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妈打网约车赶回北山，拿着我拿着证明文件，给我办理户籍信息和新的身份证。
本来她要让我一起回去，但是我怕遇见熟人，也不想给别人解释为什么我的性别会改变，所以我拒绝了她。
她离开后，我坐何凯的车前往他的仓库。
在路上，我打开车窗一条缝，点上一支烟，说：“何凯，问你个问题啊，你真的觉得我能帮上你？我可是大学都没毕业。”
他目视前方，说：“这和大学毕业有什么关系？其实前段时间，我没想到你能帮我，我当时太困惑了，短视频账号不见起色，家里又逼着我，当时我去找你，我就是想聊聊天，不成想，你真给我出了一个可行的主意，你这个思维和现在的小孩子相比成熟太多了。”
“你把我当小孩子啊？”
“也不是，就是看你太年轻了，我比你大几岁？应该大4岁吧，你现在应该19了？你看，我比你清楚仓库的现状，短视频账号也是我一直在做，而你，待在医院里就推测出我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破局，这一点，实话实话，你比我强。”
车子驶入城东开发区，最终在一排排灰色的厂房前停下。何凯指着一个敞开的大门，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你看，就这儿了，我的三百万。”
跟着他走进去，内部的空间让我微微一惊，这间仓库的占地面积足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高大的钢架结构，保温效果差上许多，进入以后稍微有点冷。
这里面没有精装修，水泥地，自照明靠的是顶棚几排的射灯，成箱成箱的服装堆积如山，形成几条狭窄的通道，蜿蜒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纺织物的味道。
何凯领着我往里走，介绍着仓库的现状：“目前仓库的负责人是我，我一个好兄弟在这边给我帮忙，我不在的时候，就是他盯着日结工清点分类，这些衣服实在太多了。”
正说着，我看见一个穿着一件卡其色工装夹克、身形高挑的年轻男人，正背对着我们，指挥着几个人清点箱子里的衣服。
“海星宇！”何凯喊了一声。
名叫海星宇的男人闻声回头，第一眼给我感觉他挺帅的，他见到何凯，应了一声，随后便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上下打量。
这男人嘴角上扬，有股子玩世不恭的笑容，单手插兜，踱步而来。
何凯从兜里掏出埃尔法的钥匙，递给他：“车用完了，钥匙给你。”
那辆埃尔法居然不是何凯家的，这让我有些诧异，不过想想也是，因为短视频的事，他爸和他哥现在都不待见他，又怎么可能让他开家里的车呢……
何凯介绍我俩认识。
“海星宇，我的发小。”
“薛锦书，我的朋友。”
海星宇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带着一丝轻佻：
“哟，何凯！你这从哪儿请来的林妹妹？这细胳膊细腿的，一阵风都能吹跑了吧？咱这可是仓库，不是话剧社，能搬动货吗？”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周围的几个工人也偷偷笑了起来。
面对他的轻浮，我没有感到难堪或者愤怒，我的内心很平静，我太清楚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我没有家世背景可以依仗，刚出院的我也没有体力和别人比拼，我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我的脑子，被人看轻是常态，我要做的，不是辩解，而是用事实说话。
于是我迎着他的目光，不气不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他刚才那番话只是无关紧要的噪音。
何凯有点尴尬，瞪了海星宇一眼：“你少胡说八道！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薛锦书，咱们账号能起死回生，全靠她的主意！”
“哦——原来就是你啊！真是久仰大名！没想到还是个这么清秀的军师。”
海星宇特意加重了军师这两个字，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但眼神里的玩味更浓了，他向前一步，离我更近了些，让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为什么一个男人还要喷香水？为了吸引异性？还是为了掩饰狐臭？
我被他搞得有点烦，我和他又不认识，他为什么一直在调侃我？
我抬手指向海星宇背后的货箱，说：“我答应何凯来这里，是过来帮忙的，不是过来和你斗嘴的，顺便提醒你一句，像你这样仅靠人力清点货物，是最低效率的方式，清点货物靠的是分类方法和系统录入，不是靠蛮力。何凯请我来，是来盘活库存，不是来当搬运工的。”
说完，我不在理会他，而是对何凯说：“你办公室在哪呢？我想先看看库存明细和上一家公司的销售数据。”
“在哪边呢，我带你过去。”何凯瞪了海星宇一眼，那意思应该是别让他再找我茬，可海星宇不以为意，他无所谓地笑了笑，跟在我和何凯身后，我能感受到，他一直盯着我，让我很不自在。
角落里隔出了一间玻璃墙的办公室，旁边还摆着两张用于午休的简易行军床，屋里有暖气，一张旧办公桌，两台电脑，何凯打开电脑屏幕，调出一个Excel表格。
“喏，这是目前清点完录入的，大概……也就五分之一吧。”他挠了挠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无奈。
我滑动鼠标，表格里的记录确实不多，分类也略显混乱，有的按款式，有的按颜色，毫无章法。
“何凯，你之前一直都是靠人力一件一件分类清点的？”
“对啊，要不然还能怎么办，这样一件件地分类标记，效率是低了点，但毕竟稳妥嘛。”
确实稳妥，但是太慢了，而且没有一个系统的统筹，电脑里的表格也是杂乱无章。
我看着玻璃墙外忙碌的工人，心里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一个方案，这个方案是我在医院看书的时候，在书上发现的。
“何凯，一件一件地清点，一件件清点，效率太低，而且无法快速形成有效的数据，来指导后续销售，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你给你提一个方案，你看能不能行。
“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得换个思路，放弃一件件细分，先做粗筛和抽样统计。”我拿起桌上一支笔，在一张A4上快速画着。
