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站在在青娘娘神像附近，神像下面刻着一个小字：“青州万相大蛇仙”
神像周围有九副画像，各式各样的妖王栩栩如生画在上面，画下附上画面和各自的尊名。
江望看着其中一副,上面赫然写着：常州万缘逍遥大狐仙！
这幅画里的先生沉醉在莫大的喜悦中，整个躯体到指尖，都拼命地舞着，去将内心迸发的喜悦传递给他人。
“师侄可认得这些是谁？”青娘娘说。
江望摇摇头：“我只识得先生，而且这先生……”
“太逍遥了？”
“是。”
画上的先生洒脱且不拘小节。现在的先生，要么就在那里睡一天，要么就不苟言笑地训斥着他们。
“唉，胡姐姐以前自然不是这样的。”青娘娘感叹，“说到这里，我想到胡姐姐以前的一个小趣事。”
江望席地而坐，侧耳倾听。
“以前我在常州，和胡姐姐都还是小妖。当时胡姐姐带着一帮狐狸跑我地盘上，可把我气惨了。”
“你们打架了吗？”
“打啥啊，我一条蛇她几十只狐狸，怎么打？”青娘娘翻个白眼。
“当时她说就带族人住几天，我就在缩在大泽里，结果过几天，它们连狐狸洞都钻好了。”
“那把我气的啊，立马向他们咬去，结果胡姐姐一看我出来，直接给我塞了一只金牛，说是给我的补偿”
“金牛？”
“对，一只金做的牛。我们那里被一个大牛妖，给他上供一只金牛，可领十个小丹。那是炼丹还是个稀罕物，十个小丹可比现在金丹都还珍贵。”青娘娘回忆着当年，“话说，你在胡姐姐手下。应该最不愁金丹的。”
江望点点头，胡雪时不时就给他们两个金丹吃，江望一直以为所谓金丹其实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真好啊，我也想天天吃胡姐姐的金丹……整个大虞就属她练出”
“当时我可高兴了，拿着金牛就去领赏。”
江望知道，要转折了：“然后呢？”
“然后大牛妖说我拿他丢的金牛上供，是在戏弄他，就抓着我要剥我皮拿去泡酒。”
青娘娘捏紧拳头：“你觉得你先生做的这事怎么样？”
江望勉强说：“先生必有自己的考虑。”
“说实话！”青娘娘的妖瞳竖起。
“呃……有些无耻？”江望在威胁下终于说出自己真实想法。
“何止有些？当时她还好意思过来救我，说只要我愿意离开大泽或是加入他们，她就来救我。”
“我又气又怕，但生死面前我还有什么选择？就说愿意离开大泽，只求再贪写活着的岁月。”
“那师姑您离开大泽？”
“原本是要离开的……但你知道胡姐姐怎么救我的吗？”
江望有些好奇：“愿听其祥。”
“那狐狸骗了不止我一个人，附近有点实力的妖怪都被骗来上供。那牛妖也是倔，不顾一切要杀了我们。于是胡姐姐把我们救出来，迫不得已一起反攻牛妖，齐力杀了它。”
江望说：“那胡姐姐不是要被你们所有人记恨？”
“是这样的，但那时大家为牛妖的遗产打成一片，方才并肩作战的战友立马兵戎相向。是她站出来主持大局，重新分配了牛妖遗产，让每个人都信服。也因为这件事，大家不再追究欺骗的事，反而尊重她。”青娘娘说完，有看着江望，“其实你和原来的胡姐姐很像。”
“我？”
江望指着自己，发出疑问。
“那种衣冠禽兽的流氓感，简直一模一样。或许这就是她收你做弟子的原因，现在的她被人的规矩框的严严实实，完全不像妖”
江望不知该伤心还是悲伤，继续问：“那先生后来是怎么变成这样呢？”
青娘娘又不但地叹气：“还不是因为你们人族。胡姐姐虽为妖精，但偏爱人族。若是平时，也就救济附近百姓，充当教书先生之类的。可当时唐末年，灾祸横生，战乱四起，十户不存一。胡姐姐为了你们人族，出来和你们的虞太祖一同起事救民，就连我也随着当了将军上沙场。”
江望看向青娘娘的眼神，敬畏中多了不少崇拜：“敢问当时师姑您的大名？”
“当时胡姐姐率领中军，匿名为胡将军。我率领先锋，为柳将军。”
“你就是青马前将军？”江望惊讶，这可是小时候老人故事里的人物，居然就是青州家家供奉的青娘娘。
“唉。”青娘娘摇摇头，可得意的神情外溢出来，“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可为何，先生的大名我却没听说过？”江望又说。刚才可是说胡雪是中军的将军，手下军师精锐，算是战争的主导人物，但自己却从未听说。
江望自认虽然不是学富五车，但基本的历史常识还是有的——那么，只能是史书掩盖了先生曾经活跃的痕迹。
“唉。”青娘娘又叹气抬头，但这次却真吐出了复杂的情感。
“你可知为何山野居士要杀我？便是因为当年你先生定的一个规矩。”
……
山野居士看着神像。
自从太守下令后，原先的人不知被他带到哪里。而现在赶工的，多是兴致勃勃的青壮。
很显然，不止工作积极性极大提高，而且因为是青娘娘的像，不少虔诚的信徒提出免费帮忙。
这一提出来就不得了，无数的信徒开始攀比起来，极端的从自己家带来材料，倒费打工。
当然这被制止了，所有原料必须是山野居士自己提供的。
无数石头从深山中搬来，千钧之重的石头由一个个民工运到神像附近。用麻绳运上高处，再在高空中搭上细细的铁杆，民工就站在上面，负责安装的工作。
如此恶苦危险的工作，可却有着欢喜的气氛，让山野居士感到悲哀。
这种悲哀却在外界投射为一种冷漠，他望着神像，不知是审视自己的私心还是自己的理想。
是私心。
山野居士肯定自己的想法，这是私心。为了某个人都私心，为了过去已逝时光的私心。
为了报复那血海深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