒在雪地里，旁边的同伴赶紧将他扶起，看样子状态十分令人担忧。待众人走近了一些，我认出了那个裹着毛皮领头的大叔。
“果然是格达拉？！”
既然是熟人，我寻思去打个招呼，但想起自己早已被这个世界的人遗忘，于是作罢，继续蹲在树梢偷看着。
默默祝福他们成功，不论他们想做什么。
嘛……总不可能像杨博士一样也是来杀我的吧？
“领路人说的位置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会儿！”
格达拉的队伍向着南边缓慢地移动，距离我们的营地越来越近，我有些担心他们发现了我们怎么办，又要重新认识一次吗？
不过，他们在还有两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远处，轻轻的马蹄声接近了。循声望去，我顿时呆若木鸡，身躯一震，化为冰雕一般无法动弹！
在那里，一匹黑色的独角兽散发着邪魅的光芒，上驮一名红发赤眼的恶魔轻巧地走到了格达拉众人的面前？！
那不就是……
我和琪雅拉吗？！！
“格达拉，你们来了。”
“莉娅……不，魔神大人。这次也有劳您了。”
“嗯。这次旅途多艰险，你们不仅要为后来人开辟前路，还要忍受漫长的不见天日生活。”
“只要能离开这个濒死的大陆。”
“这是？”
骑着独角兽的那个‘我’察觉到队伍里的老弱病残，皱了皱眉头。
“这已经是我活下来的所有人了。已经……不会有后来人了。”
“我不是说先派战士来开路吗？带他们来会成为你的拖累。”
“那边已经没有粮食了，我们已经开始吃死去的魔物，中毒还能活下来的就这些人，和您的预言一致。”
“笨蛋，明知有毒为什么还吃魔物？我不是叫你吃死掉的同类吗？还能坚持的久一些。”
我在树梢上再次凝固了，不敢相信我自己会说出这种话？！人……吃人？！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使了，恐惧令我也终于感到寒冷，而那边的格达拉则是叹了气。
“都是兄弟和姐妹，把最后的食物让给了自己至亲的人，谁忍心下得去手？”
“哼，人类就是矫情。”
只见那边的‘我’毫不留情地嗤鼻道，感觉自己的脊梁骨不太好了，哆嗦个不停。
“走吧，趁天还没亮。那家伙不会醒来的。”
那家伙？我心想，指的难道是阿巴斯吗？想到因为该死的回溯，阿巴斯又白杀了一次，心里真是恨得牙齿咯咯响。
虽然上次是红龙干的，看到那恶心的虫形怪物被秒杀，还是蛮痛快淋漓的。
眼前的队伍开始往前走了，但是独角兽和另一个‘我’原地站着，仿佛在清点人数。末尾，有一个瘦弱的男人经过时颤抖了一下，那个‘我’突然飞了起来，扑倒了他！
魔杖举了起来，我清晰地看见是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换装红色魔石学徒杖，一道白光闪过，男人连痛苦的叫声都没，就化作一片骨灰，飘走了……
“杀……杀人了……我……杀人了……”
我惊恐地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吭声，刚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要是发现了我，怕是也一样不会犹豫吧？！
一个女人大惊失色地跑回来，跪在地上看着那一滩骨灰，痛哭流涕。她痛苦地哭喊着仿佛是那个男人的名字，而凶手的‘我’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话：
“他感染了，不能带他去。”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没有他我也不活了！魔神大人！请杀了我吧！”
我紧紧靠在树梢上，捂着脸不住地摇头，屏息凝视，期待那边的自己会网开一面……然而一团黑烟将女人包围，一阵窒息的痛苦呻吟之后，女人的灵魂随着黑烟一并香消玉损……
“我……”
期待奇迹的我真是愚蠢。
恶魔！
我终于理解杨博士眼中未来的我是什么样的存在。
为什么杨博士那么执着于刺杀我。
此时此刻，在我的面前，亲眼所见。那是真正的——恶魔。
前边的队伍，没有任何其他人再敢说话。
忽然，一道可怕的视线朝我藏身的树梢探了过来，我和她对视了！
那个‘我’，静静的望着这边，眼神中究竟流露了什么感情？
无奈？哀伤？
那是我吗？那是我吗？
我们的情感是联通的，但又是隔阂的。仿佛一座断崖，我在下，她在上。
仿佛是看着井底之蛙，同情可怜，但又不削理会的那种表情……
我明白她是我的未来，至少是其中一种可能性……而且，她早就知道我在这里。
如果她在这里出手杀了我，也就是杀了自己，那这样的未来能够被避免吗？
还是说，又制造了下一次的时空大错乱？
等我从茫然中回过神来，队伍与独角兽与那个‘我’已经走了。不过还在视线内，他们在雪原林间打开了地面上的一个奇怪的暗门，进入了地下。那个门敞开着，周围也没什么特别醒目的地标，我大叫道：
“伊斯卡！帮我记住这个地方！我回去叫大家过来！”
“欸？喔好的。”
PEAS上的地图多了个临时标记，我确认了一下方位，向着营地急速返回。
……
“萨莉亚姐姐！！艾米娜拉！”
歇斯底里地大喊，从未有过如此激动的声音的我，一边哭喊一边飞扑回结界内，一头栽进帐篷里，差点把支柱压塌。这动静反而是先惊醒了雷诺，显然老兵的他没有换衣服，几乎是我落地的瞬间，他也提着枪出来了。
看见是我，他举枪环视了一周，又放下了枪口。
“发生什么了？”
听到一阵机械启动的声音，萨莉亚被重新开机，和睡眼惺忪的艾米娜拉先后爬了起来。
“你们听我说！我看到了好可怕的事情！我……我……”
“莉娅！冷静下来再说，冷静……”
“发生了什么？”
雷诺皱着眉头重复了提问，我因为刚才飞行过猛而急促地呼吸着，憋了口气，才说道：
“我……我杀人了……”
……
把刚才看到的一幕讲给大家听之后，雷诺扶额摇了摇头。
“安心吧，那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性。杨博士的时光机也在军方实验室导致了不小的混乱。当年我们也是摸索了很多年才勉强关闭那个试验场。”
“欸？雷诺叔叔？”
这是我第一次听雷诺提起自己的事。
“没错，在来这里之前地球已经有过时光机，这是高度机密，信息的提供者就是杨夏民本人。严格来说，是未来的杨夏民。”
“当年军方得到这个设计后将信将疑地做了复刻，结果真的成功了。于是派遣三名特种兵进行时空探索。但后来我们遇到了可怕的事情，在那几年里简直是灾难。我们三人都以为自己杀了自己，等待着自己死去的那一刻，结果后来……”
雷诺望了一眼还睡眼惺忪的艾米娜拉，说道：
“我们分别都看到了一个共同的未来，于是三人合力把那个未来塑造了出来，摧毁了时间机器。但是我们却被世人遗忘，家人朋友，军方的编制全都神秘失踪。于是我们三人决定去当雇佣兵，直到当时参与了这个计划的将军把我们重新召回。”
“他是怎么记得你们的呢？”
“不知道……据说是在时光机中存放了我们三人的资料。”
我低下了头，思索雷诺话里的意义。
我还有救吗？未来是靠自己双手塑造的吗？这反复那么多遍的时空，仍然是有意义的吗？
雷诺把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鼓励道：
“别放弃，我亲眼所见的事情你也一定能办到。只要你意志坚定，一定可以达成你想要的未来。”
想要的未来……
或许是这样吧，可是我所害怕的是……
如果我看见的那个自己，那样就是我想要的未来？我该怎么办？
冥冥之中，恶魔既可怕又不可怕。虽然打心眼里对可怕的事恐怖的事，像魔王一样的事深恶痛绝，但是分别时那眼神……
却又那么真实。
因为我察觉到一件事。
她和我仍然很像，很像。跟那位金发双马尾的亚人恶魔不同。
只不过，她似乎看见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她一定懂得比我多很多，那一闪而过的无奈，深有同感。
我无法保证，自己若是站在和她一样的立场上，知道相同多的真相之后，还能保持现在的自我……无法保证……
“莉娅？”
“啊……哦嗯……”
萨莉亚姐姐将我拥入怀中，她自然是看出了我的担忧，于是拍着我的背，说道：
“别担心，不管你去往哪里，妾身都会跟你到天涯海角。”
……
“呼……呼呼……嘿嘿……”
虽然不合时宜，不过大半夜把艾米殿下吵醒的我们，听见了她的鼾声如雷与呓语偷乐……
低头一看，艾米娜拉呈现一个羞耻的姿势倒下，**毫无防备地敞开着又睡熟了，脸上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